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胡松總算要走了。心言無法想象,心事重重的任曉該如何面對和心言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胡松。這樣想的時候,她不由得又要苦笑了。
隨他去吧!或許,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
胡松前腳剛出門,心言就趕緊把大門從裡邊反鎖了。轉身就是忍不住的淚水,嘩啦啦地湧出來。她生怕胡松殺個回馬槍,於是下意識上了二樓,至少給流水留下緩衝的餘地。
回到自己的臥室,心言反鎖了臥室的門。才放開孤獨,狠狠地哭出來。
任曉清醒的時候,總是和酒後判若兩人的,這她可以想象,也是領教過得。所以她並不想去打擾他,以免影響了他直面胡松的情緒。她不要為難他,也不要為難他們,他們原本也是特別要好的朋友,形同哥們兒。
心言一時半會兒還不想看著他們為了遍體鱗傷的自己針鋒相對,甚至劍拔弩張。至少任曉還沒做好準備直面這徒有虛名的愛,他好像一直都沒有做好準備。
心言的心裡亂糟糟的,生怕中午喝酒之後的任曉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追隨胡松來出租屋做客。那麼尷尬的場面,心言簡單設計一下,就覺得無地自容。倘若真的難逃此劫,心言得用多麼高明的演技才能敷衍兩個靈魂磁場互相干擾的男人啊!
他們從本質上,都是善良的男人,只是靈魂的指認,讓他們隔在心言兩邊,為難取捨。
內心裡,心言多想任曉把她帶出恐懼的陰影,逃離這個傷心城市,重啟另一段相對自由的美好時光啊!可是面對著道德的束縛和肩負的責任,任曉始終沒有給心言足夠的勇氣,去衝破世俗的屏障,以復活的方式詮釋愛的真諦。
這注定是要被道德綁架的愛,除非心言和任曉同心協力抗爭,不然,是不會有結果的。
天氣預報說,今天,乃至接下來的幾天,都會下雨。
而此刻是雨前的悶熱,宛如苦夏的感覺,令人煩悶不安。心言逼著自己躺到床上,打算躲到夢裡,打發胡思亂想的時間。可是翻來覆去睡不著。但凡醒著,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任曉接下來會如何面對胡松和她同租在一個屋簷下,搭幫過日子的事實。
即使這可以被冠名以,離婚不離家。對於那麼保守而傳統的任曉來說,想必也是無法容忍的存在。應該是這樣的,任曉寧願心言一個人孤單在自己冷漠的觀望裡,也無法容忍心言和胡松同床共枕在復婚的歸途中。
從靈魂層面來說,他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心言是那樣一個出爾反爾的女人。假如他沒有看走眼,他不相信自己會看走眼。他那驕傲又自卑的靈魂,對於敏感而脆弱的心言來說,多麼堅定!
但是他,始終對自己沒有信心,對這注定被道德綁架的愛沒有信心。他的心,始終止於空想的勇敢。
一個人在出租屋耗著,實在是難以言說的煎熬。索性還不如出去走走,趕在胡松回來之前。假如能躲避任曉可能的拜訪,彷彿走出去是更好的辦法。那就這樣吧!
心言一不做二不休,走出了家門,沿著前日走過的護城河,去購買上次沒能買的含羞草。她特意去掃描了前日開著和曼陀羅相似花朵的植物,這次用手機微信掃一掃,多掃描了幾次,才發現微信掃描也有不確定的時候,潔白如曼陀羅的它竟然是空心菜的花。
不喜歡吃空心菜的心言卻從未想過空心菜的花竟然如此漂亮,有潔白的,還有玫紅色和白色相間的。卻和任曉曾在老三班群裡發過曼陀羅花的圖片如姊妹花一樣相似。滿腦子江湖的心言,重走昨天的路,但凡和任曉有關的點滴,都讓心言莫名想他。
過了護城河,遠遠地又看到了任曉的父親住過的醫院,她忍不住又要想起他。
天氣實在太悶熱了,這分明是雨要來的前奏。穿了秋衣和外套的心言被熱得渾身不舒服,不得不把外套脫了,為了便於邊走邊拍攝可心的風景,她把休閒外套系在腰上。那是不可言說的散漫。
途中遇到了很多桂花樹,自然的香氛,簡直如風孩子一不小心打翻的香水瓶,令人心曠神怡。心言下意識採摘了細碎的小花,米黃色的和金黃色的小花混合在一起,混凝著深秋特有的意蘊,讓人愛不釋手。
心言這次沒有圍繞著醫院兜圈子,而是抄了近路,直接穿越一個郊外的在建小區直達花店,買了一盆特別可愛的含羞草。心言在挑選的過程中,它們像一群害羞的精靈般收攏綠色的小手臂,萬物通靈,簡直可愛至極。怎能讓人不歡喜!
拎著可愛的含羞草和細碎的桂花走在返程的路上,心言覺得特別輕鬆。也不再去想任曉太多了。他愛來不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除了微笑面對,也只能微笑面對了。
這來來回回,一個人遊魂似的晃盪了大約五六里路的距離,著實把心言走出了一身汗,回到出租屋才發現內衣都浸透了汗水。唯恐任曉出其不意來造訪,女為悅己者容,心言可不想讓任曉面對汗味十足的自己,她得趕在胡松回來之前洗洗澡。
這讓她再度想起,兩年前第一次給任曉過生日那天,她也是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賭任曉的愛。假如他敢放馬c城赴約,她會不顧一切愛他,給他永憶的熾烈和溫柔。
可是他退卻了。愛的逃兵一般,避之不及。願賭服輸,任曉錯過了這塵世間最樸實的生日禮物,也是命中註定的緣分。
是的,當時心言下定決心把自己當禮物送給任曉,任曉卻是沒有勇氣衝破道德枷鎖的。這樣想的時候,心言不由得要苦笑了。任曉分明沒有想象中那麼愛她,他好像是愛不起的。
任曉從一開始就沒有準備好,如何去愛遍體鱗傷的心言。他分明沒有真真切切地愛過,至少從精神層面上。愛是能力,也是心疼,更是分享和需要,更是擔當和救贖。
說實話,透過這六年的苦厄摧殘,前夫胡松慢慢體悟到了愛的意義,家的意義,生存的不易。只是胡松已傷心言太深,幾乎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曾經的胡松對於愛情,很荒唐。因為一紙婚約,他覺得心言就是自己的附屬品,可以隨心所欲的佔有。佔有她的身體還不夠,還要佔有她的精神。他曾對心言放肆地說,鑑於結婚證的捆綁,不但心言是她的私有財產,連心言寫的詩歌都是屬於她的。
這蠻橫無理的佔有慾,讓心言打心眼裡深惡痛絕。而今,她們終於離婚了,即便胡松每天面對著深受命運摧殘的心言,什麼都不是他的了,尤其從法律角度和精神層面,再也不是了。心言幾乎不讓胡松碰她的手。
胡松在徹底毀掉了心言的前半生之後,在追悔莫及的殘酷現實面前,他終於懂得,愛的本質。只是為時已晚,他想讓心言再次愛上他,真真是萬難。
人的心,都是一寸接著一寸變涼的,涼到了極致,就會被歲月冰封掉。
即使破碎的鏡子裡面,每天面對面的兩個人,也不會有浪漫可言。這或許是任曉無法想象的存在,可這就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