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大約下午三點鐘的時候,這是心言下班的時間段,卻是任曉的工作時間點。

被孤獨徹底逼到陽臺上看雲的心言,忍不住和任曉分享,生活中簡單的快樂。

“給你看看永航的留言,這孩子真是好玩兒。來日我若有不測,內心裡,我會把永航託付於你,會把女兒託付給陳晴。我只是發自內心的胡思亂想而已。你不許罵我!

永航考大學的前四個志願裡,有三個都是D省的醫學院,無奈天意弄人,今年醫學院分數線普漲,無緣醫生這個職業。竟然被第五個志願錄取到了哈爾濱。第六個志願就是西藏。

這孩子愚鈍且淳樸,總感覺你們兩個在一起蠻投緣!來日方長,再說吧!”

之前,心言還沒徹底被命運捉弄的時候,還沒拿到離婚證的時候。作為同為老同學的摯友,每次任曉從遠方回來探家時,張敬都會約了胡松和幾個特別要好的老同學來接待任曉的。

也是在這一來二去的小型聚餐時,或許是因為,胡松和心言都是老同學的緣故,任曉特別喜歡和心言的兒子胡永航交談。並以勸酒的方式,逗心言的兒子取樂。

那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原本無可厚非,但是在心思細膩的心言眼裡,卻是有些特別的。

畢竟在座的孩子,不止心言家的孩子。張敬的兒子只是比心言的兒子長一歲而已,任曉卻不去和他交談。

這略顯不可言說的偏愛,總在無形之中,讓心言覺得有些莫名。

當心言以留言的方式,把這些文字發給任曉之後,隨即,又追加了兒子發來的截圖。

“媽啊!我前幾天跟高中同學聊天,發現我們這科是真的忙。物理要學的我們要學,化學要學的我們要學,計算機要學的我們要學,數學要學的我們也要學。以後妞妞要是選專業,千萬別學我們這個。(淚奔)”

“嘿嘿!我的兒子要成全能王了!加油!(擁抱,擁抱)”

後邊跟的是心言回覆兒子的話。

這是兒子好玩又可愛的抱怨,心言覺得好玩兒,於是拿來跟任曉分享。

“留言而已,你忙著,不必回覆。”這個時間點,想必任曉在忙於工作,於是心言善意地提醒,作為留言所謂的存在。

沒成想,任曉隨即回覆了一條簡訊過來,隨即又撤回了。然後又重新編輯了一條過來。

“什麼不測,別淨瞎扯。”他分明被心言寄寓在字裡行間的悵惘給觸動了。

“這個世界上什麼事兒都會發生呀!看的淡了,就會敞亮很多。你忙吧!今天給你添亂了!改天得閒,我想和你細聊,約法三章的聊,心平氣和地聊。

這會兒不想說太多。在店裡值班,不想讓自己淚流滿面。你忙吧!我安靜會兒!”

是的,她是有求於他的,既然無法找一個更合適的工作,也只能按部就班地先在飯店幹著。

生活的艱辛,讓心言總會在徹底安靜下來的時候,感到力不從心之餘,精疲力竭。

而自己的心靈,卻是無依無靠的所在。命運對她的壓榨,讓她覺得,彷彿苦難是沒有盡頭的。

咬咬牙,活下去,就意味著面對,該來的不該來的一切。

“好吧!”任曉及時回覆了她。或多或少的無可奈何,雖然只有一屏之隔。

滿腹心事的心言禮貌地跟他說再見,因為日子捱得太過心酸,她幾乎捨不得跟他說再見。假如他的存在,在某種意義上意味著唯一的,最後的靈魂依靠。

第二天下午,同一個時間點。

心言忍不住孤單,又給任曉留言。她有求於他,作為迫在眉睫的所在,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眼看著,姐姐家的兒子就要結婚了,心言卻是囊中羞澀的所在。心言的弟弟和她商量,作為舅舅,心言的弟弟要出5000元的禮金。

那麼,作為姨媽的心言該出多少呢?

而今,生活拮据的她,是連孩子們的生活費和房租都無法應付的無力感。倘若自己要和弟弟拿同樣的禮金,這分明是提前籌備資金的節奏。除了借錢,彷彿是沒有更好的辦法的。

倘若有可靠的地方去賣血,她是真的想去賣血賺錢的。

但是6年前,她在考駕照的時候,因為曬傷了面板,得了脂溢性皮炎,吃了帶有激素的藥物。沒當回事兒的心言去採血站無償獻血之後,卻是被血站通知,她的血液因為服藥的原因,產生了變異,不能再獻血了。

那就意味著,她連賣血的權利都是沒有了。

下意識的靠近,讓心言渴望資金上相對富足的任曉能幫自己渡過難關,以借錢的方式。只是任曉曾經為了幫助胡松,已然借給他10萬元。

雖然那錢是任曉心甘情願借給胡松搞投資的,卻也是在胡松和心言沒有離婚的時候的借給他們的。這讓後來才知情的心言在感恩之餘,羞愧難當。

猶豫再三的心言,實在是有些無法開口了。但是她需要任曉的支撐和救助,作為可以信賴的人。在心言的心目中頂天立地的男人。

“任曉,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再決定是否要和你敞開聊!

