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尤,陷入了一種何等境界。
再看洞中並非一處洞口,黑暗之處有物堆積,其腥臭即來於彼處。黃陵柏凝神定氣,頃刻間洞中金光匝地,虹彩晃耀,那腥臭之物皆人與狐狼之屍,三人一陣嘔心。
黃陵柏、竺劍人緩緩抬起雙掌,茨清子急道:“不可,還是另思他謀為是。”二人乃出於無奈,聽了茨清子之言,三人急退至洞外,黃陵柏道:“賢弟有何良策?”茨清子苦笑道:“有何良策?李尤之所為非他之本願,皆為受害之人,我等數千裡尋蹤到此,如何就置其於灰燼,終不知所以然也!”竺劍人道:“即使大羅神仙,亦無奈何?”黃陵柏呻吟道:“大羅神仙?求之不得,此去天山,一聖之天山氓童未遠,何不一見,或有妙方。”茨清子點頭道:“倒忘了這天山聖仙峰。”三人拔起身形,直上高峰。
天山氓童超然世外,曠達高遠,睥睨塵世之異人也!劍魂仙芨,他與一元人鴕天殘子,乾元子號稱海內四劍,而今那一元人鴕、天殘子俱已仙蹤世外,尚有這天山一聖,乾元山乾元子,二百年前後兩位至尊。
本書以七劍為的,天風長虹。七劍雖前後不一,可後者蛟如星日,金波神鏑,浩蕩乾坤。
三人轉向西北,三百里之遙,瞬間在目。三人將近聖仙峰時,晴光流霞的高峰上,於午後白日映照下,一個恍若燦星高照的艮杖老人,向向而立,茨清子驚道:“天山氓童!”黃陵柏驚羨道:“不愧為天山之星,氣度非凡。”茨清子道:“此乃正午時分,日光之下峰上尚燦若星霞,若是陰霾雨雪或於中夜,更見其爛爛雲光,貧道所以知者,上清師兄曾三過天山,他雖未謁見氓童道長,可千里天山,了無二者。”竺劍人拱手道:“原來道長已有所聞,怪不得無須尋找。”茨清子道:“我三人向東分作三路,吾於左路已然見其峰之流光明霞。聖仙峰乃天山之第三絕獻,去都龍嶺九百餘里。”
三人且近時,向峰上拱手一躬,齊聲道:“參見天山尊者。”此去峰顛尚有三百餘丈,三人以天耳傳音拜見氓童,峰上若金鐘鳴響般呵呵笑道:“三位免禮,貧道來也!”
餘音尚在耳際,一個清矍飄灑的銀髯道長已在面前,微風颯颯,三人袍袖飄拂,三人一躬,黃陵柏道:“見過前輩!”那氓童立掌道:“三位何來?”
以三人之建樹,亦感四周之禁力張弛,再看那氓童、玉面紅唇,眉頭眼角了無紋絡,星目燦燦,道髻餘髮間略見清霜,八尺之軀,卓卓如長松而立。天蘭色道袍,內襟雪白衣襟,足下黑色雲覆,手中艮權長亦八尺,簡僕真元,仙風飄曳。天山聖仙峰天山至尊天山星天山氓童。
氓童立杖笑道:“一個時辰之前,三位分途東去,而時可是由陰鎖嶺轉來?”三人微微一怔,茨清子呻吟道:“陰鎖嶺?”氓童道:“西荒洞中那瘋癲人!”三人愕然一驚,黃陵柏拱手道:“前輩依然知之。” 氓童笑道:“陰鎖嶺距此二百餘里,貧道若未知之,豈不果如氓者?”黃陵三人拱手笑道:“前輩!”氓童嘆道:“四年前吾過大漠前往天童山,見一人躑躅於小河邊,當時吾雖驚其一人何敢於大漠獨行,卻未問其故,待吾天童轉來,其人已非於原處,吾來往經此未足一日,那人去小河數十里,僕之於沙丘,吾量其必已死去,待吾近其身時,其竟爬行向前,衣衫襤褸,瘦骨伶仃,若至晚間必凍餓而死。吾觀其神態異常,即知其為魔毒所致,吾又怎能不救,當貧道致其於天山下時,其竟狂笑不止,人至於斯其奈如何?問其言,痴痴無語,吾以太乙丹令其食之,良久即起身而去。”
