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星出來尋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易流年頹廢地坐在地上的場景。

她現在習慣了易流年睡在身邊的體溫,熱源消失了,她也就醒了。

醒來發現易流年不在床上,便出來找他。

見他這樣,溫星大吃一驚,快步走過來,蹲在他面前。

“發生什麼事了?”她擔憂道。

易流年遲鈍地抬起頭,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脫下鞋子,嗓音低啞:“怎麼不穿鞋就出來了?”

溫星看了他一眼,雙腳踩在他的鞋上。她面板白,腳趾小巧,泛著健康的粉。

“你不在身邊,我睡不著。”她認真地說。

“是嗎?”他抬眼看她,棕色的眸印著夜色,格外亮人,“習慣了我睡在身邊嗎?”

溫星又有點不好意思了,視線撇開,小聲地應了一下。

突然,她的肩膀枕上一個腦袋,不重。

他的姿勢很彆扭,兩條長腿曲著,單腳踩地,上半身斜過來,能明顯看出來用了力。

“會一直習慣我嗎?”他問。

前不久才吹乾的軟發,擦著她的下巴,像是在她心上撓了一下。

他的樣子很奇怪,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

溫星抬手摸著他的下巴,能感受到一點扎人的觸感。

“會的。”

覺得他不會信,溫星補充道,“一開始不習慣旁邊有人,後來就習慣了。”

他“嗯”了聲,又沒說話了。

他不說發生了什麼,溫星也不再問,安安靜靜地陪著他。

過了不知多久,他又問:“會一直陪著我嗎?”

“當然,我是你的妻子,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不滿了,從她肩上起來,雙手撐在地上,上半身靠近她。

距離太近,甚至能看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如果你不是我的妻子呢?”

溫星的眼睛微微睜大:“什麼?”

易流年忽然失了力氣,軟下身體,又重新窩回她的肩膀。

聽到她在上方說:“會的。”

“嗯?”易流年錯愕。

她握住他的手:“會的,哪怕我不是你的妻子,我也會一直看著你。”

“為什麼?”

“因為你是易流年啊。”她輕輕軟軟地笑,“你的存在,就是給人前進的動力。”

“無論怎麼樣,有些人的目光總會為你停留。”

易流年抿唇:“你是在安慰我嗎?”

“不是。”溫星說,“我不太會安慰人,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我,但我高一就聽過你的名字,那年我十六歲,到現在二十六歲,足足十年。你在我的心裡,一直都很耀眼。”

易流年呼吸急促了幾秒,他反握住溫星的手,直起上身去吻她。

不是的,他們不止十年。

他的聲音混在吻了,分不清楚每個字的音調,像耳邊的風,來不及細細感受就不見了。

“我們結婚好不好。”

無論是欺騙還是強迫,我都想你留在我的身邊。

溫星被親的頭一仰一仰的,她還不太會換氣,常常將自己憋的臉通紅,耳根也發著燙。

“什麼?”她恍惚間聽到了他在說些什麼。

“上學的時候,晚上眼睛會疼嗎?”

溫星愣住。

無論手術做得多麼成功,但一些後遺症怎麼都無法避免。

也許是在傾盆大雨的夜晚,眼睛會隨著泡爛的空氣痠痛。

也許是某個時刻的哭泣,眼淚會刺痛癒合貼近的角膜。

這些事情她從來沒有和身邊的人說過,易流年是怎麼知道的?

“高考的時候壓力大,眼睛疼過幾次。”她實話實說。

“大學呢?”

溫星捏緊拳頭,不小心掐到了易流年的手背,很快又鬆了力道。

“會。”

大學的床板很硬,有時候雨下大了房間很潮,水汽都彷彿滲進了木板床上,燻得眼睛疼。

因為眼睛的緣故,她很少哭,但有時候遇上一些難過的事情,總會忍不住。

眼睛疼得難受,她會在床上坐到天亮,因為坐著就不會流眼淚了。

“嗯。”他的吻又覆在眼睛上,“以後不要再哭了。”

——

“叮咚”一聲,門鈴被人摁響。

溫星收拾好餐盒,撈過一旁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半。

小戎站在門口,並不準備進去,只是問:“溫小姐,收拾好了嗎?”

“嗯。”溫星點點頭,從沙發邊提了個小行李箱。他們來的時候也沒帶多少東西,她提得並不吃力。

小戎從她手上接過來:“溫小姐,我來吧。”

溫星聽著左一個溫小姐右一個溫小姐頭都大,但和小戎提過之後又接了一個不太愉快的話題後,她也就歇了那份心思。

回臨城的訊息來得突然。

今早易流年起床的時候跟她說的,說是定了中午的機票,趕回臨城去下一個通告。

溫星自然沒什麼異議。

易流年今早要錄完綜藝的最後一個流程,等結束後再與他們回合。

現在是去接他的路上。

溫星有點心不在焉,昨晚的談話似乎在她心上劃了一道口子,令她無所適從。

想起易流年說的見家長,溫星又嘆了口氣。

發愣間,沒注意車子什麼時候停下,等她緩過神來時,車門已經敞開,男人裹著一身熱氣在她旁邊坐下。

車裡打著冷空調,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細細擦著額角的汗。

車是導演安排送易流年離開的,司機是不認識的人,溫星不敢太放肆,只能用手幫忙在一旁扇風,被男人捏住手腕,心一驚。

易流年搖了下頭,道:“我身上熱。”

說完便往旁邊挪了點,怕自己身上的汗味燻著溫星。

其實鼻子裡只有車廂難聞的空氣,壓根聞不見其他,但礙於旁人在場,溫星不好辯駁。

昨晚溫星睡得晚,易流年早上不忍心折騰她,假借天氣太熱不想在臉上上妝的緣故直接頂著個素顏錄完了一早上,此時雖熱汗涔涔,但依舊帥氣得緊。

直到吹了十來分鐘的空調,易流年才慢騰騰地往溫星那邊挪。藉著副駕駛的座椅遮擋,悄悄伸出手跟溫星十指相扣。

溫星心臟怦怦跳。

昨天夜裡聊完,她的心情就不太平靜,雖然想不通自己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怎麼被易流年知道了,但男人安撫的吻還是令溫星有些心悸。

她不喜歡將傷口展現給別人看,但並不妨礙接受別人對自己的疼愛。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還是易流年。

曾經懵懂年少的青春裡,靠著仰望他人一步一步攀爬到此,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也能站在他身邊。

這大抵也算苦盡甘來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