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王寶放牛回來,七兄弟又聚到王寶家。張義眼尖,最先發現了劉天嘴上的傷口,就問道:“胖子,你的嘴怎麼了?”

眾兄弟被張義的話吸引都圍了上來,劉天有些不好意思,張強說:“六哥是誰欺負你了?我去給你報仇。”

楊樂也說:“老六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在大夥的逼問下,劉天才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

張強和段宏都是暴脾氣,立刻就表示要去收拾這個範平,被李辰攔下。

李辰說,“現在這個範平穿上了警察的衣服,又在為日本人做事,想動他不容易。”

張強氣憤的說:“給日本人做事兒怎麼了?老子照樣揍他,別說是他了,日本人老子都宰過。”

張譯說:“你個老七呀,就是頭腦簡單,你要真動了它,他爹張彪能善罷甘休嗎?驚動了日本人怎麼辦?”

李辰說:“大家先不要亂聽我說,劉天這個虧肯定不能白吃,但是我們不能打無準備之仗。”

楊樂說:“你們二哥說的對,現在我們做事一定要有分寸,如果惹惱了日本人,恐怕吃虧的就是全縣的老百姓了。”

李辰稍加思索之後對段宏說:“老三,你明天找個機會請範平喝頓酒,就你們兩個。

然後就說之前我們兄弟和他有一些誤會,請他喝酒緩和一下關係,我想他一定會去的。

地點就設在福滿樓,劉天到時候你也出面,向範平道個歉,到時候你把他灌醉,離開福滿樓你們就分開。

然後再範平回家的路上,用麻袋把他罩住,我們幾個揍他一頓,打的時候誰也別出聲。”

大家都知道李辰足智多謀,行事穩健,所以他提的這個計劃沒有人反對。

楊樂說:“行了老六,你就別窩火了,明天兄弟們就給你出氣,但我提醒一點,明天下手準成一點,別給他打成殘廢,甚至是打死。”

李辰說:“大哥說的對,尤其是你老七,別沒輕沒重的,教訓他一頓就行。”

商量好計劃,兄弟們各自散去,自從日本人來了之後,警察局就從縣政府大院裡搬了出去,段宏和範平不在一個小隊,但平時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

次日中午在警局吃完飯,剛走出飯堂的範平正好看見了段宏,本是冤家對頭,他就想直接走開。

哪知道段宏攔在他的面前,笑嘻嘻的看著他,範平說:“怎麼的?段老三,你找我有事啊?”

段宏湊到他身邊說:“範隊長,晚上我想請你喝酒”,範平就是一愣,心說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他居然能找我喝酒。

就拉著臉說:“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喝酒就免了”,段宏笑嘻嘻的說:“我請你喝酒呢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就是慶祝你當上隊長嘛,第二個就是想替我兄弟劉天,給你賠禮道道歉,他年齡小,做錯事,希望你多擔待。”

範平在心裡嘀咕,按照這七兄弟的行事風格,知道自己人被欺負了,肯定是火冒三丈的找人報仇。

這突然間請我喝酒,又賠禮道歉,有些反常啊,不過他馬上就想明白了,如今自己老爹範彪是給日本人做事,而自己又當上了警局的小隊長,這幾個混蛋,想巴結巴結自己也不是沒可能。

想到這兒,範平也露出一點笑容對段宏說:“看你這麼客氣幹嘛?個頭齊就是兄弟,兄弟之間拌個嘴,鬧點矛盾很正常,我看喝酒就算了吧,那福滿樓菜可挺貴啊。”

段宏一看範平鬆口了,立馬跟進說道:“範隊長大人大量,這頓酒兄弟是必須請的,那福滿樓要是不高檔,我還沒臉請你去呢,放心,我豁出去半個月的薪水也要把你招待好,那就這麼說定了,晚上咱倆一塊去,就咱們倆啊,喝完酒我再帶你去樂呵樂呵。”

此時的範平已經被段宏恭維的雲裡霧裡,連聲說道:“好,段宏兄弟,那今晚就讓你破費嘍!”

看著範平美滋滋的離開,段宏心裡暗罵道“孫子,晚上你吃多少,我就讓你吐多少,等著瞧。”

警局下班後,段宏就在門口等著範平,果然範平準時出來,身上穿著新做的馬褂。

段宏隨手在街上招了兩輛黃包車,範平說:“這些拉黃包車的,平時都不拉我的活。”

段宏說,“範隊長,你就放心吧,回頭我跟我大哥說,讓他的兄弟們每次拉你都不收錢。”

範平笑呵呵地說,“那得嘞兄弟,咱們走著,”二人坐上黃包車,直奔福滿樓。

兩輛黃包車並排走在大街上,迎面走來一隊日文兵正在巡邏,段宏對範平說:“自從日本人來了之後,咱們的巡邏任務都加重了。”

範平說,“加重了日本人也信不過咱們,這不自己還派人巡邏呢。”

段宏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範平說著話,轉眼間就來到了福滿樓。

段宏搶著付了兩輛車的錢,然後讓範平走在前面,進入酒樓。

酒樓老闆一看範平又來了,身邊跟著的居然是段宏,心裡不禁泛起嘀咕,心說這兩人怎麼湊到一塊兒?

