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羅江邊,晉世才喝盡了瓶中的最後一滴酒,留下了兩個空瓶和一地的菸頭,縱身跳了下去……

等他睜開眼睛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但他仍然是迷糊的,我這是在哪兒啊?閻羅殿?枉死城?不像啊!明明自己已經跳下了梭羅江啊!難道……

他隨即站起身來,想走出病房一探究竟。“哎呦!”想不到這一舉動卻讓他的手臂處劇烈的疼痛,一看,掛在輸液架上的輸液瓶已經被他帶翻在地,瓶子碎裂,往外流淌著透明的液體。手臂的針眼處,針管已經扯落,一股鮮紅的血液正汩汩地往外流了出來。

求生的本能一下子讓他聲嘶力竭的大喊:“來人!來人啊——”

這是一個獨立病房。

一個膚白貌美的小護士推門走了進來,見狀“啊——”了一聲,隨即快速端來應急用具,為晉世才處理了創口,止住了血,把他扶到了病床躺下。並再次拿來了輸液用品,為他掛上了輸液瓶。

晉世才痴痴地,像一個木偶似的任由護士擺佈。

做完這一切後,小護士有些慍怒,但她沒有發作,只對他說:“這位大叔,您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這樣下去後果很嚴重的啊!”找來笤帚、撮箕,把一地的碎品打掃乾淨。

晉世才嘴裡低聲的呢喃著:“家……家沒了……活著有什麼用……”

小護士的臉色慢慢溫和下來,她嘆了一口氣:“大叔,別想不開,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活著比什麼都好。”接著說:“您已經昏迷三天三夜了呀!要是送醫不及時,您早就沒命了,多虧了張警官……”

“張警官……哪個張警官……”晉世才臉色蒼白,聲如蚊吶。

“就是我們的緝毒英雄張世海,家喻戶曉的那個。這次又見義勇為救了您,已經上報了。”小護士快人快語,拿來了前天的報紙。

果然,《古滇日報》、《春曦新報》、古滇電視臺以及其它報紙紛紛刊載了當天的新聞,《春曦新報》用了一個醒目頭條,標題是《緝毒英雄跳江救人 見義勇為學習楷模》,晉世才也因此成為了新聞人物。

原來,那天晉世才跳江後,就被一對正在江邊散步的夫婦撞見,女的驚駭得大張著嘴,趕緊對男的大喊道:“世海,有人跳江了,你看……”

男的看到江中翻騰了幾下逐漸沉下去的腦袋,只說了一聲:“救人要緊!”隨即脫下衣褲,跳進了冰冷刺骨的梭羅江。不消幾個回合,就把奄奄一息的晉世才救上了岸,嘴對嘴的人工呼吸,再加上胸外按壓,把晉世才救醒了,但短暫的甦醒後,他又進入了重度昏迷狀態,男的趕緊讓女的打了“120”急救電話……

就在晉世才胡思亂想的時候,病房門開啟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進來,一進門就問護士:“病人醒了沒有?”

“醒了醒了,不過醒來後又幹傻事……”

男人身後跟著的女人也走至病床,晉世才抬眼一看,驚出聲來:“啊——”目瞪口呆。

“啊——”女人也怔立當場。

晉世才徹底傻了。“夢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他想不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處境見到心心念唸的初戀情人——李娟。

李娟也同樣大張著嘴,她想不到還能見到晉世才。

原來,當年李娟被查出了白血病。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年紀輕輕就患上了這種要命的不治之症。她既悲且恨,悲的是自己在美好的豆蔻年華季節遇到了心儀的白馬王子,但卻不能再長相廝守、耳鬢廝磨,這種痛苦是何等的撕心裂肺啊!恨的是老天爺不公平,自己走了不要緊,但年邁的父母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她徘徊著、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個訊息告訴晉世才。

雖然,愛一個人可以愛令智昏,但她卻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糊塗之人,理智告訴她,愛是理解,愛是包容,愛是奉獻,愛更是相互成就,她不能因為自己狹義的愛,就毀了所愛之人一生的幸福。畢竟,她們還未達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就這樣告別吧!就當我們沒有認識過。李娟這樣想著。