是吾置於陰鎖嶺山洞,其後之一年間吾每三、五日內以太乙丹鎮其狂然其效甚微,卻可令其數十日不食,吾又以枯草於洞中,為其穴,貧道經月再去時,令吾大為驚詫者,洞中竟是四人!貧道無奈惟以此丹救治,至今恐無良方令其歸於常人,三位何以尋其至此?黃陵三人聞氓童之言一時茫然。
當氓童聽了三人之敘說,扼腕嘆道:“奈何?其若非魔毒所致之瘋癲,吾之太乙丹已令其還原如初,其若天生之痴愚,吾之丹亦可令其澄清其識念,只這陰魔之毒,非但入其髓而致其神魂迷亂,若能令其復之如常者,必死而復生。”茨清子驚歎道:“死而復生,乃拯其靈魂,回其天性,孰能為之?李尤無可救度也!”竺劍人道:“前輩屢往其處,乃前輩之太乙丹令之苟生至今,其三人者何來之?李尤能於數百里或千里外將人掠到此間,恐絕非所能。”
四道沛然長漢,氓童道:“三位用心如此,貧道亦不失其望,必盡力而為之,然而李尤其人最終如何?貧道未敢斷言,可嘆餘者三人已無可救治。”竺劍人疑道:“三人雖已痴迷,然受毒怎比李尤之深,何以無如李尤者?”氓童道:“李尤之內心已即其魂靈已墜邪惡,他未能如星月堡魔道之陰毒功法,或邪惡之咒法,其人能長途跋涉,寒暑飲食不致其死,也必另有其因,貧道若不將其由大漠中救出,能否出之或死於其間,亦未能言之,然而受李尤之害者,又當別論,因之若能李尤或可得救,三人者恐未能也!”言罷一嘆復又笑道:“我等尚在生死之中未能先天地之法也!”黃陵柏三人拱手茫然,氓童道:“三位峰上和息如何?”黃陵柏拱手道:“謝前輩,但望前輩憐憫之心於彼,我三人萬里尋蹤未失其行。”三人拱手告辭,氓童道:“李尤者其一也,其同李尤星月堡受害者多已亡失,其後之星月堡如何?崑崙山之所為是否另有他處?為今之計必往雲谷告以其情,再者惟雪靈可與衡之。”竺劍人拱手道:“前輩之都於今,我等已將其告之師輩,前往雲谷亦在意中。”
三人躬身道:“前輩請!”氓童合掌額前,霎時遍體青光流霞,冉冉而起,聖光峰上雲光散漫,青靄熠熠,碧天晃亮,劍氣呈虹。數百丈外,一個清澈入耳的聲音道:“三位請了!”三人遙向峰上一躬。
黃陵柏自於六根山與誇英子相見,本當黃陵柏與竺劍人師兄弟一會,不料輾轉數年,其間往返雪靈,西溟山、雲貴天山等處,事者已矣,心者未已。
三人由天山回橋山路經草蘆寺,拜見了草蘆僧,而後黃陵觀向靈祿道長一敘尋蹤李尤之情。
一別五十年的思念之情,令茨清子夢魂縈繞,思之愈切。
數十年轉眼已去,茨清子南宮雁朝朝暮暮思念那同父異母的兄長南宮鶴思念何以太什?童年時的悲慘離別,情與愛的分割,偏見所致的結局,於少小的南宮雁心中刻下深深的傷痕,而那少年被迫出走流浪天涯的南宮鶴卻將往事深深掩埋於心 靈深處,他與師弟黃陵柏親如手足,卻一字未曾表露。
兄弟 相見近日,茨清子卻倍覺茫然,三人飄飛於空際,身下的蒼涼世界向後飄掠,好似那流光之飛逝,好似那百代之消失!
