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後,秦抹利用出宗令牌,神不知鬼不覺解除宗門結界。

兩人心照不宣按照計劃行事,同步裝模作樣觀雲賞花,不動聲色與大王拉開身距。

待它不注意,雲不及一個箭步後退,佩劍出鞘,秦抹了意配合,輕躍上飛劍。

秦抹髮絲拂面,望著下面大王轉圈咬尾,急得上下跳躍,斟酌它情況不適合遠行,忍下惻隱之心:"大王乖,沿著山路回家去。"

宗門山腳,夜長夢多之地,萬萬不可久留。

雲不及掐訣御劍,眸光垂下,頗為不解大王費力跟隨他倆作甚:"跟著我們會很累,下次吧,下次一定帶你,好好守家,記得按時吃飯。"

說罷,一陣破風劍鳴聲,飛馳穿入雲間。

獨留青石板那黃色小小身影,大王圓溜溜黑眸,怔怔望著天邊兩人身影逐漸渺小,駐留一小會兒,嘴筒子細細低嗅地面,離開了原地。

築基期追逐化身期大能,好比遷徙候鳥追趕筋斗雲。

趁懶症未發作,秦抹爭分奪秒戴上尋尋鼻追蹤江長老,卻怎麼也聞不到她特調的千里香氣息。

倍感疑惑時,迎風御行的雲不及,一句話如同灌入風霜冰雪讓人心寒:

"我今早忘告訴你,師父晉升化神境界,體內汙穢會經劫雷淬鍊,剔除的一乾二淨。"

昨日晚飯,他就在廚房看見秦抹狗狗祟祟,往師父碗裡倒粉末,想要阻止,卻被大師兄阻攔,今日看她兌換尋尋鼻,才知粉末是千里香。

秦抹捶他:"那你現在才講!"

"我講了你會不下山嗎?"雲不及反問道。

"不會。"秦抹俯望地面,林中客棧燈火通明,沒頭沒腦回答一句:"萬里之行,始於足下。"

雲不及詫異今日秦抹情緒穩定,怕她是刺激過了頭,居然還咬文嚼字起來,回望:"說人話。"

"我餓了。"

雲不及道:"不跟蹤師父了?下一步,怎麼辦?"

秦抹手動拉他御劍下降:"今天的煩惱就止步於此吧,我秦抹乾飯時間到。"

雲不及一聽,自己也感到餓了。

兩人下飛劍,直奔客棧。

荒郊野外,食物稀缺,秦抹一月未下山,報復性消費滿滿一木牌懸掛的招牌葷菜,滿含期待又預先安慰,別太挑剔。

上桌時,卻簡直驚豔,店家可謂靠山吃山,開在山中的客棧,果然有兩把刷子。

各種山珍奇饈,眼福口福一樣不落,爆炒河蝦麻辣濃香,年豬臘肉隨著熱氣飄散,裹著肉質與大蔥香氣撲鼻,讓人胃口大開,魚香肉絲,口感豐富,配合幾道硬菜,中和膩味,一道魚湯更是將乾飯二字,生生拉高至品嚐的高度。

沒等菜上齊,秦抹和雲不及已經迫不及待拿起碗筷,大快朵頤。

半晌,撐的實在不能在撐,秦抹腰帶隱約被肚皮頂地略緊,放下碗筷,一改最初搶食,開始分配任務:"魚香肉絲,你點的,你快吃。"

雲不及躺坐靠椅上,已經邊看書,邊吃:"魚湯你點的,還有臘肉。"

"我覺得做人還是不能太為難別人。"

秦抹主打嚴以律人,寬以待己,打了個重重的飽嗝,手上掏出廁紙,準備肚子一咕嚕嚕,立馬飛奔去茅坑。

吃的過於撐,雲不及不急著上樓休息,發現秦抹蓄勢待發的動作:"你要去就去。"

"這不沒感覺。"秦抹感到奇怪,平時她一吃完晚飯,必定蹲茅坑,以為是這具身體常年受餓。突然規律進食肉食,營養過甚導致,身體不適一月有餘也沒放在心上:"師兄,你吃飯拉肚子嗎?"