趕緊迎上來,笑臉相迎的說:“二位今天要喝點?”段宏說,“對,我今天要請範隊長喝酒,把你們的招牌菜都上來吧,告訴劉天好好做。”

酒樓老闆說:“得嘞,我馬上通知下去,”二人坐下後跑堂的端來了茶水給他倆倒上。

正是飯口的時間,但是酒樓老闆讓劉天先把範平和段宏這一桌的菜做了。

很快,六個菜就端了上來,四葷兩素,外加一壺老酒,只見劉天從後廚裡走了出來。

來到範平面前,滿臉堆笑的說:“範哥,昨天是我不對,你走之後,老闆狠狠的批評了我,得知今天您又來了,特意給您加大了猜碼,快嚐嚐,今天味道怎麼樣?”

範平深知楊樂的七兄弟不好惹,如今人家這麼給面子,他自然要借坡下驢。

也笑著臉對劉天說,“劉天兄弟,昨天我也是急了點,手下人做事魯莽,希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段宏在一邊打圓場說:“行,今天把話都說開了,那胖子你去忙吧,我要和範大哥好好喝一頓。”

劉天兒回到後廚,段宏與範天頻頻舉杯,範平說,“該說不說,劉天兄弟這手藝在縣城裡都是第一位。”

段宏說,“那確實是,要不然能在咱們縣城裡最好的酒樓幹這麼多年嗎?你多吃點菜。”

今天範平被段宏恭維的十分到位,在酒精的作用下,整個人都飄飄然。

不知不覺,一壺酒就下去了,段宏點手喚來跑堂的,又上了一壺酒。

段宏知道這個範平酒量不錯,所以說他就加快了舉杯的頻率,半個鐘頭後,第二壺酒又光了。

眼看著範平已經眼睛迷離,舌頭髮硬,段宏說:“範哥,你這酒量是真好啊,看來我今天陪不好你了。”

範平一聽這話有點急了,“怎麼兄弟?捨不得酒錢了,咱們再來一壺。”

不等段宏說話,範平直接把跑堂的叫來,又要了一壺酒,段宏在心裡暗喜心說,這可就怪不得我了。

第三壺酒,兩個人的進度明顯慢了許多,桌上的菜只吃了三分之一不到。

這一壺酒就是一斤吶!段宏偷眼瞧著範平,只見他睜眼都有些費勁,段宏也假裝醉的不行,說話含糊不清。

好不容易把這壺酒喝完,段宏說:“範哥今天差不多了,我去櫃上付錢。”

在酒精的作用下,範平已經徹底上聽,也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拉住段宏說:“兄弟,今天我請你。”

段宏說,“範哥以你的身份出門吃飯還帶錢嗎?我怕你錢不夠啊。”

範平口齒不清的搭著段宏的肩膀說:“兄弟,你小瞧人,就憑我還能差錢嗎?”

說著話,兩人就已經來到了櫃檯前,範平把手伸進裡懷抓了一把大洋,放在櫃檯上,對著掌櫃的說:“這些夠不夠?”

酒樓老闆呆住了,因為他從來沒收到過範平的飯錢,今天一下子掏出這麼多,他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範平見他沒吱聲,說:“不夠嗎?我還有。”說著又從懷裡掏出剩下的錢。

啪的一下摔在櫃檯上,段宏大概數了一下,恐怕得有將近20塊大洋,心說這孫子沒事帶這麼多錢在身上幹什麼?

酒樓老闆不知所措的看向了段宏,段宏衝著老闆使勁的擠了擠眼睛,示意他收下,然後嘴裡還說著:“我請、我請。”

老闆瞬間明白了段宏的意思,心裡也想著“他媽的,這孫子從來沒付過飯錢,這回就當一次付清吧。”

趕緊嘩啦一聲,把錢收到抽屜裡把,段宏說,“老闆把剩下菜給我打包,讓我劉天兄弟帶回家吃去吧。”