黃陵柏心中暗自嘆道:“師兄之異常卻令他不可思議,師兄弟二十年同師三洋島,同室起居,二者能彼此捨身,卻未能了知師兄身世之一言半語!”今回小扶桑指日可即,同行的三人卻於濛龍中有一個念頭,並非那相見之悲歡,而是茫然。
由橋山向東直奔東海,黃陵柏卻轉念道:“我三人由此前往蘭亭山見一見六劍道姑,而後回小扶桑如何?”茨清子二人卻同聲道:“但憑道兄之意!”三人轉道蘭亭。
且說誇英子自雪靈山同黃陵柏等分別之後,未忘與師姐金蓮童之約,即回了萬花島,一別兩年東海的夏未椰林蔥翠,遠山下的望海鎮隱於濃綠之中,兩年前師姐送她回蘭亭,姐妹於望海鎮之一宿 ,重歸心臆,人世之溫情,雖然短暫,回想時卻餘味深長,海岸邊的椰林下,誇英子白衣素裙,凝眉貯立,兩年來的海內所迂所見,令其望海而嘆。
微風輕拂,素帶飄飄,椰樹搖曳,雲影淡淡,碧海蘭天。一幅澐海歸思圖,誇英子思入靜境,身心俱忘。蒼天、大海、立身之地皆融一空空靈靈的臆念。她靈犀一點,縹緲於至最高之無上之境界。
遠空鷗翔,近海帆影。老漁人夢囈般的歌聲,將誇英子喚回這個現實世界,誇英子輕輕一嘆,茫然呤道:“此中無情勝有情,靈心澹澹盈太空,神兮神兮有無間,靈兮靈兮空不空?”誇英子合掌向天一拜,艮爛中飄身空中。
回到萬花島,誇英子參拜師傅萬花女,金蓮童五師姐,萬花女打量這徒兒英灑什於當初,什為憐愛道:“徒兒此去,飄忽兩年,我那蘭亭姐姐可好?”誇英子合掌道:“蘭亭師亦什憶念萬花師傅,兩者皆在思念之中。”萬花女笑道:“海內海外兩般情,皆在妙靜一念中。”徒兒此回海內,可曾謝諸前輩當年之恩否?誇英子合掌道:“弟子已前往蔥嶺,雲中青城,雪靈等地謝當年之恩。”並將含雲觀,六根山之事告知師傅師姐道:“我與師妹三女恰迂小扶桑之黃陵柏。”等事敘之,金蓮童驚歎道:“師妹於青城所迂,雖為蓮師除了一害,救了含元觀二小童,亦算報之以簣。那六根山之六男女誠為可惡!可怖!可憐!人世尚有這樣的事?轉向師傅道:“師傅,我之萬花靈芝丹可否救治那六男女?”萬花女道:“他雖受人之所為、致其痴顛、痴狂,而繼之靈性湮滅,我之萬花丹,只可救其顛不可救其痴狂,前者病也!後者靈也!徒兒將其斃於劍下,亦為無奈之舉,可謂解脫,亦令無端者再受其害。”
誇英子忽想起那年師傅所言之無為大師,心下暗道:“不知這大師為誰?”因合掌道:“弟子聽師傅之言,略悟其道。忽想起那年師傅所言之無為大師,未知弟子何時有緣一見?”萬花女微微笑道:“徒兒若不向此人,或可緣長其時,徒兒而今問起此人,其緣已無。”誇英子姐妹聽師傅之言,皆愕然不解,但見師傅點微笑,師徒一時沉寂於禪境道義之中。
誇英子回到萬花山轉眼一年,這一日她與師姐金蓮童於萬花罔觀看那海天之際鷗翔雲影,白絮,青苹走來合掌道:“師妹,東北海岸來了那小扶桑南宮道長,等候一見。”金蓮童道:“南宮道長來此未知何事?”誇英子呻吟道:“他若一人前來,必為其師弟黃陵柏之故,我二人且去看來。”姐妹四人下了萬花崗,來到東北海岸 ,椰林下站了那白袍素帶的南宮鶴,四姐妹漸近,那面海而立的南宮道長轉過身來抱拳一躬道:“別來經年,恍惚春秋,道姑之仙容依然如昔!”金蓮童合掌道:“一別數載,道長已是羽衣仙斑!”南宮鶴笑道:“彼此盡在色空中!”誇英子合掌道:“數年不見道長禪 機玄關,悟空無相,請萬花宮一敘!”南宮鶴合掌呵呵笑道:“打擾諸位清淨,無須驚動萬花前輩,貧道一言是問,即刻告辭。”誇英子道:“可是問你那師弟黃陵柏?”南宮鶴點道道:“數年前其雖回扶桑一見今又已四年,未知道姑可回蘭亭,其間曾與師弟一見否?”