第十五章 結伴同行

明明只是隨口一說，怎麼就被放在心上了?

吟遊詩人垂下眼，心想怎麼會有這麼傻的龍啊。

在作為生命之神的那些年，祂聽過太多人的祈禱，他們都想從祂手中索求恩德與庇護，這還是第一次有誰想要庇護祂。

“龍，你要隨我走嗎？”

祂再次問道。

黑龍有些猶豫，吟遊詩人明白他的顧慮。

祂從不愛替別人做決定。

但這次祂無法無視傻龍對外界的嚮往了。

“隨我走吧，外界很危險的，而且我很可能被通緝，急需一頭厲害的龍保護我。”

“寂，我沒你不行的。”

“你說好要罩著我的，可別食言了。”

“寂...”

在吟遊詩人一聲聲糖衣炮彈中，黑龍暈暈乎乎地點了頭。

等到回過神來，看著吟遊詩人臉上狐狸般的笑，黑龍突然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黑龍撥出一口龍息，鬧彆扭般轉開頭。

但...

巨龍回想起吟遊詩人離開的那天，他泡在水潭裡睡了一會，醒來後卻又習慣性的浮出水面，睜開眼時沒能看到熟悉的人影。

那時的心情，巨龍現在也無法言明。

那可能是沒心沒肺慣了的巨龍離思念這種情緒最近的時候。

後來，他去到原野上捕獵，看到廣闊的原野，他想到了詩人的眼睛。

他又去天空翱翔，看到天空，他想到了詩人的頭髮。

看到果實，他想起詩人喜歡的是那種紅色的圓形果實。

看到戰戰兢兢上山砍柴的樵夫，他嫌棄地想詩人才不會那麼膽小。

巨龍覺得自己可能生了病。

不然他怎麼會毅然決然的拋棄自己生活了幾百年的山林，選擇去尋找一個人類的蹤跡?

不然他又怎麼會鬼迷心竅的答應和一個人類一起到處顛沛流離?

但是當看到吟遊詩人席地而坐，指腹拂過琴絃，髮絲貼在側臉，垂目眼神專注的樣子，巨龍又覺得那些糾結焦躁都不翼而飛，只餘平靜。

一切都是剛剛巧巧，歲月靜好的樣子。

後來。

希裡傳來通緝令的訊息，通緝一個人和一頭龍。

一頭巨龍與一個吟遊詩人一起行走在世界各地。

詩人喜歡傳唱叛逆的故事，每當他遇到會捱打的危險，巨龍就會從天而降。

有時，詩人也會在巨龍的背上彈奏，巨龍會盡量放慢速度，飛得更加平穩。

他們一同翱翔過高天，一同深潛過海底。

偶爾也會遇到被希裡的鉅額懸賞吸引的勇士，但沒人能熬過巨龍一尾巴。

巨龍甚至還會有意抓上兩個勇士加餐——不要誤會，是按著那些勇士給脆弱的吟遊詩人做飯。

如果不是吟遊詩人隨便又不規律的吃吃喝喝習慣讓巨龍愁掉了鱗片，巨龍也不會這樣為難可憐的勇者們。

吟遊詩人也犯愁巨龍是從誰那裡聽說人類營養不良會死的鬼話，以至於開始管他的三餐問題。

關鍵是巨龍抓來的勇者們，十個裡九個不會做飯。

最終的結果就是黑龍親自拿起了鍋鏟。

後來，兩“人”尋了個臨海的地方暫居，吟遊詩人想要休息，跟著他奔波的巨龍自然無有不應。

簡陋的馬車在鄉間小路上咕嚕嚕的前進，崎嶇不平的路面讓整架馬車都搖晃的厲害。

“你怎麼樣？”黑髮的青年輕聲問道，冷峻的臉都因此顯出幾分溫情。

馬伕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又被青年一個冰冷的眼神逼退。

駭然的收回視線，馬伕花了些時間才平復下怦怦亂跳的心臟。

太可怕了，坐在他馬車上的兩位先生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我還好。”吟遊詩人有些無奈的回答。

作為遊蕩四方的吟遊詩人，祂的身體素質在人類中可不是一般的好。

可巨龍就這麼個態度。

吟遊詩人，吟遊詩人還能怎麼辦呢？

巨龍沉默下去。

就在吟遊詩人以為他放棄了這個話題時，巨龍突然用龍語說出了一句話。

龍語魔法?

吟遊詩人有些感興趣的挑了挑眉。

“怎麼樣？我剛剛發明的減震術！”黑龍有些興奮，雙眼有些亮晶晶的望著他，就差搖個尾巴了。

“還不錯。”吟遊詩人誇獎道。

黑龍在隨著祂到處跑的途中，已經發明出了不少功能各異的龍語魔法了，包括讓他化形的魔法。

黑龍注視著祂唇角的笑，心卻緩緩沉了下去。

他想起一個月前的夜裡，他正蜷縮著入睡，突然感覺一直存在於他身邊的，淺淺的呼吸聲停了。

黑龍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瞬間睜開眼睛。

他叼著失去呼吸的吟遊詩人隨機找了一個認識的勇者，勇者找來了醫師。

醫師診斷完後告訴巨龍，詩人死了。

巨龍的傳承記憶裡有關於死亡的資訊，但死亡離他太遙遠了，黑龍只是一條八百歲的，剛剛成年的龍罷了。

巨龍的平均壽命是九千年，八百歲才只是他生命的開端。

可一百年就是人類少之又少的高壽。

巨龍突然覺得茫然。

為這可怕的差距，為突如其來的死亡，為這一夜中突發的所有事情。

他想了很多，又像是什麼都沒想。

直到太陽昇起，陽光灑落。

吟遊詩人睜開眼，衝他微笑，在巨龍金色的瞳孔中佔據了極大的位置。

好像是奇蹟一般。

如果，如果他努力，那會不會有另一個奇蹟發生呢？

巨龍忍不住想。

如果吟遊詩人知道他的想法，只會平靜而冷酷的告訴他:不可能的。

祂的死亡時間是既定的，無法更改的。

生命之神遊走在塵世的碎片，生與死的時間是無法自控的。

而吟遊詩人的時間快到了。

那一次的意外就是證明。

如果不是這樣，以吟遊詩人追求自由的性格，祂是絕不會選擇定居的。

不過...

吟遊詩人不太放心。

狩獵之神與黑龍的矛盾早晚會爆發。

祂現在還沒找過來，大機率是去冥府撈兒子了。

等祂騰出手來，黑龍必然毫無還手之力。

本想著在與黑龍同行的這段時間順手把祂殺了，替黑龍把麻煩從源頭掐滅。

可就算是無所不能的至高神，也不能處處心想事成。

吟遊詩人嘆了口氣。

不放心也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