她是獨女,父母愛如掌上明珠。她初中畢業後,未能考上高中,後來,父親見她在家無事可幹,就為她買了一臺縫紉機,在東山鄉的街上擺攤,也算是消遣日子。

父親常年奔波於生意,平日裡,只有母親和她相依為命。農忙時,她幫扶著母親,實在忙不贏時就請人,幫助把家中的農活幹完。閒暇時節,母親也會在街上陪著她,幫顧客量量衣服尺寸、鎖鎖邊之類,母女二人倒也怡然自樂。

與晉世才的美麗邂逅,使她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更加如花般燦爛,她好奇地、忘情地享受著這一甜蜜果實,在每一個回到家中的不眠之夜,在每一個托腮遐想中,憧憬著自己的幸福和未來。

母親也似乎看出了女兒的變化。她隨時打趣女兒:“看你隨時心神不寧的,是不是看上哪個如意郎君了。如果看上了,就帶回家給我們看看。”“唉!我也是該當外婆的時候了。”表露出一絲絲的惆悵。

往往這時候,一片好看的彩霞就飄落到了她的臉頰,她假裝嘟著嘴回懟母親:“半天雲頭吹嗩吶——哪裡哪的事!您就別做夢了。”稍頃又問母親:“您真的想讓我嫁出去?那麼哪個陪您呢?”

做母親的心揪緊了,她緊緊摟住女兒:“娟,媽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別離開媽好不好?”一滴清淚,道盡了無限心酸。

她緊緊依偎著母親,兩手輕捏著母親的鼻頭,俏皮地說:“那我就一輩子不嫁人了。”

“你敢——”母親做勢欲打。她像一隻小鹿,輕輕地滑向母親身後,矇住她的雙眼:“你打!你打呀——”銀鈴般的笑聲飄落,像雲雀的鳴唱那樣悅耳。

那天,李母早早就做好了飯,並且多炒了幾個菜。因為今天是女兒生日,李娟答應把晉世才帶來家中。

直到晚上九點鐘,她都還沒有看到女兒的身影,心想,這個瘋丫頭啊,真是有了男友忘了娘。有些嗔怪起女兒來。但轉念一想,不對!女兒從來不會在外過夜啊!莫非……

她的心裡一下子慌了起來,趕緊拿上電筒出了門尋找起來。猛然間她聽到了院壩坎下傳來了一陣隱泣聲。摸索著走到桂花樹下一看,女兒已獨自一人在那兒哭成了淚人,梨花帶雨般惹人垂憐。

“娟——你咋了?是不是那小子欺負你?”李母大驚失色,一下子摟住女兒追問緣由。

“媽——”李娟一下子撲入李母的懷裡,大哭起來:“媽……我到底該怎麼辦呀——”

“娟,不著急不著急,好好的跟媽說,到底咋回事兒?”李母輕拍著女兒的背部,撫慰著她。

李娟的情緒稍微鎮定後,就把檢查結果告訴了母親。

前幾天,她在大雄縣城與晉世才告別後,就來到了大雄縣醫院。因為她覺得背部有些不舒服,感覺很是疼痛,所以醫生給她做了檢查。

那天,她又高高興興地來到了縣城,準備告知晉世才,母親要她帶他去家中做客的訊息,但轉念一想,前幾天的檢查結果還沒出來,先去看醫生吧!想不到卻拿到了確診為白血病的診斷結果,而且已經接近晚期。

她五雷轟頂,就沒有心思再去見晉世才了,回到家中,又不忍心把這個訊息告知母親,只得獨自徘徊在桂花樹下,黯然神傷。

李母像被雷擊一樣怔立當地,稍頃才叫上本村的一個要好鄰居,連夜趕往縣城給李父發了電報……

後來,李父李母帶著她輾轉了大半個華夏,花光了所有積蓄,欠下了鉅額外債,但是,她的病時好時壞,一直過著半死不活的日子。

就在這時候,一個好訊息傳來:透過骨髓移植有可能根治白血病。

帶著一線希望,李父李母再次來到了這家醫院,但是,骨髓的捐贈和配型又成了一大難題。

也許是吉人天相,也許是苦盡甘來,一名志願捐贈者出現在李娟面前。他就是張世海。

那時的張世海還在古滇省警官學院讀書,由於他體格魁梧,加之自小受到過很多英雄主義思想的灌輸,所以長大後經常獻血是常有的事,這次骨髓的捐贈也就自然而然了。

就這樣,李娟的白血病慢慢好了,一來二去與張世海的交往中,出於報恩思想,也想到自己已經老大不小了,父母抱孫的願望隨著她身體的痊癒而日漸迫切,李娟就選擇慢慢忘記晉世才,與張世海成了家。婚後,他們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也許,這就是命吧!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行。

