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除非我死

有工作人員過來替她拆威亞，她本該飛快站起身來配合，可她睜眼看著湛藍的天空，卻一點沒有起身的意思。

正跟著導演透過攝影機回看拍攝片段的的江厭笙，皺起眉頭，抬步就要衝來。

可下一秒，陸暖葵就笑著起身，自己取下了威亞，“沒事，就是躺在人造雪地上太舒服了，忍不住想多躺一會。”

江厭笙並未因她的解釋而舒展眉頭，只是一言不發地走過來，示意薄青為她卸妝，衝著一群被他低氣壓震懾地大氣不敢出的劇組人員，“暖暖身體不舒服，接下來沒她的戲份，我就先帶她走了。”

白夏目送他們的離去後嘆了口氣，有點羨慕也有點埋怨，“也幸虧整個劇組都由江氏全權投資，導演和演員也都是盛江的簽約人員，不用擔心外傳，不然這裡發生的事，要是被傳出去，暖葵還未正式開啟的演藝生涯恐怕就要提前結束了。”

“白姐，那我們怎麼辦？”站在一邊的朱曉波問道。

“還能怎麼辦，江先生一個人就抵得上一個團的助理，我們只能提前下班嘍。”

薄青和朱曉波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誰不喜歡提前下班呢！

江厭笙本打算帶她去最近的市人民醫院，醫院那邊他已經提前打過電話，安排好了醫生，可副駕駛的陸暖葵蒼白著臉，卻堅持要他調轉車頭。

“去醫院？”他直視前方，冷淡的語氣像是禮貌徵詢，聽不出悲喜。

“除非我死。”陸暖葵也冷了臉，唇色白得像紙。

“行，我們回家。”他軟了嗓音，抓著方向盤的修長十指卻青筋暴露。

她不清楚他嘴裡的“家”在哪，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察覺出了自己強裝的健康，只是直覺他此時痛苦絕望到了極點。

所以即使腹部絞痛，一陣陣洶湧的反胃感直衝喉嚨，全身上下都疼，說不盡的難受感，仍促使她鼓起勇氣，伸手拽緊了江厭笙的衣角。

這是討好的訊號，像是春花開進貧瘠之地，搖晃著嬌軟的花瓣，說“別難過，好嗎？”

他只側目看她一眼，眼底堆積如山的深冰就碎了，破裂成一汪春水，無可奈何的樣子，“暖暖，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厭笙，”她越發抓緊了他的衣襬，“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掰著手指過日子，還有九十天，還有八十九天，還有八十七天……”

“每天我都算好了該怎麼過，今天要拍第幾場戲，明天要對哪幾句臺詞，後天要補什麼鏡頭……然後我一定要漂漂亮亮挽著你的手臂去參加電影首映禮，看影評人對我的評論，無論好的壞的，關鍵我的名字能出現在影評人的影評裡，就很滿足了。”

“這樣，死後我墓碑的履歷上就可以光明正大刻上演員這兩個字了，地下去見我父母時，我也可以驕傲地對他們說：走，請你們二老去看我的電影。”

“而不是想要告訴他們，我過得很好，卻翻來覆去都找不到我演的角色，只有在顧家活死人一樣的日子泛善可陳地說，我不想生前讓他們失望，死後還讓他們難過……”

語無倫次地說著，她早已淚不成泣。

“對不起，我不想僅剩的日子，都在醫院病房裡一張小小的病床上附送折磨，好聽點是和病魔抗爭，實施上就是苟延殘喘地拖時間。”

她一直都知道，厭笙唯一的念想就是陪她好好看病抗癌，為此他不惜重金投資醫療研發機構研發治療方案，那次風塵僕僕地跨國出差，也就是為她的病情奔波……

只是她必須要讓他認清事實，她的一生早已是死局，命定的，誰也無法更改，她不能做他白頭偕老的江太太，只能做他三個月的短命妻。

如果這樣他也甘願，她自然奉陪。

“這樣看來，你僅剩的日子裡，我只出現了一雙手臂。”他卻略過了話題的重點，“等你在一世清歡的戲份殺青完，我會讓你的日子徹底被我佔滿。”

“嗯，”她跟著期待起來，“只剩下三場大戲了，最多五天就殺青了，這幾天你就好好籌備一下如何佔滿計劃吧。”

他笑，刀削的下顎線凌厲性感，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卻溫柔地像是一片融化的雪花。

而此時，目的地“家”也到了。

戒備森嚴的鐵門在注意到邁巴赫特定車牌號的瞬間，就自開了，而穿過成片鬱鬱蔥蔥的喬木，直達海灣，就是座臨海的三層複式海景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配上初秋寂寂的金黃沙灘，美地如夢似幻。

江厭笙推開大門，請她入住，“怎麼樣，我的女主人，你可滿意？”

陸暖葵強壓下喉間的作嘔感，眉眼彎彎，盈滿了笑意，“等視察完畢，再作評定。”

純白和淡粉相間的設定，極簡歐式風格，傢俱卻復古印花，直到她推開了臥室的大門，依舊kingsize的豪華水床，迎面玻璃制的牆壁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蔚藍，海天一線的靜謐廣闊，而抬頭水晶制的天窗上空，是漫天的璀璨星空。

“真美，要是能一輩子住在這裡，”她情不自禁地轉著圈，撲上了鬆軟的水床，清澈的月光透過玻璃，灑滿她的全身，有細微的海浪聲吟唱入耳，“那該多好。”

“這片地，包括這片海，都被我承包了，這裡生的長的蓋的，除了人，都是你的，期限就是有生之年。”

換句話說，有生之年，我的都是你的。

“你這霸道宣言，很符合矜貴總裁的人設，特別是承包這個詞，簡直酷斃了。不過，”調侃完，她想了想，“就是有點耳熟，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何止聽過，你還說過。”這樣說著，江厭笙抬手從抽屜裡拿出一柄遙控器，開啟了牆壁上的平面液晶顯示屏，點開一個影片檔案。

只是瞬間，陸暖葵就被徹底吸引住了視線。

半個多小時的影片，是演繹過各種各樣角色的她，經過後期多次剪輯與製作，無縫合成的一部微電影。

和頂級後期剪輯師剪輯出的影片沒區別，不同的是，名為“輪迴”的古風微電影裡，所有的主角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