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傳來了熟悉的山泉水味道,我知道龍鈺軒來了。

我仍然看不清他的臉,空蕩的房間內響起了跟龍玉極其相似的嗓音:

“本尊來了,葉梓遙,有什麼話,直接說。”

他好像很沒有耐心,背身對著我,連看都不往我這邊瞅一眼。

我直截了當,把玉鐲交到了龍鈺軒的手裡。

“龍鈺軒,對不起,我不能再要你的鐲子,更不能……履行之前的約定了。”

停頓了一下,終於一口氣把話說完: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現在心裡面只有他,我真的無法再接受其他男人的觸碰,所以……”

“所以你寧願死也要跟他在一起嗎?”龍鈺軒突然打斷了我的話。

我自知理虧,但也無可奈何。

“龍鈺軒,真的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但是,我無法左右自己的內心——”

聞言,他高大的身軀終於轉了過來。

我還是看不清楚他的臉,但總覺得那模模糊糊的輪廓和身高,都和龍玉驚人的相似。

“葉梓遙,你上輩子,對本尊很專一。”

我想起了大黃曾經跟我說的,上輩子我是龍鈺軒的浣衣奴,天天自不量力地倒追,然後被三界笑話的事情。

一抹紅雲不由升上面頰,頓感羞赧,雙手尷尬到只能拽自己衣角。

不過還好,很快,我就自我安慰,並調整好了心態。

還不作不死、大言不慚地,用無比堅定的語氣告訴龍鈺軒:

“君上,上輩子的事情都已過去,那是不做數的。這輩子我是新時代女性——”

“我上過學,念過書,我有自尊和驕傲。我相信世上只有藤往樹——男追女,絕對不會樹往藤——女追男。”

接著,我又信誓旦旦拍著胸脯道:

“所以龍鈺軒您放心,我葉梓遙這輩子,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會再倒追男人了!”

……

空氣中沉默了很久。

龍鈺軒的胸腔肉眼可見的起伏了幾下,不知道是被我氣到,還是笑到了。他終於徐徐向我走來,我感覺房間的氣溫都降了好幾度,壓迫感太強了。

大掌用力在我肩膀處重重一拍。

“有骨氣,本尊就欣賞你這份自信。”

半晌,他把玉鐲再次遞到我的手中,慵懶的聲音響起:

“玉鐲送你了,反正,它也只有十天的壽命了。”

“葉梓遙,如果哪天你改變主意。可以隨時對著鐲子喚三遍我名字,本尊自會過來——履約。”

龍鈺軒把最後的兩個字咬得極重,黑夜中,我即使看不清他的臉,也知道神君大人必定笑了。

“謝謝神君,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有那天的……”

我想繼續把玉鐲退回,卻被他制止。

他嫻熟地揉了揉我的頭頂,一陣微風吹過,便消失不見了。

我一時失神,竟覺得他這個動作無比的熟悉。他又想起來龍玉那個人,神君大人難道是龍玉的祖宗嗎?

不過,龍鈺軒最後那句話什麼意思?

玉鐲十天失效?也就是說,十天後,我不跟他圓房,就會被鬼怪吃掉了嗎?

我嘆了口氣,那代表我最後的時光,就只剩十天了。

——

翌日,起了個大早。和時間賽跑,我開始處理起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件事。

第一件,我把這幾個月的工資,以及身上所有的積蓄(不包括龍玉上次塞給我的現金),通通打到了我媽的賬戶。

我跟母親的感情非常微妙,小學三年級,我媽就改嫁了。

從我有了後爸那一天起,我便有了後媽。

小時候,她總是會為一點點小事情罵我甚至打我,對繼父和前妻生的女兒,則是和顏悅色、視如己出。

我媽總說,她要靠男人吃飯生活,所以她對繼女好,就是對自己好。

我的成績一直很好,但我媽和繼父在我初中畢業後,就想讓我輟學打工。

我永遠記得,她拿著掃把,一邊打我一邊扯著家鄉方言罵:

“儂大的X嗓子,吃了家裡這麼多年飯,連分錢都掙不回來。學習好有什麼用,是想把我的積蓄榨乾嗎?”