雲不及嘴臉得意,哼笑:"體質好,從來沒拉過。"

聽這話意思,她天天肚子疼,看來大師兄臨走前,特別囑咐小師妹飲食,不是厚此薄彼養巨嬰。

秦抹羨慕地嘆了一口氣。

月明星稀,肚子漸漸消食,秦抹也沒像在蕪連山上天天蹲坑,不由得想,難道她真是千金命吃不了糟糠?

隨後二人上樓,隨夜修整。

第二日窮途末路,秦抹也不著急尋人,江長老一個月後白玉靈牌熄滅,估摸時間充足的很,畢竟當有困難阻擋時,那就讓它多阻擋夠,避免讓努力轉化為內耗。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前往永穗城,原因無他,永穗城有著全大陸最鼎負盛名的賭場。

臨近永穗城城外十里設有禁飛區,兩人改御劍飛行為爬山。

秦抹一心二用翻閱起原文,萬分不信小問花說的江長老在文中一筆帶過,親自逐字逐句觀看起來。

雲不及遊山玩水心態更是放平,不時聽見秦抹莫名其妙的嘖聲,偷偷觀察過她臉色,彷彿天邊變幻莫測的雲彩,精彩紛呈。

秦抹一口老血卡在喉嚨不上不下,本想從原書中找到江長老去往何處,線索沒看到,反倒身處其境帶入自己,更加氣炸。

媽的,她才不要去二長老那個勢利眼底下討生活。

"師父會不會是去走親戚了?"

秦抹把希望寄託雲不及身上,死馬當活馬醫。

"你欠債三千萬,身邊還能有親戚?"雲不及一針見血。

好友,情人,老相好,什麼的,江長老所有交集網,秦抹自暴自棄,索性不再白費口舌。

再次聊起三千萬,秦抹不由怒火:"欠三千萬還打牌,如果人生就剩打牌,幹嘛修仙?打算以牌證道?"

欠債和賭癮沾了滿身,幸好欠款大頭來自宗門,否則以江長老丹劍雙修任職長老的微薄工資來抵債,遲早被人追殺到天涯海角。

"你怎麼知道?"雲不及笑了,有人與他同享'三千萬'鉅債,心情格外順暢:"化神尊者可享尊號,師父他元嬰期就自擬好了,你猜是什麼?"

秦抹靜聽。

"胡尊者,胡牌的胡,天胡的胡。"

"他曾說,大道至上,混沌無極,道之道,非一人之常路,世間大道,萬人而踏之,獨行之路,便獨走之,以牌論道,他年幼之時所選,行至何處?都該給自己一個交代,若是此生無緣化神,命數天定,人生常樂,無悔亦無愁,也叫我不要侷限世人皆修的那幾條大道,去尋自己道,須知人生百年俱是夢,天地闊,且徜徉。"

那時,雲不及聽江長老第一次說出長篇大論,心中就一個字'哦',又是師父打牌的謬論,只是今時今日沒想到他還真化神了。

"說的好,下次別說了。"秦抹想到書中江長老死後,命運的齒輪開始卷死她,嘆息長嘆:"他不愁,我愁。"

好歹多活幾年,等她有實力虐宗門那群渣渣再死,不行嗎?

吞仙丹修煉六個月,她也到不了元嬰,命運真是逃不了,躲不掉。

雲不及點頭:"確實,他一天打牌論道,我們三弟子攢錢養家,我想好了,以後我也要廣收弟子。"

秦抹第一反應。這不是典型傳銷組織嗎?

"梅乾菜小餅,吃不吃?"

雲不及瞭望山腳,估摸得晚間進城,遞給一張熱乎乎的燒餅給秦抹,煉氣修為體質稍弱,容易感到飢餓。

吃人嘴短,秦抹讚美伸手:"師兄你真是個好——什麼東西?"

