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嵊歪靠在座椅裡,身上一沉,他怔愣的看著言糸因為脫力將自己壓在身下,垂下的鬢髮若有似無掃過他的臉頰,弄的他有些不自在。

“腿還是使不上力氣。”言糸費力從顧雲嵊身上移開,坐到一旁,“抱歉。”

顧雲嵊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坐正。

身上沒有了言糸的重量,還是有些不自在。

他偏頭,看到言糸靠在椅背上慢慢閉上了眼。那隻被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左臂裸在外面,搭在她的腿上。

顧雲嵊越看她越不順眼,立刻去推言糸,“你瘋了?”

“你胳膊傷成這樣,還敢抱我?”

言糸睜開眼,一臉看智障的神情,“你有病?不是你開口讓我抱你上來的?”

顧雲嵊一噎,“我那是......”

我哪知道你突然這麼聽話!

他瞪了言糸一眼,開啟燈去看她的繃帶。

“先去我那,”顧雲嵊沉著臉,語氣不太好,“我找我的醫生給你看看傷口有沒有繃開。”

言糸抽回了自己的胳膊,“管閒事管上癮了?”

顧雲嵊冷笑一聲,“你以為我很願意管你?”

言糸也冷笑一聲,“到我家小區把我放下來,我的傷我自己會處理。”

顧雲嵊直接吩咐心腹,“去我那,不用聽她的。”

車子徑直駛過了言糸居住的小區。

言糸“......”

她有些頭疼,“你非逼我再報一次警?”

顧雲嵊正給他的私人醫生髮訊息,聞言,頭也沒抬,“你以為我是那幾個要收拾你的混混?”

“程醫生馬上就到。”他冷著臉解釋,又將自己的羽絨服扔給她。

下車時,顧雲嵊沒再繼續他的惡趣味,老老實實讓心腹把自己挪下了車。

言糸和顧雲嵊身量只差了一點,穿他的外套正合身。

她胳膊現在疼的厲害,也沒矯情,直接跟趕來的程醫生一起走進顧雲嵊的平層。

“怎麼傷的這麼嚴重?”程醫生皺著眉,開啟醫藥箱給言糸處理又繃開的傷口。

言糸咬著牙忍下刺骨的痛感,看男人手法嫻熟的替自己消毒處理。

先前被鮮血浸透的繃帶散了一地,乍一看,觸目驚心。

顧雲嵊坐在一邊,看言糸另一隻手用力攥著沙發,從頭到尾愣是一聲沒吭。

“給她留點止痛藥。”顧雲嵊心裡有些複雜,看程醫生動作輕柔替她包紮。

程醫生點了點頭,又去問言糸,“看樣子像是刀傷,你不會......是替雲嵊擋刀了吧?”

顧雲嵊“???”

言糸“......呵呵。”

成年人的想象力真是豐富。

顧雲嵊嘴角抽了抽,“她替我擋刀?她把我推出去給她擋刀算不算?”

程醫生顯然已經腦補了一出大戲,他意味深長看了顧雲嵊一眼,慢條斯理收拾自己的醫藥箱。

顧雲嵊怎麼想怎麼不對勁,他怎麼感覺程醫生看他那眼神跟看渣男似的呢?

“這幾天注意飲食。”程醫生留下幾句叮囑,才轉身離開。

“借你點錢。”言糸站起身,總算輕快了些。

顧雲嵊沒好氣的問,“做什麼?”

言糸抓了抓頭髮,“打車,另外再開個鎖。”

顧雲嵊一臉問號。

言糸嘆了口氣。

鑰匙不知道丟哪兒去了,手機也沒了,她現在身上一分現金也沒有,還得找人把自己的門鎖開啟。

要不然家門也進不去。

顧雲嵊看了眼時間,“現在半夜三更的你上哪兒打車?不怕再碰上不要命的?”

他瞥了言糸一眼,“客房沒人住過,今天你就在那兒將就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回去。”

言糸還想拒絕,順著顧雲嵊的視線看向掛鐘,凌晨一點了。

顧雲嵊控制著輪椅慢悠悠進了衛生間,沒再管言糸。

她看看空無一人的客廳,慢慢放任自己靠進了沙發靠背。

胳膊上的傷口還在一鼓一鼓的疼,感覺翻出來的皮肉快要炸開似的,整個大腦也混混沌沌,一團漿糊。

算了。

她現在這樣的情況,半夜回去難保不會遇到危險,至少顧雲嵊目前表現的,還沒上一世那麼腦殘。

明天一早就回去......

