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詩人與龍

生命之神離開小鎮，途經一座大山，人們告訴他山上有頭吃人的惡龍，就連兩位強大的神明都死在那頭惡龍口中。

聽到那頭龍殺死過神明，生命之神有些驚訝，但他還是在人們的勸阻下堅持上山。

在山上走了很久，祂也沒有遇到傳聞中的惡龍。生命之神毫不意外，祂見多了人們瞎編瞎想來嚇唬自己的例子，把衣服的影子當成鬼，把普通的漂亮女人當成巫女，把禿毛的黑貓當成惡魔...

不過幽靜空曠的山林確實給他有些煩躁的心帶來些許安寧。

生命之神找了一處水潭，打算將水囊裝滿，然後繼續前行。

就在祂將水囊放入水中的一瞬間，一聲龍吼響起。

“人類，離開我的領地！”傳說中的惡龍從水中衝出，衝他兇狠地齜牙咧嘴，巨大的身軀遮天蔽日，乍一看確實有些嚇人。

“你不吃我嗎？他們說你會吃掉過路的行人。”生命之神問道。

惡龍瞥了他一眼，嫌棄之情十分明顯。“快滾！誰要吃你，乾巴巴一小條！”

被大肆嫌棄的生命之神:...

“那我聽說你吃過兩個神，這也是謠傳嗎？”生命之神繼續問。

“哼，話怎麼這麼多，你走不走?”惡龍不耐煩地想要趕人。

“等等，我是一個喜歡記錄各地的有趣事蹟的吟遊詩人，如果你真的殺死過神明，我可以為你譜上一曲，讓你的事蹟四方傳唱，”生命之神看著有些意動的巨龍，繼續道，“不會吧，我們偉大的巨龍不會害怕那些神明聽到曲子，前來找你的麻煩吧?”

惡龍咆哮一聲:“怎麼可能?”

吼出聲後，巨龍才發覺自己被這個狡猾的人類套路了。

他看著吟遊詩人臉上的笑，總覺得這是嘲笑，忍不住哼了一聲。

“不過你說要給我寫曲子，總要讓我先看看你的本事！”

“當然，你想要聽什麼？”吟遊詩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惡龍又哼了一聲:“我怎麼知道有什麼？我可從來沒聽過。”

吟遊詩人笑了。

祂這一天比這一個月笑得都多。

只覺得被塵世紛擾糾纏的心都暢快許多。

“那就，唱一個吟遊詩人的故事吧。”

祂講述他走過的每一座山，每一條河，講述祂所見各地的風土人情，祂講祂冬日接住的第一片雪，夏日採摘的第一朵花。

在神職的加持下，祂唱出的每一個音符都有著打動人心的力量。

就連意圖刁難他的巨龍都為之心醉。

“怎麼樣？”彈罷，吟遊詩人問道。

“還，還不錯，你有資格問我作傳。”巨龍這才回過神來。

他有些懊惱自己的出神，忍不住在半空中轉了一圈，才重新落回地面，整個盤成環形。

“你的名字是什麼?我的曲子總不能寫給無名之輩。”吟遊詩人問。

“名字?不需要寫名字。”巨龍道。

“我總不能龍啊龍的寫吧。”吟遊詩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巨龍沉默。

“我沒有名字，沒有人有資格稱呼我的名字，它沒有存在的意義。”巨龍這樣說道。

他不需要名字，名字是他人用來稱呼的代號，但沒有人會與巨龍交流，他也不屑與旁人交流。

“那我就用‘寂’來稱呼你吧。”吟遊詩人沒有問下去，沉下心去寫他的史詩。

巨龍金色的眼眸掃了過來，顯得有些散漫。

“真難聽，”他將這個名字在心中過了一遍，表面上卻不屑一顧，“不過...就這樣吧。”

“我要說的故事開始於今天，這是諸神的紀元，神行與塵世的時代，如風般自由的吟遊詩人隨著風的指引，來到巨龍的山脈...”吟遊詩人一邊寫詞，一邊譜曲。

“漆黑如夜的，是龍的鱗，煌煌如金的，是龍的眼...”

巨龍原本已經享受地眯著的眼突然睜開。

“不行，重新寫。”

吟遊詩人有些詫異的問道:“哪裡有問題嗎？”

巨龍這次沒有說話，但態度很堅決。

他試探著改道:“袀玄的龍鱗遮蓋天際，鎏金色眼眸如大日煌煌...”

“不行。”巨龍的眉毛都快打結了，就連生命之神都好奇他一頭龍的臉上是怎麼做出這樣高難度的表情的。

“到底怎麼了？”吟遊詩人好脾氣地詢問他的意見。

巨龍又不說話了。

“你覺得哪裡有問題就直接說出來吧，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要怎麼改呢？”

“我覺得你寫的還，還不錯，只是，只是覺得，”巨龍的尾巴開始繞來繞去，帶動著他整條龍都扭了起來，“神話中的龍不該是這個樣子，也不該是...”

他越說聲音就越小，直到最後，低得連自己都聽不見了。

但吟遊詩人聽見了。

他說的是，神話中的巨龍，不該是這個顏色。

按理來說，祂應該裝作沒有聽見的，因為人類不可能聽見他此時的聲音。

可生命之神從不是個按理出牌的神。

“那神話中的龍該是什麼樣的顏色?威風凜凜的銀色，還是璀璨奪目的金色?”吟遊詩人的表情很認真，一雙蒼筤色眼眸定定望著他，其中倒映出一條小小的黑龍，“可我寫的是你的傳記，主角就該是一條有著金眼睛的黑色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