1:你確定要做我的哥哥和我共患難嗎?如果你和我同年生,你好像是冬天出生的,估計你沒我大。可能是弟弟。(偷笑)”

沒想到心言剛丟擲第一個問題,任曉就及時回覆了她。

“我早你一年。”

心言下意識截圖了他的微信名片,標註的分明是和心言同一年。

“叫聲哥也不屈死。身份證有誤,還是以我媽說的為準吧!”

心言是相信他的,自然要相信他的媽媽。怎麼可以不相信媽媽說的話。無論是自己的媽媽,還是別人的媽媽,都是捨不得騙自己的孩子的。

“那是,論胸懷和格局,你當之無愧。(哈哈)媽媽的話,總是沒錯的。”

心言被任曉逗樂了。她喜歡她言談中冷幽默的霸氣。

“日子總得一天一天過,眼前糾結不出結果的事兒,還是不要糾結的好。(笑)”

“呵呵!蠻高深的淺道理。”心言若有所思地回他。

“所以,你要真正做到開心每一天。一雙兒女多好啊!還不夠你笑得啊!”

他總是希望她快樂起來,像曾經年少時那般快樂!像同窗時代那般快樂!像不曾被命運捉弄之時那般快樂!

心言快樂起來,就會是沒心沒肺的樣子,大約也是骨子裡的不羈。

“你這會兒不忙?”心言突然有了時間觀念,生怕自己給他添亂。

“不忙。”

“我也想,但是現實不依不饒。”

“在宿舍待著呢。(微笑)”

“今天是週五,你怎麼這麼輕鬆,不會又在複習考試吧?”

心言無法想象他的閒暇,之前在老三班群裡的時候,他總是在聊職業技能考試的話題。

“工程半停工,事情不多。”

“你得答應我,我們之間的約定,誰也不能說。”

“好,還不相信我嗎?”

“我是把你當最後的心靈依靠的,你輸得起,我輸不起。我是堅強的,也是脆弱的。因為有太多無能為力的時刻。”

“都不會輸的。”

“但願。那你猜一下,你的一群小和尚裡,我最喜歡哪一個?我怎麼找不到截圖了?”

心言曾透過任曉發在朋友圈的圖片,收藏了四小和尚擺件的截圖。而這會兒,卻是翻來覆去找不到。

“以後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都可以往我這兒倒,然後開心加倍,不開心消失。”頓了一下,他繼續說“捂嘴的吧!”

他一邊回覆她,一邊把那個四小和尚的圖片發給心言看。

“無語中。。。。。。”心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卻是相信著自己的心跳。

“怎麼了?”他好像被心言的無語給嚇著了。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你說呢?”心言下意識反問他。

“(皺眉)我又說錯話了?”他繼續追問。

“笨笨的聰明。”心言在螢幕這邊會心一笑。

“其實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你現在想的意思。(愣)”他彷彿沒有領會心言話裡的含義。卻又是話裡有話。

“去少林寺的時候,遇著過。當時有些猶豫,沒買。挺可愛的一群小不點兒。人生百態,不過如此。它們好像有特殊的名字,記不得了。

我就是喜歡那個捂嘴偷笑的,想來偷笑,比傻笑更含蓄一些。”

心言的思緒還在圍繞著四小和尚而茫然的回覆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深入他話裡有話的表達。

“應該6個一套吧。我這隻有4個。”

“其它兩個呢?”心言在好奇之餘,下意識追問。多出來的兩個又會是怎樣的姿態呢?!

“據說有6個,另外2個我也沒見過。”他這簡直是忽悠的節奏,不小心把心言逗樂了。

“哈哈,還據說?”

“給我個地址,我給你郵一套。”

“你都不夠一套,何來一套?看來你的據說是有根據的。你不會是要網購吧?”

心言很想給他地址,心言不能輕易給他地址。莫名的猶豫,必要的猶豫。

“4件套。”

“好玩兒的東西,隨緣最好!緣分就在那裡,不早不晚。莫強求。”

心言委婉的拒絕了他,雖然內心多麼希望他能寄給自己一套做留念。

“說得對。”他分明是認可心言的想法的,簡單又複雜的想法。

“好了,不拐彎抹角了!我想和你說正事兒,可好?現在方便語音聊天嗎?知你瑣事纏身。如果不方便,可預約你比較空閒的時候。”

“可以。”

“那好!”心言終於鼓起勇氣,給他說出了自己,迫不得已的訴求。

聊天時長37:14分鐘。

絕對是聲淚俱下的,傾訴,求助。靈魂徹底敞開的心言,跟任曉說出了,任曉難以置信的悲傷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