晉世才與李娟忘情地相擁著哭成了淚人,旁邊的張世海湧起了酸楚的味道,但他選擇了默默離開病房,讓這一對曾經的戀人痛痛快快地互訴衷腸,他倆需要一次徹徹底底的傾瀉……

張世海是一個明事理之人。他無數次聽李娟坦白過她和晉世才那段撕心裂肺、無果而終的戀情。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倆會在這種場景相遇。真怪!接下來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尷尬場面呢?從不抽菸的張世海徘徊在醫院的小花園裡,一顆接一顆的抽著,腦袋始終亂糟糟的,一點頭緒也沒有。儘管,他是那種豪放不拘小節的性格,但這種事情居然也會讓他這位鐵血男兒“剪不斷理還亂”,愁腸百結。

他是熟悉晉世才的,早幾年因為自己在一次任務中受了傷,得到上級領導通報表揚,隨後透過晉世才邀約了眾多報社記者去採訪了他,只不過之後就沒有聯絡了。

也許這就是天意,他們之間上輩子有很多糾纏不清之事,需要留到這輩子繼續糾纏。唉!張世海無可奈何地一拳打到亭子的柱子上。

突然,張世海腰間的對講機響起。他迅速接下:“小劉,怎麼回事?”

“張隊,有一夥來歷不明之人在城中逃竄,上級領導指示設卡攔截。”對講機那頭,警員小劉急匆匆地彙報著情況。

“收到收到,吩咐其他隊友做好準備,我歸隊後馬上執行任務。”張世海沉著冷靜地下發了命令。當即轉回病房,向李娟交待了幾句後,急匆匆離去。

想不到,這一去竟成了永別。

李娟和晉世才繼續相擁傾訴著……

晉世才想不到自己會在這樣的尷尬場景中見到李娟。

相隔30餘年,半生已去,華髮漸駐,任星河雲漢,交際時空。他們會第二次握手嗎?晉世才唏噓著替李娟捻去鬢角上長出的一根白髮,百感交集,他想起了他倆一次在一起時的場景……

雄峰山下,彩虹升空,芳草萋萋,百鳥啼鳴,杜鵑如血,花潮似海。他倆像一對上下翻飛的彩蝶,縱情在花叢間嬉戲,渴了,喝一口山泉,餓了,吃一個野果,愜意極了!放飛今夕何年,任歲月枉自蹉跎,縱情山水而樂不思蜀。

此時的李娟頭上,戴著晉世才編織的花環,花環紅白相間,五彩繽紛,李娟像一個貌美絕塵的嫦娥仙子,翩躚起舞,看得晉世才如痴似醉,心馳神往。

晉世才在一旁欣賞著,不時置身其中,心疼地擦拭著李娟額頭上的香汗,想不到李娟卻一個趔趄,看似即將摔倒,晉世才就勢擁入懷中,雙雙跌落花叢……

玩累之後,晉世才問李娟:“娟,那本書看完了嗎?”

李娟:“你給我的書太多了,哪一本?”

“你是不是裝佯?”晉世才輕刮李娟的鼻頭。

“哦!是那一本《平凡的世界》嗎?”李娟幽幽地抬起頭來。

“嗯。”想不到心情大好的晉世才,此時卻莫名的沉重。

“沒有看完,那本書永遠也看不完。”李娟嘟著粉嘴。

“那你不打算還我了?”晉世才佯裝生氣。

李娟湊近晉世才的耳邊吐氣如蘭:“不打算還了……我想讓這本書成為……”

“成為什麼?”晉世才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告訴你!”李娟賣起了關子。

“是不是想成為我倆的定情信物?”晉世才一語中的,惹得李娟又是一陣的粉拳捶落:“你真壞!你真壞……”弄得晉世才意馬心猿,意亂情迷。

“那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只要回答正確就不要你還了。”晉世才慢吞吞地說道。

“哪幾個問題?快講。”這回輪到李娟著急了。

“這本書中的幾個主要人物,你喜歡哪些,恨哪些?”