我流著淚反駁:“媽,我不想出去打工,我要上學。繼姐年紀比我還大,她可以上學,為什麼我不能?”

“按照年紀,要打工,也是姐姐帶著我打。”

話音剛落,我就捱了兩記耳光。

一巴掌是我媽的,很重。另一巴掌則是我繼父的,更重。

繼父歇斯底里的咆哮聲,響徹了整個院落:

“狗X的癟褲襠,你能跟姐姐比?她是我親生的,老子供她天經地義。你算什麼東西,老子憑什麼要供個沒血緣的東西唸書?”

多年來的委屈一觸即發,我哭紅了眼,也大聲咆哮起來:

“你沒有供我,你們現在住的房子,是我親爸的;睡的床,是我親爸的;經營的磚瓦窯,也是我親爸創辦的。”

我吼了出來:“就連你現在開的拖拉機和電動車,都是我親爸的!”

我用手指著面前三個法律上的親人,歇斯底里:

“你們……你,你,還有你,你們這裡所有人,吃的用的都是我親爸的!我親爸的就是我的,是你們欠我,不是我欠你們!”

“啪啪啪……”數不清的耳光砸到了我的臉上。

這次我繼父沒有動手,他雖然用眼睛恨恨地盯著我,但是站在原地沒打我。

所有巴掌菌是來自我媽一個人。

“反了天了,胡言亂語,今天誰都別攔著我,我非打死這個逆女。”

“葉梓遙,你要是敢破壞我現在的安生日子,我就打爛你的嘴。”

(備註:以上幾百個字,關於女主童年經歷,是本篇小說唯一有淚點的地方,這也是為了補充神君大人罵葉梓遙沒良心的原因。本篇不虐女主,友友們不要害怕。)

……

往事歷歷在目,我的眼眶又溼潤了。

我媽一直覺得自己的婚姻遠比孩子重要太多,所以才會在第二段婚姻裡瘋狂付出,甚至不惜為了經營所謂的美好家庭,拿我這個親生女兒當犧牲品。

後來,A市一位好心人資助了我,家裡才讓勉強讓我讀到了大學。

這也是我為何要不遠萬里,要從南方考來A市來的原因。

我想找到好心人,親自對人家說聲謝謝。不過,自從我來了A市,好心人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不肯跟我書信往來。

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那個供我讀書的好心人是誰,這應該也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了吧。

——

電話接通,我媽久違的嗓音傳來:

“怎麼只有這點錢?人家不是說,在A市上班,就跟撿錢一樣嗎?”

“你入職了一家好公司,工資呢?都被你這個敗家貨花掉了嗎?”

“家裡還要蓋房子,你弟弟等著娶媳婦呢。”

“你這麼大的姑娘,不回老家嫁人、幫襯家裡倒也算了。留在A市這麼久,竟只寄回來這點錢,跟廢物有什麼兩樣?”

(我媽和繼父後來又生了一個弟弟,那可想而知,我在家裡的地位後面有多慘。)

我聽不下去了,眼淚落下。“媽,我才畢業不到半年……”

剛畢業的應屆生能有多少錢?

“我自己每天省吃儉用,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捨不得買,現在把錢全部寄給你,你們還嫌少?”

我媽半句不聽我解釋,仗著她給了我生命,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指責和PUA我。

沒有關心過我一句,一個人在外面生活的好不好。

“媽——”我打斷她。

“我今天只想跟你說,我已經簽了器官捐獻協議。若是有一天,我死在了外頭,公家會把我的遺體拖走。”

我面無表情地告訴她,“我死後你們千萬別來看我,我不想見到你們,不想我輪迴的路上——添堵。”

掛完電話,我擦了把臉,繼續做第二件事情。

這一件,是關於龍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