剎時,密林深處由遠及近傳出一道慘叫,宛如平地一驚雷,驚得秦抹下意識哆嗦,小餅隨之掉落在地。

聲音聲嘶力竭,連續又驚恐,聽起來像是小動物踩到陷阱裡。

依稀能判斷是犬類動物,秦抹佯裝食物不可浪費,快速撿起小餅,面上是去餵狗,實則背身快速啃口,錚錚有詞:"誰啊!?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虐狗,不怕我正義使者,不請自來。"

雲不及快速拔佩劍:"你有沒有覺得狗叫聲,過於特別。"

"似乎帶了點'哦'的發音。"秦抹總結。

一瞬間,秦抹和雲不及不敢細聽,憑聽聲源趕緊衝去。

"汪哦——汪哦——"

林中地形複雜,迴音不斷擾亂判斷,不通人跡,荊棘叢生,雲不及手上陣法輪盤顯現,手上攥取一根黃色狗毛,準備施法尋找。

下一秒,大王從一處隱蔽狗洞裡鑽了出來,看樣子為躲避危險躲進去。

陽光下金燦燦發亮的毛髮,此刻黯淡無光,它全身狗毛掛滿荊棘球果,甚至屁股一小撮已經薅掉,一瘸一拐爬過來。

雲不及氣不打一處來,向前蹲下去抱它:"你這傻狗,不是不帶你玩,我和她一個築基一個煉氣,拉胯到自顧不暇,跟著我們吃屎都得摻點沙。"

秦抹看了眼雲不及,心地善良,素質不詳,罵歸罵,能形容的不這麼噁心嗎?

"師兄,小心——"

這時,狗洞中無端生出一隻怪手,速度極快,宛如飛箭攻擊過來。

神識擴大,秦抹遊刃有餘,眼中怪手不過蠅蟲之速,她迅雷不及掩耳踹開雲不及,輕輕鬆鬆,一劍斬之。

秦抹挑起怪手殘塊近看,似乎只是某種妖物分身,實力百不足一:"師兄,有妖獸,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

溼地坑窪裡,雲不及一身火紅窄袖束腰衣袍汙濁不堪,左袖口粘上一塊泥斑,右袖雲紋勾絲出線,命沒砸妖獸身上,險些摔死自己人手裡:"秦抹你***純純一個**,我小心*你**。"

"文明用語,我是為了救你。"秦抹歪歪頭。

"哪裡有妖獸?"

雲不及不信有妖獸,翻身爬上坑 ,頭上還裝飾幾片枯葉,等他上來,妖獸分身的殘骸早因靈力斷開消散,好似水滴蒸發,消失一乾二淨。

靠近永穗城地界,怎麼可能存在分身級別的妖獸?不說這裡是天道賜福之地,鍾靈毓秀,鸞翔鳳集。

人族,妖族共同默守互不侵犯的規矩,既是出現,城中散修不得爭搶著彙報城主領賞賜。

"汪——汪—— "

大王很是機敏,在雲不及被踢下溝的一瞬間跳開,好似為報復兩人拋下它,刻意保持相當距離。

"妖獸不妖獸是其次,大王又跑了。"

秦抹召喚出木藤,編織出一個狗繩,精確無比衝過去套牢大王脖子。

沒曾想,大王一個跳躍踢樹,巧妙躲開,不忘回頭挑釁朝秦抹叫了幾聲,不顧瘸腿疼痛,向黑壓壓的林帳撒腿狂奔。

秦抹愣住,片刻又笑了,氣笑的,昔日王者峽谷裡被賠錢虎跳牆戲耍,今日又在這被狗子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這個準頭不行?給我搞一個,給你看看。"

密林中,雲不及火靈根不方便放火燒山,跳躍上樹,搶佔至高點,拉近距離,甩動木藤,向狗頭套去。

大王看著從天而降的繩索,靜待時機,反向走位,狗繩再次落空,它衝著兩人再次吠叫,隨後往密林更深處鑽去。

大王對待二人彷彿是人憎狗嫌的狗販子,逃亡一段路,罵罵咧咧叫一段路。

視線越來越昏暗,鳥靜獸無,半點生氣全無,四周安靜的可怕,秦抹聯想,大王走一段,回望一下,似乎不是惡作劇,是故意將他們往某處引。

秦抹收回木藤:"先跟一段,它似乎要帶我們去哪?"

