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夾雜著冰碴和碎石的狂風如同白色巨龍般咆哮著衝向樹林,所過之處,碗口粗的小樹被攔腰折斷,積雪和枯枝被捲上天空,連堅硬的凍土都被颳去一層。
“快跑。”陳撤的吼聲幾乎被風聲吞沒。
他猛地推了身邊的同伴一把,自己則率先朝著樹林深處竄去。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調動體內的靈能,跌跌撞撞地向密林深處逃去。
身後的樹木在狂風中發出痛苦的咯吱聲,斷裂的枝幹不斷砸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深坑。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卻逆著逃跑的人流,緩緩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林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沫,站在狂風肆虐的林間空地上,抬頭望向天空中的黑羽雕。
黑羽雕正準備追上去戲弄那些逃跑的人類,當看清地面上那道身影時,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翅膀猛地停在半空。
它死死地盯著林立,喉嚨裡發出恐懼的嗚咽。
剛才還盛氣凌人的氣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抓在爪中的野豬屍體都差點掉下去。
“沒想到會在這裡再遇到你,真是緣分啊。”林立對著天空揮了揮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然後,他的溫和笑容在黑羽雕眼中卻如同最可怕的夢魘。
黑羽雕猛地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抓著野豬屍體的利爪幾乎要嵌進獵物的骨頭裡。
雙翼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拼盡全力扇動著,龐大的身軀如同被點燃的火箭般向上竄升。
它甚至不敢回頭再看一眼,只顧著拼命往雲層深處鑽,轉眼間就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陰沉的天空中。
林立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看著那道狼狽逃竄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傢伙膽子可真夠小的。”
腳下的積雪還在微微顫動,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和靈能波動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
遠處的陳撤一行人剛跑出沒多遠,就聽到黑羽雕那充滿恐懼的尖叫。
他們疑惑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那隻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強大異獸,此刻竟然在倉皇逃竄。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
凜冽的寒風捲起他們凌亂的頭髮,卻吹不散臉上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剛才那令人絕望的危機,竟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結束了?
危險徹底解除的瞬間,目瞪口呆的陳撤一行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氣。
先是有人踉蹌著扶住身邊的大石頭,接著眾人紛紛手撐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進衣領,把粗布衣浸出深色的印子。
“剛才那隻異獸已經發現我們,怎麼突然就飛了?沒道理啊。”有人抹了把臉,聲音還在發顫。
“你這呆子。”旁邊的同伴抬手拍了他後腦勺一下,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難不成要它撲過來把我們撕成碎片才好?”
這話一落,眾人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先是低低的笑聲,接著變成暢快的大笑。
陳撤眼角的餘光瞥見樹林裡走出一道身影,他立刻走了過去,“小兄弟,剛才你沒跟我們一起跑嗎?”
林立嘴角勾著淡淡的笑,“本來想跟你們往這邊跑,就看到那隻異獸飛走,於是我就隨便找了棵大樹躲了一會兒。”
他說著,踢開腳邊的石子,石子滾進草叢裡,驚飛了幾隻躲在裡面的小蟲子。
雖然這裡很危險,但是沒人願意就此放棄挖礦。
陳撤把鐵鎬撿起來,在石頭上磕了磕沾著的泥土,率先走向之前開鑿的礦點。
其他人也紛紛拿起工具,“叮叮噹噹”的敲擊聲重新響起,火星順著鐵鎬的軌跡濺起,又迅速熄滅。
微弱的金色陽光透過陰雲間的縫隙灑下,落在每一個人身上,把外露的每一道肌肉線條都映得格外清晰。
…………
藍星,夕陽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老長,樹葉在風裡打著旋落在操場。
原本書聲朗朗的教室,隨著清脆的鈴聲瞬間沸騰起來。
鉛筆盒被“嘩啦”一聲合上,書包拉鍊的拉扯聲、同學間的打鬧聲混在一起。
講臺上的老師把教案抱在懷裡,笑著叮囑,“作業記得明天帶來,路上注意安全。”
她看著孩子們蹦蹦跳跳地跑出教室,才轉身走向辦公室,高跟鞋踩在走廊的瓷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校門口早就擠滿了家長。
周彤彤揹著粉色的卡通小書包,跟王朵朵揮了揮手,就朝著人群裡的夏晴跑去。
她的辮子一甩一甩的,書包上掛著的小兔子掛件撞在一起,發出“叮叮”的輕響。
“慢點跑,別摔著。”夏晴笑著蹲下身,把頭盔遞過去,手指輕輕理了理女兒額前被風吹亂的秀髮。
頭盔上印著周彤彤最喜歡的卡通貓,夏晴幫她把帶子扣好,手指蹭過女兒柔軟的耳垂,“今天店裡裝修完了,要不要去看看?”
