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嶼動了,接過酒杯,頭一抬幹完了。

微微眉頭一皺,嫌棄酒的苦味。

但很快又恢復了冰塊般的表情

冷冷地問道:“五年裡見過戰爭派的人嘛?”

“殺了四個。”

向南之的回答很簡短,顯然不想多說什麼。

眼神沒有交流,拿起一杯酒下肚。

嘆了口氣,又笑笑問:“你幾月生日?”

秦嶼知道自己又會被問些尷尬的問題了。

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過了一陣十分不情願地回:“9”

向南之一陣樂,得意地說:“我2月,你要叫我哥。”

秦嶼不理會,自己又倒了一杯問:“圍剿礦場的時候,他們說了什麼?”

向南之握著酒杯的手收緊了些,臉上的笑容消失。

腦中調動著讓人不快樂的記憶,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一輩子都不要想起。

但答應了啞巴玩這個遊戲。

才喝兩杯就耍賴也不合適。

沉默了良久,他回答了:“臣服他們……成為最強的武器……奪回世界。”

他沒有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只是斷斷續續說了幾個重要資訊。

說完他一口氣悶了三杯。

停頓了下,重新恢復嬉皮笑臉的模樣說:“我可以問三個。”

秦嶼暗暗不爽,這油滑的小子花樣就是多。

“談過女朋友沒?”

“沒。”

“有暗戀的女孩不敢說?”

“沒。”

“那有女孩追你?”

秦嶼瞪了他一眼。

倒了杯酒回答:“不知道。”

向南之手指彎曲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

能看得出情緒不高,秦嶼瞥了一眼,猶豫了下說:“沒人追。”

說完不等回應又幹了一杯問:“不回使命局了?”

向南之手指突然用力敲敲桌反問:“徐平讓你勸我?”

“我的環節。”

向南之被他逗得一陣樂。

啞巴總有這種出其不意的魔力。

在他情緒快掉落懸崖的時候拉他一把。

“你這人永遠一本正經的。”他大笑一會兒,又冷著臉說,“不回去了,使命局對我來說沒意義。我爛人一個,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不了那麼多人的死活,自己能活著就不錯了。”

秦嶼又喝了一杯,眼神銳利地看著他問:“那你幫韓旭?”

向南之愣住了,這好像是啞巴第一次問與使命局無關的話題。

他歪頭盯了秦嶼一會兒,對面的人有意地迴避了下他的眼神。

“嗯?”向南之輕聲疑問。

啞巴沒反應。

其實向南之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幫韓旭。

可能是在地下無聊了找點事。

也可能是韓旭那個像黑洞的眼神挑動著他的神經。

但自己都搞不清的事情,也只能胡編一個藉口。

他手裡倒著酒,很隨意地說道:“我很喜歡打架,幫他就能合理的打人。”

秦嶼搶了那杯酒,這次說的不是問題而是個提議:“回使命局,我能打。”

不知這人是喝上頭了,還是怎麼了。

說出的話讓人無法接。

兩人眼神對上。

他感覺秦嶼的眼神真摯地彷彿在燃燒,燙得他不敢再看。

他扭過頭道:“打不過你。”

又奪回酒杯,倒滿一口悶。

但這杯酒不是為了問問題,只是想緩解下心跳。

他思考著秦嶼的話。

勸他回使命局到底是為什麼?

想想大機率是大部長有任務纏身。

應該徐平下了什麼命令給他。

嘆了口氣說:“告訴徐平我回不去了,挖礦是向家的責任,但向家沒了就我一個了,一個人代表不了一個家族。這個家族太累了,該休息了。我從不覺得犧牲個人成全更多人是對的選擇。總有人得死,為何偏要讓我們這一脈基因去死?”

秦嶼沒對他這番話做出回應,看他喝了酒而是回答了上一個問題:“徐平沒讓我勸你。”

向南之剛在腦海裡自洽的理由瞬間都破防了。

不是徐平?

那啞巴是什麼意思?

酒過三巡,腦袋沉沉,他看著一臉認真的秦嶼有些迷糊。

伸手又去拿酒杯。

漿糊般的腦袋理不清思緒。

不如再更渾一些好了。

一杯下肚,秦嶼冷淡的聲音又響起:“到我的管轄區,不會死。”

聽完後,向南之覺得自己的情緒就要漫溢位胸口,但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是什麼。

只是覺得心跳有很快,還伴隨著些窒息感。

他覺得臉燒,但想想應該是酒的原因。

他又把心跳快也怪到酒頭上,覺得酒煩人。

拿起酒瓶咕咕咕得灌著。

此刻他非要把這煩人的酒都幹光才行。

一下子喝猛了,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轉移了注意力,打了個嗝雙眼迷離地看著秦嶼。

想說的話很多,但是開口卻是難聽的:“你自己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每年死好幾百個使命者,還沒死的都是運氣好。”

秦嶼說不過他,也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起身走到老闆跟前就要買單。

“說了我請。”向南之明顯喝多了,搖搖晃晃起身,走不穩還著急。

一個踉蹌衝到秦嶼跟前,撞在他胳膊上。

秦嶼拎起他的後脖頸的衣服,把他拽直了。

付了錢拖著他就出了酒館的門。

向南之覺得自己今天也沒喝很多,怎麼腦子就是暈乎得不行。

他搖搖晃晃找腳踏車,想要趕緊回家。

沒走兩步又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秦嶼把他放上了腳踏車後座。

黑夜,讓人的五感變得特別清晰些。

車騎得快,風吹得急。

一陣顛簸過後,向南之沒能撐不住自己的頭,倒在了那個令他好奇的背上。

這個背很可靠,給了他一個踏實的支撐力。

體溫透過薄薄的黑襯衣傳到他臉上。

他分不清是那人體溫炙熱,還是自己臉特別燒。

只是覺得躁得慌。

他安慰自己,躁全怪這春末夏初的季節。

可不見光的地下城哪有什麼四季可言。

不過是醉酒人的自欺欺人罷了。

沉思之間,眼皮不受控的閉上了,隨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

再醒來,他只覺頭疼得厲害。

不願起身不願動,躺著拍拍自己的腦袋。

微微睜眼看看四周,呆了一陣。

身處一個陌生環境,下意識掏掏自己的口袋看看錢丟了沒。

錢都在,口袋裡什麼都沒少。

他安心了些,畢竟除了錢他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起身坐了好一陣。

頂著一張撲克臉和一雙黑眼圈的秦嶼緩步走到了床邊。

一眼就能看出是沒睡好的樣子。

一杯水遞了過來,冷漠又磁性的男聲響起:“酒量和膽量一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