“喜歡田潤葉的痴情,恨孫少安無可奈何的絕情;喜歡孫少平的執著和堅守,恨田曉霞的犧牲導致有情人難成眷屬……”李娟如數家珍,突然間戛然而止。

“你問這些幹什麼?”李娟似有所悟,嘴裡喃喃著:“我倆會成為第二個孫少安和田潤葉……或者第二個孫少平和田曉霞嗎……”

一樁樁、一幕幕恍如昨天,晉世才和李娟再次哭成了淚人。

稍頃,李娟冷靜了一下說道:“想不到天可憐見,讓我們能再次相見,心願已足。”

“你咋個會走到這間病房來的呢?”晉世才也冷靜了下來,看向李娟。

“那天,我和世海在江邊溜達,看見你跳江。他毫不猶豫地跳下冰冷刺骨的滔滔江水救下了你……”

“咹——是張隊救了我?你和他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丈夫啊!”

“完了完了——”晉世才捶胸頓足。“這就是我給救命恩人的見面禮啊!他肯定誤會了,這該怎麼辦?”

“世海是一個明事理之人,再說我跟他講過我倆的過去。”李娟安慰著晉世才。

“話倒是這樣說,但我今後如何面對他對我的救命大恩呀?”晉世才仍舊充滿自責,他不知道以後和他倆如何相處。

“先不管了,順其自然吧!”李娟繼續安慰晉世才,馬上又問到:“你怎麼想到去幹跳江這種傻事呀?有哪樣想不開的?”

萬箭穿心之痛,讓晉世才一下子回到現實中來。

“老天爺,我好苦呀……”晉世才再次崩潰起來。他想起了不堪回首的一幕幕。他向她傾訴著不幸的曾經……

聽完的李娟早已泣不成聲:“天呀!造化怎會如此弄人,我們都做錯了什麼呀……”

李娟的電話響起:“你是張世海的家人嗎?請到警局來一趟。”

抱著忐忑不安心理的李娟來到警局,得到的是張世海犧牲的訊息。她一下子怔立當場,傷心欲絕。

原來,那天張世海在執行任務過程中,見到幾個神色慌張的人從他和另幾個隊友設堵的哨卡前經過,當即要他們出示身份證。

哪想到這幾個人當中的一個凶神惡煞的絡腮鬍來到他的面前:“警官,忘記帶了。”

張世海一臉的嚴肅:“沒帶身份證,報證件號碼也行。我們在執行公務,請配合!”

哪想到該男子敷衍著報了幾次,仍然牛頭不對馬嘴。見到很快就要露餡,該男子惱羞成怒,掏出一把牛角尖刀,對準張世海的胸口就刺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張世海一下子倒入了血泊中。

很快,救護車、警車呼嘯而來……最終,他沒有逃出生天。英勇的緝毒英雄就這樣倒下了……

公墓內的一所新墳前,晉世才和李娟莊嚴肅穆的佇立著,他倆已經沒有了淚水,因為淚水已經流乾了。旁邊,還跟著他們的女兒張芸。

小姑娘十七八歲光景,微胖。據李娟說曾在一家職校讀過書,但看上去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濃濃的脂粉氣息燻得人作嘔,大波浪的短髮顯出世故和放浪。

晉世才無暇管這些,恭恭敬敬地在張世海的墳頭添了一抔新土,向這位還沒有說上一句感激話的救命恩人禱告:張隊,您的經歷教育了我,人世間還有多少像我這樣受苦受難的人,我的命是你給的,我一定不辜負這份難得的情緣,做一個不屈不撓的奮鬥者,只要一息尚存,必將自強不息!同時,我也會幫你照顧好李娟,替她重新找一個像你一樣有擔當、有責任心的男人,把你們的女兒撫養成人。

是的,最窮無非討飯,不死終會出頭!我要自我救贖!我要東山再起!晉世才像噴薄而出的火山,發出了心底最深處的吶喊!

春曦市二環邊上一個新開業的印務店,讓晉世才顫巍巍地站立起來了,這是他以合夥人名義開的。

晉國雄除了在經濟上為晉世才提供幫助外,更多地選擇了從業務上支援晉世才的辦法。

這是一個約70來個平方米的鋪面,門頭上,“才鑫印務”四個字散發著晉世才飄逸的手書體氣息。

合夥人小瞿是一個已有五歲小男孩的媽媽,在印刷界已有10餘年的從業經驗,排版設計是她的吃飯絕活,早些年是晉世才的印刷合作伙伴,由於之前合作還算默契,有信任基礎,所以她應晉世才之邀,出任古滇才鑫印務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

這天,小瞿正坐在電腦前忙碌,晉世才則忙著為客戶列印資料。

晉國雄來到店前,抬頭看著“才鑫印務”四個字,就開口說道:“世才,你的書法水平又見長了嘛!”