然後段宏和範平兩人互相搭著肩膀、搖搖晃晃走出酒樓,此時的範平已經意識有些模糊。

段宏說:“範哥今天喝的非常高興,那咱們就各自回家吧,”說完也不等範平回答,轉身就走。

而範平早已經忘了飯前段宏跟他說要樂呵樂呵的事,等再抬頭髮現段宏已經不見了。

酒醉的厲害,稍微一見風,身體很不舒服,他就想趕緊回到家,倒頭就睡。

就這樣耷拉著腦瓜子、搖搖晃晃往家走去,他哪知道前面正有一個大麻袋和一頓拳腳等著他。

此時已是晚上九點左右,大街上沒有了行人,只有幾條土狗在街上穿梭著覓食。

範平搖搖晃晃的支撐著身體往家走,最後實在支撐不下去,就扶著路邊的牆慢慢的挪動著。

走到一個衚衕前的電線杆子旁,他感覺胃裡有些翻騰,就扶著電線杆蹲在那裡嘔吐。

吐了好半天,終於感覺舒服一些,用手撐著大腿站起來,可突然間就覺得眼前徹底黑了。

他還以為是自己蹲時間長了,站起來頭暈眼花,但很快,他就感覺騰雲駕霧般雙腳離開了地面。

他不知道的是,他正在被一個人用麻袋套上,然後夾在腋下往衚衕裡走。

來人正是張強幾兄弟,張強夾著範平走進衚衕深處,砰的一聲扔在地上。

兄弟幾人不由分說就朝範平身上踹下去,這一頓大腳丫子,可把範平踹蒙了。

張義腦瓜靈活,突然間靈感閃現,一邊踹一邊喊著日本話,“八嘎八嘎!”

這都是這幾天在街面上聽日本人罵人的時候學到的,其他幾兄弟也有樣學樣的,邊踹著邊喊著“八嘎八嘎”。

此時,麻袋裡的範平早已經鼻青臉腫,兄弟幾人踹了四五分鐘之後都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

張強還覺得不解恨,蹲下來隔著麻袋摸到了範平的腦袋,然後站起身解開腰帶,就朝著翻平的腦袋滋了一泡尿。

然後一邊繫著腰帶,一邊衝兄弟們比劃,讓他們也給來一泡尿。

張義第二個走上去,嘩嘩的尿完,然後是王寶,就連楊樂和李辰也覺得這樣很解氣。

可就在這時,安靜的大街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這根本就不是普通老百姓布鞋能發出的聲音,而是日本人的大頭鞋跟的聲音。

張義耳朵尖率先提醒大家,是日本人來了趕快跑,可是幾人給範平滋的尿卻起了反作用。

本來醉酒的範平被打的時候就已經清醒幾分,再加上熱乎乎的幾泡尿下去,他瞬間清醒很多。

大頭鞋的聲音越來越近,他比張義更熟悉這種聲音,便扯著嗓子喊:“來人吶,救命啊!”

這幾嗓子可把張強幾兄弟嚇得不輕,萬萬沒想到,這個範平這時候還能喊這麼大聲。

要不是剛才都把尿尿完了,恐怕這時候褲兜子都溼了,幾人頭也不回的從衚衕溜另一頭往出跑。

這時候,一隊日本兵也趕到了衚衕裡,用手電筒向衚衕裡照射,很快就發現了地上的一個大麻袋。

走到近前,一看是一個人被套在麻袋裡,有個日本兵剛想蹲下去把麻袋扯下來,卻被一股尿騷味逼退。

然後嘴裡罵罵咧咧的用步槍上的刺刀將麻袋挑出來,露出了範平那張腫的像豬頭一樣的臉。

範平一看是日本人來了,馬上大聲說著:”我被人襲擊了,我是警察局的小隊長“,然後用手指的衚衕另一個方向比比劃劃。

日本兵顯然聽不懂他說的話,但是從語氣和手勢能判斷出,他應該是被人打了,而打人者從衚衕那邊跑了。

五個日本兵端著槍飛快地跑向衚衕口,範平分平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滿身的尿騷味引起他又一陣劇烈的嘔吐。

日本兵跑到衚衕口左右觀望,有一個倒黴蛋落入他們的視線裡。

這個倒黴蛋就是瘸腿的張義,本來腿腳就不好,剛才踹範平的時候用力過猛,還抻著了一下。

現在他已經被前面的幾個兄弟甩得很遠,而張強,楊樂幾兄弟也忽略了瘸子張義。

所以日本兵奔著張義就去了,等到張義發現日本兵追上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日本兵不由分說,把張義的胳膊架住,張義拼命的解釋,但是人家聽不懂。

就這樣張義被日本兵帶回衚衕裡,此時的範平已經嘔吐完,看見日本人回來,馬上掏出自己的警察證。

日本兵接過證件一看,決定把二人統統帶回縣政府大院,張義心裡這個苦啊,心裡罵著幾個兄弟,怎麼就拋下自己跑了?但同時,他也在心裡想著應對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