鈍痛和疲憊一點點放慢了她的思緒,不一會兒,言糸的眼皮越來越沉。

顧雲嵊從洗手間洗漱完出來,見客房還是開著門無人問津的模樣,又到客廳裡掃視一圈。

人真走了?

他心裡又有點說不出的彆扭,剛一回身,又瞥見在沙發上已經歪靠在抱枕上睡著的言糸。

沒走啊?

顧雲嵊控制著輪椅移動到沙發邊,看言糸睡的東倒西歪,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想笑。

微微翹起的嘴角,在想到在廢棄大樓裡言糸一把把自己推出去擋刀的畫面時,立刻又壓了下去。

“起來!”顧雲嵊心裡頓時升騰起一股無名火,冷冷俯視沙發上的言糸。

言糸的呼吸十分平穩,一動不動歪在沙發裡,整個人都透著放鬆精神之後的安詳。

顧雲嵊見言糸睡的這麼死,心裡那股無名火燒的越來越旺。

憑什麼這人能睡這麼好?!

顧雲嵊頭腦一熱,俯身過去想把言糸搖醒,手剛碰到言糸散在肩旁的頭髮,觸了電似的,又收了回來。

他愣愣的盯著言糸緊閉的雙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

剛把輪椅移動出去沒幾步,顧雲嵊又快步退了回來,一巴掌拍在言糸肩膀上。

“......啊?”言糸終於有了點反應,向顧雲嵊的方向動了動脖子,努力抬了抬眼皮,最後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顧雲嵊背對著言糸,聲音陰沉的嚇人,“起來,去客房睡,別弄髒我的沙......”

身後只傳來一聲囈語。

顧雲嵊剛醞釀好的情緒,沒人接茬,又戛然而止。

一回頭,他看見的不是言糸被吵醒一臉懵逼,而是睡的天昏地暗。

顧雲嵊心裡那股火,好像被澆了一盆冷水,“嗤啦——”滅的連火星都不剩。

對著個木頭唱獨角戲,實在沒意思。

他拉著張臉去客房拖了床被子出來,丟在言糸身上,才轉身回自己的臥室,“砰!”的一聲摔上房門。

言糸感覺自己睡的不是很好,夢裡一會兒是那個女人指使小混混揍她,一會兒是他們拿著喇叭在自己耳邊大喊大叫,最後,還往她腳邊扔了一個巨大的摔炮。

顧雲嵊移動到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又想起程醫生問的那句,“她是不是替你擋刀了?”

然後言糸因為疼痛止不住發顫的那道血淋淋的傷口,又出現在他腦子裡。

十分清晰。

顧雲嵊一閉眼,還能描摹出猙獰翻開的皮肉的輪廓。

殷紅的血浸在裂開的傷口上,最外側面板被消毒藥水浸泡的泛白,越往裡,那血肉越豔麗。

一層層看下去,好似一朵將開不開的紅月季。

顧雲嵊從被子裡抽出自己的胳膊,舉到自己眼前,隔著窗簾縫隙透過來的月光,去看那完好無損的左臂。

可惜了,言糸那道傷,說穿了還是為了她自己。

那麼好看的傷......顧雲嵊心裡突然生出一絲荒誕不羈的想法,如果那道傷,是為了他才誕生,他現在,會是什麼心情?

顧雲嵊的思緒再也控制不住,陰暗面霎時間像奔湧的江流,將理智沖塌壓制在下。

顧雲嵊平躺陷在柔軟的床鋪裡,舉在半空中的胳膊垂了下來,擋住自己通紅的雙眼。

“呵呵......”他揚起嘴角,笑的愈發癲狂。

如果說一開始顧雲嵊對言糸只是上位者對下位者利盡為止的利用,現在的顧雲嵊,在嗅到言糸身上那股同類才有的瘋狂時,如同孤狼遇上勁敵,刻在骨子裡的征服欲和廝殺欲,開始萌芽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