誇英子思道:“三年多前,吾與三女師妹於六根山,偶然相見,又數月後會於雪靈山,雪靈一別已是三秋矣!”南宮鶴一揖道:“貧道因師弟之言,亦曾前往橋山黃陵觀,未曾一見,今已四載貧道一者掛懷,二者尚有一願未了!”誇英子又將其回蘭亭之行蹤一敘道:“想你那師弟不日即歸道長於小扶桑山靜日長,何不耐心等待?”金蓮童道:“道長方才所言一願未了,能否見告?”可是泛空島七珠 一事?”南宮鶴拱手慎重道:“十前年我二人於泛空島取了那七彩流虹,因恐其落入魔道,亦七星異人之意也,當時問其由,那七星人神異莫測,未道其然,至今七珠及七異人之秘未能了知,況那海中之首丘婁犯泛空島者,亦為七珠。”“首丘”二位道姑已然知其惡,其於七珠又是何故?吾與師弟,二位道姑以七珠誘而除了,今猶在憶。誇英子嘆道:“道長又何必為已去之事而掛懷!”南宮鶴喟然道:“今在下有一事相求,未知當否?”金蓮童一怔道:“道長請講!”南宮鶴抱拳道:“吾欲將七珠託於萬花島,此心安矣!”誇英子道:“七珠雖於你我皆身外之物,可其來歷極為隱秘,未知道長將七珠託於此間,可是去尋找師弟?或有他意?”南宮鶴呻吟之際金蓮童思索道:“道長之用心,我姐妹知其一、二此事尚須知師傅而定!”南宮鶴抱拳道:“請道姑稟知尊師。”金蓮童道:“道長何不一同去見吾師!”南宮鶴抱拳道:“有勞諸位,在下就此等候便了。”金蓮童道:“若如此,道長且待!”即同四姐妹合掌一躬而去。
時未久蓮童,誇英子轉來,含笑合掌道:“師傅為道長至誠,可暫為儲存,待汝師弟黃陵柏回島,即刻奉還。”南宮鶴抱拳一躬道:“多謝令師及二位道姑,在下即回小扶桑,二日後於此相見。”
兩日後南宮鶴揹負七星珠來到相約之地,金蓮童誇英子四姐妹已恭候多時,南宮鶴雙手託了當初與師弟二人縫製的錦代,金蓮童合掌躬身雙手接了。七顆大如碗口之七彩流虹,於睛光下猶斑爛可見,南宮鶴輕輕吐了口氣,向蓮童四姐妹深深一躬,便欲離去,誇英子詫疑道:“道長可是回小扶桑?”南宮鶴點頭道:“師弟若近日不雪貧道欲往橋山黃陵觀。”誇英子合掌道:“今七珠在此,七星人已去,泛空島之謎似以不可破解,道長無須掛之於心,似這等事,逢有其因,其源,亦非我等所能探其秘,量那黃陵道長不日即歸,小扶桑清幽之世外仙居,今日之謎,今日之不解,日後必然見其因,知其然!”南宮鶴聞言竟一時茫然,呆了呆,拱手道:“道姑所言 ,言扵我等之道行園滿,洞察一切境,亦在下此生之的也!”言罷一揖而起。
誇英子之言,道出了南宮鶴之心思。亦道了她之隱憂,不可知者,何以求之,何如小扶桑修真悟道:“亦即南宮鶴之道行園滿,洞察一切境。”南宮鶴何以不知誇英子之言之用意。可嘆南宮鶴此一去,竟杳如黃鶴不歸來。”
南宮鶴回到小扶桑,並未將誇英子之言置於腦後,沉而思之,以他之今日焉能疑之,可他數日後,還是去了橋山,他於黃陵觀得知師弟白髮二人去了西溟山,她卻未追蹤前往,一別五十年的兄弟相見在即,他於黃陵觀三日,聽那靈祿、黃煥之傾訴,他去黃陵鋪,重溫師弟之敘說,童年時的桂西,令他於黃陵鋪的小溪旁惆悵彷徨!那年的中秋之夜,小弟南宮雁之童心真情,令其潸然淚下,五十多年過去了,那年中秋之月於他於南宮雁何曾忘懷;五十個中秋之夜,天各一方的弟兄二人皆在追憶、感傷!此後小宮鶴的天涯淪落,繼母的含恨而死,只有兄弟一旦相見,一敘衷腸方能知之。
機緣一失,萬古不復,此乃天意也!人意也!他同那七星珠一般不可測臆。三日後,南宮鶴未以靈祿之言,留於觀中等候師弟二人歸來。他去了桂西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