雲不及聽即,視察後點點頭。

日落西山,山溝溶洞中,一陣劍鳴,視野受阻,只見刀光劍影閃爍,伴隨霰冰炸裂迴響,偶然光斑照射入洞,赫然見一塊塊石塊豎立組成人形妖怪,被刀劍所傷部位崩炸成細石,穿石透鐵,眨眼間恢復如初。

意味著這妖獸不傷不死,危險不言而喻,聽劍聲漸弱,裡面修士恐怕大勢已去。

直覺告訴秦抹,無法把握的渾水少摻和,可抬眸望向夾起尾巴又著急磨爪的大王,目光懇求看著她,秦抹故作高冷:"求爺救人,首先擺正態度,其次道歉。"

幾乎話音剛落,大王立馬作揖,眼神澄清不少。

小小狗子,也敢猖狂,她秦抹分分鐘拿捏,簡直易如反掌,易如反掌。

雲不及眼神微微沉,神經緊繃起來,不贊成道:"師妹,沒必要,太危險了。"

"不要。"秦抹眼眸興奮一閃而過,理由十分充分:"師兄,做人不可食言,尤其答應小狗的約定一定要遵守。"

危險?

來到修仙世界,若不敢越級打怪,枉遭一穿越,更何況,危險與機遇並存的刺激讓她幾乎血液沸騰。

秦抹決絕召喚青霖劍,寒氣逼人。

見此,自知勸不動二愣子,雲不及好師兄捨命陪君子,做足準備,往大王身上貼滿高價保護符籙,設下陣法,率先解決後顧之憂。

"你倆一切聽我指揮,否則免談,敢不聽,我就讓年關測驗體修課業的師兄給你穿小鞋,還有你大王,一輩子吃白菜。"

"知道了,知道了,你說砍皮燕子,我絕對不刺蛋。"

秦抹癟嘴,少年熱血上頭被實現一句'你期末想不想掛科'澆的拔涼拔涼。

陣陣陰風襲來,妖獸顯然發現洞穴外兩人,鋒銳利石刺來,秦抹反手擋下,闖入視線的竟是汙泥構成巨石像。

妖獸分身主動出溶洞,惡瘴瀰漫,狂風肆虐,刮散草浪一片青葉,飄落汙泥巨像臂膀,剎時,滋滋冒出黑煙。

強大妖獸氣息襲來,秦抹先手試探使用木藤鞭笞,汙泥石像頭顱掉落,不足眨眼,便重塑新頭,藤蔓卻侵蝕濁黑斷截,無法續長:"師兄,它什麼境界?"

"大概十幾個上次的那個百目蛤蟆。"

地面陣法一以雲不及為中心發出火紅亮光,陣法旋轉生出數道金紋鎖鏈,穿透汙泥石像胸膛,他在勸不動秦抹的時候,已經開始借山靈之氣,構建殺陣。

秦抹施法凝劍氣,劍影交錯,將汙泥石像斬成數塊。

泥土再生,陣法金文隨之再穿,二人也利落砍了幾次。

分身老被砍傷,洞穴裡的妖獸一聲吼叫,汙泥石像骯髒的眸子,綠光一閃,妖氣衝盛,噁心眼球珠子直愣愣盯著他倆,飛濺石塊,凝聚萬顆碎石騰空,有大有小。

大的最少也有一輛小轎車大小。

妖力威亞地動山搖,空氣都稀薄起來,風也停止吹動。

秦抹毫不畏懼地嘖聲,威壓使她再次想起雲梯試練的千斤之重,可惜此時的秦抹不是凡人秦抹,是練氣期秦抹。

她輕盈跳躍過身,數根木藤竄土瘋長,那汙泥巨像還沒反應過來,瞬間圍剿成一個綠油油的木乃伊:"師兄,燒。"

雲不及緊隨施法,靈焰彈指間燃燒,只剩齏粉。

擒賊先擒王,秦抹控劍刺洞穴妖獸本體,替它覆盤道:"深井冰吧,傻子等你大招後搖結束才開打,我秦抹看起來是什麼很傻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