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統領龐虎是認識朝蕙公主的,此刻帶著情何去往皇帝的寢殿,一路上卻什麼都沒有說。
來到皇帝寢殿,皇帝已經起身,正襟危坐在前殿的正座之上。見情何進來,一下子臉色就變了。看向龐虎,龐虎卻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盯著地面。
皇帝心下了然,這宮中禁軍,多是出自樊家軍。禁衛統領龐虎曾經就是樊見山的副將。這次朝蕙和樊見雲私奔,恐怕也是樊見山默許的。
皇帝自然也是不希望朝蕙公主前去和親。仔細端詳眼前的女子,的確和朝蕙有七分相似。此刻皇帝倒也動起了讓她代替朝蕙出嫁的心思。
“你叫什麼名字?家裡還有些什麼人?”皇帝儘量和藹的發問。
情何心想,皇帝還能不認識自己的女兒?這眼下是什麼意思?
“我叫阿紅,是個孤兒,家裡就我自己。”
皇帝眼前一亮。這正好省去了許多麻煩,忽又覺得這姑娘身世倒是可憐,如今還要替朝蕙遠嫁……看著這個同他的寶貝公主一般大的姑娘,皇帝心裡倒不由得生出了些許憐憫。
“阿紅,你過來。”
皇帝抬手示意情何靠近些。把手裡的暖白玉手串取下,放到了情何手上。
這要是普通庶民女子,此時不知要高興成什麼樣子,然而情何卻不明所以。呆愣愣的看著手裡的白玉手串。
皇帝只道她是高興的傻掉了,倒不與她計較。
此時門外傳來宮人尖細的嗓音,
“明妃娘娘到~”
一個雍容華貴,珠翠滿頭的中年婦人款款走了進來。
剛一進門,一雙眼就落在了站在皇帝身前的情何身上。看到情何的臉時明顯一愣,瞬間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接著給皇帝見禮。
當然,這一切並沒有逃過情何的眼睛。她直覺感到,這個明妃娘娘雖然看上去慈眉善目,但她從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已經深深的厭惡了自己。甚至從她的眼神中感到了一股殺意。
然而皇帝看到匆匆趕來的明妃,表現的也是淡淡的,明顯不甚歡迎。
“愛妃怎的也起的這樣早。免禮,賜座。阿紅也賜座。”
皇帝喊起“阿紅”時。倒是和顏悅色了許多。
明妃顯然對於眼前的小丫頭與自己享受同樣待遇這件事很是不滿。這丫頭剛才甚至沒有給她請安。但是皇帝的態度讓她根本不敢在此時計較這些。
“這姑娘,生的……倒是俊俏。陛下真是有眼光呢。”
故意往曖昧的方向說,明妃揣著明白裝糊塗。
“咳咳……愛妃慎言。阿紅從今天起,就是我大曆的公主。”
“什麼?”
明妃沒想到,皇帝竟然直接就做了這樣的決定,甚至都沒有和她這個實際上的後宮之主商量一下。
皇帝懶得理睬她,徑直對情何說道:
“阿紅,從今日起,你就是朕的朝蕙公主。”
皇帝對於做這樣李代桃僵的事明顯不忍,但是愛女心切,他此刻也不得不狠下心來忽略掉情何吃驚的眼神。
“你即將前往東柔和親,這些日子就不要出宮了。在宮中好好學習規矩禮儀,不要給朕,給大曆丟臉。嗯?”
