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廷川家現在住的房子比較小。

但是江父江母是有遠見之明的人。

他們在自己家旁邊的空地上,蓋了幾間大正房,村裡獨一戶,寬敞又明亮。

那個年代別說是磚房瓦房,村裡好多人都住的是土坯的房子。

像江廷川家裡這樣的大房子,誰看了不眼饞。

要知道,前幾年不只是大望村的人,就連附近村子的人知道江家的情況,那都是上趕著想結親的。

來江家的媒婆更是把門檻兒都要踢塌了。

奈何江廷川一門心思在夏曉月身上,江父江母也拿他沒有辦法,這才歇了給他說親的念頭。

自己養的逆子,還能把他打死不成。

這房子沒什麼可裝修的,就差裝窗戶,傢俱進場。

村裡很多人家都還用的是紙糊的窗戶,江廷川自己有主意,他找人打了玻璃的窗戶來,顯得整個屋子更加的亮堂。

傢俱江父也和人談好了,今天就能往屋子裡搬。

他們一家子對夏曉月這個兒媳婦都很滿意,江家人都是一家子明事理的,外面人說的再多麼的天花亂墜,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丫頭看起來就不像是個水性楊花的人,老實乖巧,很招人喜歡。

關鍵是家裡這個混球,非人家不娶,做老人的,還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夠稱心。

江廷川招呼著人幫忙往屋裡放傢俱。

傢俱都是成套的,本色的桌子和配套的靠背椅子,還有一套組合櫃,連床都是全新的。

這架勢,在那個年代完全就是土豪的標配。

就連給他們搬傢俱的人都忍不住調侃,“川子,你這娶媳婦是娶金疙瘩呢?”

江廷川心裡美啊,“那可不咋的,媳婦比金疙瘩可金貴多了。”

大家都看出他高興,難免多打趣幾句,江廷川也不惱,跟著眾人調笑。

江家的院子裡一片的和諧喜氣。

誰看到這麼多新式的傢俱能不歡喜。

傢俱搬得差不多,江廷川正指揮著人安裝玻璃,他爸就在外面喊他,“隊上說新來了一批知青,你跟著一起去接一下。”

江廷川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去接什麼,都是成年人,有胳膊有腿的。”

江父抬腳就往他屁股上踹,“人家第一次來,人生地不熟,每個生產隊都得出人去接,你趕緊的。”

江父是生產隊隊長,好處沒什麼,活倒是多幹了不少。

這知青來了,也得他安排。

江廷川不情不願,這不是耽誤他功夫麼,他還急著收拾新房子呢,早一天收拾完,就能早一天把夏曉月接過來。

江父看他自己嘟囔又想踹他,“趕緊去洗把臉,人馬上到公社了。”

江廷川抱怨歸抱怨,該做的事兒還是知道分寸的,他胡亂洗了把臉,看水不渾,又把頭捎帶的洗了一下。

他頭髮短,從水盆裡撈出來甩了甩就乾的差不多了。

也沒換衣服,直接穿著幹活的黑背心軍綠褲子,長腿大開大合就往外去。

臨走前還不忘跟安裝玻璃的人叮囑,“六子,辛苦了哥們,回頭來家裡吃飯,我先接人去。”

“得嘞,你忙去。”

江廷川到公社的時候,裡面亂糟糟的像是趕集一樣。

好多年輕的男男女女,一看就是城裡來下鄉的,他們幾個人站成一堆,穿得乾乾淨淨,細胳膊細腿。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享福的。

江廷川看到這些人心裡就不舒服,這些知青說是來下鄉幫忙的,可是哪次來的不是哭喊著要回家,就是抱怨社員家裡的飯菜不好,各種使臉色。

活幫著幹不了什麼,脾氣倒是一個個大得很。

覺得自己是城裡來的,瞧不上農村人。

最重要的是,江廷川想起知青這兩個字,就想到周家興那個小白臉,連帶著對所有知青都帶著預設性的偏見。

他們生產隊上一共分了六個知青,三男三女,江廷川拿出提前寫好的名單唸了一遍,幾個人朝著他看,接著便聚攏了過來。

他簡單做了一下自我介紹,然後直接道,“跟我走吧,回去給你們安排住的地方。”

男知青們拿得東西還算少,一人一個包,手裡頂多拎著一個袋子就完事了。

女知青們不同,大包小包,下鄉好像旅遊似的,恨不能把家都搬了來。

江廷川皺眉,這麼慢吞吞的什麼時候才能到家,真是耽誤事。

他走到幾個女同志面前,伸出手,“把東西給我。”

他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站在幾個身形纖細的女同志面前,壓迫感十足,其中一個嬌小一些,看著膽子也不大,顫顫巍巍把自己的袋子遞給江廷川,“謝謝你同志,我叫王萍。”

江廷川只微微點點頭,另外一個女同志也學著王萍的樣子把東西給他,“你好同志,我叫黃海珍。”

剩最後一個女同志,江廷川遲遲沒看到她把東西遞過來,抬起頭看她,“你不用幫忙?”

張文英哪是不用幫忙,她是看呆了。

她在家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來,這農村又髒又亂,鳥不拉屎,幹什麼都不方便。

而且一旦下鄉,再想回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好多人直接在農村找人結了婚。

張文英覺得自己後半輩子可能就完了,她都不敢想要是自己嫁給農村這些土漢子,會怎樣憋屈。

聽之前下過鄉的人說,村裡人粗魯又落後,好多知青和他們結了婚,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再也沒有出頭的日子。

可是,面前的男人卻是讓她挪不開眼睛。

他身材高大,胳膊上的肌肉因為用力青筋繃起,血管異常明顯。

他梳著短寸,穿了一件黑色背心,軍綠色長褲,額頭微微滲著些汗珠,不僅不會讓他看起來髒亂,反倒是更顯得他男人味兒十足,很爺們,很陽剛。

張文英沒想到能在農村看到這樣的男人。

比城市裡那些油頭垢面的男人帥多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都跳得格外的快,要是和這樣的漢子過一輩子,似乎也不錯。

她紅著小臉開口,“謝謝你同志,我叫張文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