晉世才見到晉國雄的到來,忙停下手中的活計,招呼著說:“五耶好!您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這是我字型,自我欣賞而已。”端茶倒水讓座,十分熱情。

“早些年答應你,要把我的詩集交給你排版印刷。這不今天有空就過來了嗎?”晉國雄開門見山。

晉國雄是春曦三中的英語教師,在英語方面的教學尤有建樹,浸潤著幾十年的教學心得,平時有空也曾遊歷各地,對山川風物、地域特色有感而發,寫成古詩數百首,匯於《泉水流蹤》,今見晉世才新店開張,加之自己已經退休,記起了早年承諾,就想從此書開始,幫助晉世才播下未來發展的星星之火。

他的老伴於幾年前因病去世,兩個兒子晉世軍、晉世兵皆有所成就,各自成家立業,生兒育女,而他現與一位楊姓女士再結連理,梅開二度,雖然近黃昏,但夕陽無限好。

《泉水流蹤》的出版印刷,開啟了晉世才的另一道希望之門,緊接著,晉國雄又把其恩師於少亮需要出版的《於少亮文集》、《難忘的歲月》等業務介紹給了他。於少亮後來又把他的學生——晉世才的本家大哥晉世年的自傳作品《晨曦滿院》交給他處理,形成了源源不斷的業務鏈,且是後話……

於少亮的經歷尤為坎坷。早年畢業於古滇師大,在數學界頗有名氣,曾在建國初期被打為右派,後下放到大雄縣一中從事數學教學,一去就是30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以來,他被平反了,之後,他沐浴著大好春光調回了春曦市,在春曦八中繼續教學,發揮著他的過人才能,培育出很多省、市級領導及各行各業眾多優秀人才,可謂桃李滿天下,遍地果飄香。退休後他又繼續發揮餘熱,開辦了一所民辦學校,“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於少亮現年80歲,身材高大,面容清癯,長期的體育運動使他身體硬朗、思維清晰、聲音洪亮、目光有神,與同在患難中走出來的妻子攜手黃昏、恩愛白頭。

於少亮老人非常慈祥,他也透過晉國雄的口中知道過晉世才的一些遭遇,所以給予了深深的同情。他每次來到晉世才的店上,都不忘給他帶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經常鼓勵他放下包袱,逆流而上,自強不息。

晉世才非常感恩這些來之不易的點滴,在《於少亮文集》中,他寫了一篇《逆境的力量》作為該文集的書評,他寫道:“……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逆境中奮發,在逆境中拼搏,在逆境中百折不撓,儘管碰得頭破血流也無怨無悔……”

晉世才的噩夢仍然繼續……

一天,一個債主在店上找到了他,一見面不由分說就要開打,晉世才無所謂了,要打要殺都行,反正死過一次了,無非賤命一條。

不過,債主是明智的,他的目的是錢而不是命。情緒激動之後,還是迴歸到談判之路。

“你說怎麼辦?”這位名叫王志才的債主點燃了一顆煙,慢悠悠的開了口。

“我能怎麼辦?拼死的掙錢賠你吧!”晉世才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表示。

這是晉世才所借高利貸中最高的一筆,達50萬元之巨。

“我現在也是被其他債主逼得走投無路了,看你現在全部家產已無,兩條路:一就是我倆一起往高樓跳下死了算了,我也是生無可戀;二是簽下讓你的兒子或姑娘擔保的還款協議,我將來還算有點盼頭。”

晉世才沉吟了一會,當即把已經來到春曦讀古滇師大本科的晉菲叫來簽下了擔保協議,並主動把才鑫印務公司抵給了他,承諾產生利潤即根據實際情況分批賠付。

王志才見晉世才還算有誠意,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再後來,晉世才幹脆把天光海岸的商品房用當初的近60萬元首付款衝抵其50萬元債務,由王志才支付開發商替晉世才的代償款,簽訂了抵扣協議。不過,由於開發商這樣那樣的不予通融,致使該房搖擺不定,接下來不知該花落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