此刻皇帝已經找回了王者的氣勢,不容質疑的吩咐道。
明妃坐在一旁,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卻也只能陪著笑臉。
情何終於弄明白了。看來這皇帝是不想自己的女兒遠嫁和親,所以讓她來做這個替身。那官兵的畫像上,公主的容貌確實與自己相似,看來她一時半會是出不去了。
宮外的夜恆,走在熙熙攘攘的皇城裡,此時城門已開,一切都恢復如常,好像昨夜的滿城搜尋沒有發生過一樣。
夜恆想著,若情何這一世真的是公主,那豈不是很快就要去東柔和親?自己又該怎樣接近她呢?正在想著,卻看見街道上的百姓紛紛退到兩側,百姓們互相交頭接耳的說著:東柔和親使團進城了。
夜恆也跟著人群退到了路旁。昨夜他只看見一名同世子說話的侍衛戴著面具,今日卻看得清楚,這東柔的侍衛皆是如此打扮。看來這群人是東柔培養的死士。
死士是主家專門訓練在危險的時刻捨身護主子安全的親衛。他們從小接受訓練,一個個彷彿沒有情感的工具,即使一同訓練,彼此之間也不會看見對方的面容,更不允許互相間有交往。死士在保護主人時會相互配合,這是訓練的一項,但是他們之間卻不熟悉,更不是朋友。
夜恆唇角輕揚,瞬間手裡多了一個同東柔死士一摸一樣的面具。和親使團裡也不知不覺多了一名“死士”。
進到宮中,走完禮部的流程。東柔世子就被安排在了驛館休息。東柔距離京城路途遙遠,世子又養尊處優慣了,哪能吃得了長途跋涉的苦。本來半個多月的路程,硬是走走停停拖了一個多月才到大曆皇都。
東柔偏遠,雖然精兵強將良多,但是物資匱乏,這些年東征西討,積攢了不少財富,卻沒辦法改變地理位置的桎梏。
故而初到大曆的世子就如同頭一次進城的鄉巴佬,這也要看,那也要買。逛了半日,買的東西就快把驛館填滿了。照這樣下去,回去時隊伍龐大,再加上大曆公主那份,恐怕兩個月也走不到東柔。
情何這日正在學習祭祀禮儀,祭祀的神龕上赫然擺著的就是幾位創世之神。其中還有她自己,那教習宮女一板一眼的跪下叩拜,讓她跟著學。
情何沒辦法,只好照做,一邊心裡腹誹著:
“哥兒幾個,我今天給你們磕一個,將來折了神壽可不要怪我呦。”
正學著,門外進來一個掌事太監,拿著一卷明黃色的卷軸,展開,開始宣旨。
“朝蕙公主聽旨~今東柔使團已然進京,世子初到京城,遊玩之興甚哉,特命朝蕙公主陪同世子游覽京城風光,一盡地主之誼。欽此~”
聽完聖旨,情何想著,逃走的機會這不就來了。瞬間眉飛色舞的接過聖旨。
旁邊的教習宮女馬上糾正,“公主,您應該雙手跪接聖旨,磕頭謝恩才是。”
情何伸了伸舌頭,並不理睬她,轉身回屋。
秋香馬上拿來冰涼可口的酸梅湯,冬雪拿起團扇來,在情何身側輕輕打著扇。
這兩個宮女是新撥來伺候情何的,也是做她的陪嫁宮女。皇帝心中有愧,撥給她的人是親自挑選的,都是老實本分的忠僕。想著到了東柔,她無親無故,身邊總要有兩個貼心的人為她排遣寂寞。
情何生來到現在也沒有過什麼朋友。與眾神相處的時間不多,雖然有著肩負著共同的使命的情誼,卻不算貼心的朋友。
但是這幾日,情何卻時常感慨。念初雖然對她始終是仰視的,但情何心裡卻把她當作自己的朋友;靈苒在她這次下凡之前對她真誠相待,情何很是感動,在她心裡靈苒是姐姐,也是朋友。如今在凡間,這兩個宮女,從一見面就對她關懷備至,情何看得出來,這兩個姑娘是個實心眼的,跟著她就把她當作了主子,但是情何也已經把她們當成了朋友。不知不覺中,身邊也有了許多對她好,在意她的朋友,情何的心裡覺得暖暖的。
秋香看著被情何隨手放在桌子上的聖旨。請示道:
“公主,奴婢把聖旨給您收起來吧,一會教習姑姑還要來教您規矩,她看見了又要念叨了。”
情何看著秋香懷抱著聖旨,小心翼翼的樣子,突然心中有些擔憂。自己可以趁著外出的時候走掉,可是她們兩個怎麼辦。就算能把她們帶走,她們的老子娘又怎麼辦,株連的罪過他們怎麼承受得了。
思及此,情何變的懨懨的。就連晚飯的清蒸魚也怎麼都提不起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