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這種東西就會胡說八道!我當是什麼好玩意兒,改天路過他家門口我都要啐他兩口。”
李尋光再度從棠沅手裡抽走報紙,扔在地上跺了兩腳。
棠沅想過顧淮潛不會輕易罷休,但沒料到他會利用這種方式報復他。
他自小就身處黑暗,原本對這些辱罵已經熟視無睹了,但這次登報的不只有他,還有他身邊的人,也被拉進了這場衝他而來的指責裡。
他心裡很難過,木訥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李尋光對他說了許多安慰的話,但此時的心情難以撫平。
“對不起,把你也牽扯進來了。”棠沅扶著額頭,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們不是朋友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其實不在意這些東西,倒是你,報紙上這麼臭你,我們不做點什麼嗎?要不找到發這篇文章的作者,把他揍一頓!”
李尋光剛說完,隨之就想起來顧錦宴囑咐他的,不要讓棠沅出去打架。
可現在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小吵小鬧,而是掀起了社會的輿論,敵人殺人不見血,躲在背後用筆妄圖殺死棠沅。
棠沅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該怎麼辦。
或許從前的他遇上了這種事,會毫不猶豫地衝去報社,把報社砸個稀爛,大不了就被抓起來關個十天半月,然後做工賠償。
可現在……
惹他的人是二爺的弟弟,惹他的方式殺人不動刀,即便是去質問顧淮潛,他也不會承認。
乾脆就放任不管,反正他也不是什麼有名氣的人,難不成整個北平城都認識他?出門還會被砸雞蛋嗎?
不至於。
大家茶餘飯後議論議論也就過去了,時間會治癒一切。
第二天一早,棠沅剛起床就看到傭人在洗刷大門,他正要過去看看,卻被管家攔住:“您還沒用早點吧?先吃早點,他們在大掃除,別髒著您。”
管家攔得快,棠沅也看到了留在門上的菜葉和雞蛋。
又是幾天後。
他出門去看望搖紅,剛一在街頭露面,腦門瞬間遭到一枚臭雞蛋的襲擊!
挎著菜籃子的老嫗罵罵咧咧從他眼前走過去,還不忘朝他狠瞪幾眼,順便一口痰啐在地上:“呸!真不要臉!拋妻棄子!禍國殃民!”
腐爛的雞蛋惡臭無比,在棠沅秀氣的臉上炸開,一瞬間難聞的味道充盈了鼻腔,棠沅被燻得扭曲了五官。
被雞蛋糊了一臉還沒等睜開眼,隨之而來的就是爛菜幫子,糞水,雞血……
“在以前你可是要被殺頭的!”
“連自己親兒子都不要,真殘忍!”
“你這麼風流成性你爹孃知道嗎?”
“吃鍋望盆都沒有個度,你真是個社會毒瘤!”
……
人群將他圍住,辱罵和臭雞蛋如同雨點般朝他砸來,他埋住了自己的臉,捂住了耳朵。
從街上狼狽不堪地逃回來,屈辱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人生第一次被眾人當街辱罵,扔臭雞蛋,差點就要群毆了。
第二天,報社就將此事登了出來,紙上印著棠沅被當街扔雞蛋的照片,許多人拿到報紙看到這一幕,無一不說大快人心。
媒體造勢的力量不容小覷,他們扭曲了原本的事實,為了熱度無所不用其極,不挑起紛爭誓不罷休。
無所謂,他們有後臺,有話語權,有引導社會群眾的方式,他們怎麼會管那些被誣陷的人,那些只不過是他們掙錢路上的墊腳石。
棠沅一連病了好幾天,搖紅和李尋光在他身邊照顧他,那些上門尋釁滋事的被搖紅罵走一批又一批。
有些頑固分子不分青紅皂白辱罵,搖紅讓人燒了一盆開水,誰挑事就潑誰。
棠沅兩眼黯淡,望著窗外的樹尖兒發呆,他嘴唇煞白,人還發著燙,搖紅給他的頭換上一個冷毛巾,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
“沅兒,你何必受這份委屈,顧家家大業大,在北平隻手遮天,我們是鬥不過的。”
李尋光攥著拳頭砸在了牆上,咬著牙怒道:“大不了我直接打上門去!沒有這麼欺負人的!他們在報紙上寫幾個字就成為事實?只有傻子才會被牽著鼻子走!這群傻子!”
棠沅何嘗不想殺上門去,他甚至想把顧淮潛大卸八塊,他可不是什麼聖人,對誰都能寬容。
只是看在顧錦宴的面子上,有的欺負可以忍,但總有忍不了的時候。
“等二爺回來吧……那是他兄弟,打壞了二爺要心疼。”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二爺!二爺在也不會允許他弟弟這麼欺負你!”搖紅無奈道。
“報紙呢?今天的報紙都說啥了?還有寫我的嗎?”他有氣無力的眨了眨眼睛,雙眼空洞,面容憔悴,彷彿一具被抽乾靈魂的屍體。
李尋光咳嗽了兩聲:“看那玩意兒幹啥,反正放的都是狗臭屁。”
“前些天的報紙呢?拿來我看看。”
李尋光:“我都燒了。”
“我想看看發表我的作者是誰,你去給我找一個看看。”
“不用找了,我都記下來了。”李尋光從抽匣裡拿出一個小紙團,攤開遞給棠沅。
“水弘文。”
棠沅把紙再次揉緊,攥在掌心,記下了這個名字。
顧錦宴走的第二十天,棠沅每天都在數日子,報紙也沒有消停,說什麼的都有,甚至有棠沅縮在院子裡不想見人的照片也有。
報紙內容依舊各種爆料各種批判,李尋光和搖紅本想去找顧淮潛理論,棠沅把他們都攔了下來。
“話語權在他們手裡,你們去鬧,到時候輿論也會轉到你們身上,現在是針對我,我不想讓你們再淌渾水。”
“湯圓兒,你再不去制止,以後他們會更加變本加厲的!二爺不讓你惹事,現在是他們惹你,你不能打架我上!反正我無牽無掛的。”
棠沅站在門口擋住李尋光:“讓顧淮潛繼續膨脹一會兒,二爺還沒回來,我現在不想跟他鬧,能收拾顧淮潛的只有二爺,到時候我會親手揍他。”
“可二爺還要十多天,十多天也不一定能回來……”搖紅揉了揉棠沅的肩,語氣裡盡是無奈。
“快了……”棠沅仰著頭看天空,忍著鼻子裡的酸澀:“二爺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