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你可以開慢一點。”
一個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駕駛著一輛有些老舊的紅色馬自達汽車，在公路上疾馳。
“沒事，我的注意力很專注。”
這個被稱為老白的中年男人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在到處都是撞車事故的道路上左搖右拐，給人一種隨時有可能翻車的感覺。
男人叫白山石，是川西一高的一名化學老師。
他很幸運。
他今天要參加一場同學聚會，因此請假了，沒有去學校。
想起同學聚會，白山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猙獰的表情。
他下意識的從口袋中摸出香菸，剛剛準備點燃，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用餘光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妻子和她懷中僅有兩歲大的女兒。
將香菸收回，他的思緒無法抑制的回想起今天在同學聚會時發生的事情。
……
上午十點。
白山石站在洗手間的洗漱臺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他才四十三歲，可眼角的皺紋和頭頂稀疏的頭髮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蒼老很多。
白山石在洗漱臺前洗了洗頭，準備用吹風機吹個造型，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禿。
吹風機的噪音響起，僅僅響了兩秒，就戛然而止。
白山石抹了一把溼漉漉的頭髮，看了看吹風機，又看了看頭頂熄滅的燈。
顯然是跳閘或者停電了。
白山石有些狼狽的用浴巾擦了擦頭頂，然後走出洗漱間，來到電閘前。
開啟電閘，白山石發現並沒有跳閘。
那麼是停電了？
白山石的疑問剛剛產生，手機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到手機收到了一條簡訊，是供電局通知他欠費停電的簡訊。
這條簡訊下方，還有一排密密麻麻顯示著欠款逾期的催債簡訊。
“電費又用光了嗎？”
白山石開啟電費的充值頁面，在充值金額裡輸入了100元。
他的手指在確認的按鈕上停頓了幾秒，然後重新返回充值金額的選項中。
重新輸入：50元。
點選確認。
跳出彈框：您的餘額不足。
F**K!
白山石更換支付方式，準備用金融軟體替自己提前支付，卻發現他的賬戶已被鎖定。
他欠了太多錢，以至於被金融軟體列入了黑名單。
“呼……”
白山石吐出一口濁氣，癱坐在沙發上。
他點燃一根菸，深吸了一口，又有些暴躁的掐掉。
香菸不能緩解他的煩悶，更解決不了的他的經濟危機。
人至中年，房貸逾期，小貸擼爆，妻子追星，生了二胎……
白山石感覺自己的debuff已經疊滿了。
看了眼時間，白山石被迫起身，用毛巾胡亂的擦了擦有些潮溼的頭髮。
潮溼的頭髮沒有精神的貼在他的頭皮上，讓他顯得更加的禿頂。
拿起車鑰匙，白山石走出房子。
……
中年人的同學聚會，懂的都懂。
再續同學情誼是假，更多的是攀比和炫耀。
誰的公司規模大、誰的職位爬的高、誰的房子面積大、誰的車更豪華。
白山石坐在自己那輛老舊的馬自達汽車中，定位了同學聚會的位置：中山飯店。
這家飯店白山石沒有去過，但是在網上刷到過，主打的就是一個商務。
人均600的價格是白山石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踏足的地方。
不過不是因為今天班長請客，他可能就要想個藉口拒絕參加這次同學聚會了。
導航定位完畢，白山石啟動車子，發動機嗚嗚的嗡鳴聲讓他有些擔心車子會隨時拋錨。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彈出一條訊息。
是他平時用的網約車軟體彈出的訊息。
白山石平時會在沒課的時候，出去跑網約車來掙份外快，補貼家用。
開啟彈出的訊息，白山石發現是系統給他推送了一單生意。
目的地正好是中山飯店，而顧客的位置距離他的位置只有500米。
白山石心念一動，動了心思，這送上門的錢不要白不要。
他點選了接單，然後駕駛著車子朝著顧客位置出發。
車子很快抵達了顧客位置。
白山石停靠在路邊，按了下喇叭。
片刻後，
一個身材高挑穿著黑絲高跟，留著棕色長髮的女人走了過來。
女人戴著一副墨鏡，看不清她的眼睛。
可是從她標準的整容錐子臉、高挺的鼻樑，飽滿的唇瓣可以看出，她絕對是一名人造美女。
女人拉開車門，坐到了後排座椅上。
白山石按照流程核對了對方的手機號，然後提醒她繫好安全帶，便啟動車子前往中山飯店。
車子剛行駛不久，後排的女人就一臉嫌棄的在車子裡左右打量著。
“師父，你這車多少年了，有沒有安全隱患啊？”
女人的聲音從後排傳來，帶著濃濃的嫌棄。
“您放心，這輛車是經過車輛年檢的，絕對沒有安全隱患。”
白山石禮貌的回答。
“算了，我趕時間，就這樣吧，要是平常我肯定不會坐這麼爛的車。”
女人嘟嘟囔囔了一句，便開始拿起手機，十指在手機螢幕上快速點動著，似乎在發著訊息。
白山石撇了撇嘴，心中暗罵：
“裝什麼裝，你要真有錢，還用坐網約車？”
白山石在心中罵完，就繼續開車。
他不會跟顧客多爭論什麼，因為顧客的差評會影響他未來的接單。
車子又行駛了一會，後排的女人開始了打電話。
她用著剛剛與白山石說話完全不同的嗲嗲的語氣對著電話說道：
“老公~我快到了……嗯嗯……沒有出門晚……我打的這輛車太破了……都怪司機開的太慢。”
“什麼嘛……還不是你不來接我……都怪你好不好……”
“不行……你得補償我……你不知道我坐這輛破車遭受了多麼嚴重的精神折磨……”
“那就說定了……我要LV最新款的那個包包……”
女人在後排喋喋不休，一路發著嗲的撒嬌，不停的埋怨著網約車和司機。
白山石聽得額頭青筋直冒，握著方向盤的手攥的緊緊的。
他都快氣炸了，他的車是很舊，但是十分乾淨，他每天都會整理清掃。
他很清楚，女人並不是真的嫌棄車，而是找到了一個可以讓她秀優越的機會。
要知道女人的這一單用完優惠券，也不過12塊錢。
扣除平臺抽走的錢，他到手不過8塊錢左右。
可是他還是要忍，因為顧客的差評對他影響很大。
白山石開著車，一時有些恍惚。
他記不清這是他這輩子多少次忍讓了。
似乎從他記事開始，老師、父母、親戚、朋友都在告誡他，遇事要忍讓，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很聽話，一輩子都在不停的退，不停的忍讓。
可是，他不明白，他明明都照做了，為什麼還會落到如此田地。
為什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