“要。”周彤彤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點頭,小腦袋在頭盔裡晃了晃。
她手腳並用地爬上電動車後座,雙手緊緊抱住夏晴的腰,臉頰貼在媽媽溫暖的背上。
夏晴發動車子,電動車“嗡”的一聲駛離校門口,車輪碾過地上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秋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周彤彤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卻又好奇地把頭探出來。
街邊的路燈已經亮了,暖黃色的光透過樹葉間隙,在地面投下斑駁的碎金。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夏晴緩緩減速,周彤彤嘴裡哼著音樂課上學的新歌,腳尖輕輕點著電動車的踏板。
忽然一陣風捲過,路邊柳樹上的一片枯葉打著旋飄過來。
周彤彤下意識地抬起左手,手指輕輕捏住葉柄,枯葉邊緣的紋路在掌心蹭過,帶著秋日特有的乾燥觸感。
把樹葉舉到眼前,夕陽的光透過葉片,把細細的葉脈照得一清二楚。
“剛好我的童話書缺書籤。”
她笑得眉眼彎彎,把樹葉小心翼翼地夾進外套口袋,還拍了拍口袋確認不會掉出來。
“你可得收好了,”夏晴回頭看她,眼裡滿是笑意,“上次你的橡皮就是這樣弄丟的。”
綠燈亮起,電動車平穩地穿過十字路口。
店鋪離學校不遠,十幾分鐘的車程就到了。
夏晴把車停在路邊,剛解開周彤彤的頭盔,她就像只小兔子似的往店鋪跑,小皮鞋發出噠噠的響聲。
夏晴從包裡掏出鑰匙,鑰匙串上的鈴鐺叮鈴作響。
她插進鎖孔輕輕一轉,“咔嚓”一聲,玻璃門被推開時帶著輕微的嘩啦聲。
按下牆上的開關,天花板上的吊燈亮起,暖白色的光瞬間填滿整個店鋪。
周彤彤忍不住“哇”了一聲,眼睛瞪得圓圓的。
原木色的櫃檯擦得鋥亮,牆上掛著淺粉色的圖畫,角落裡還擺著她之前選的小沙發。
她跑過去,指尖劃過光滑的櫃檯,又踮起腳摸了摸掛在牆上的風鈴,風鈴“叮鈴”響了一聲,像是在回應她的好奇。
“怎麼樣?”夏晴走過來,從後面輕輕攬住女兒的肩膀,指了指靠窗的位置,“以後你寫作業就可以在這裡……”
“好漂亮。”周彤彤轉過身,抱住夏晴的腰,臉頰蹭了蹭媽媽的衣服,聲音裡滿是歡喜。
母女倆在店裡待了一會兒,夏晴剛拿起包準備走,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掏出手機,螢幕上顯示著面試女孩的名字,接通後,電話裡傳來一個不好意思的聲音。
“老闆娘,對不起,我家裡突然有事,明天沒辦法去面試……能等後天嗎?”
“沒關係。”夏晴的聲音溫和,“你先處理家裡的事,後天過來就好……”
掛了電話,周彤彤仰著小臉問,“媽媽,面試的姐姐明天不來了嗎?”
“嗯。”夏晴把手機塞進包裡,伸手牽起女兒的手,“我們回家吧……晚上你想吃什麼?”
周彤彤皺著小眉頭認真思考,手指在夏晴的手心裡輕輕畫圈,“我想吃紅燒魚。”
“行。”夏晴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髮,“等下路過超市買魚,再給小白和小黑做魚……之前我答應它們的,今天兌現。”
周彤彤開心地點點頭,牽著媽媽的手走出店鋪。
關上門時,她還回頭看了一眼,路燈的光透過玻璃門,把店鋪裡的一切照得暖暖的。
晚風捲起地上的落葉,母女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裡,只留下電動車駛遠的“嗡”聲,和空氣中淡淡的秋日氣息。
…………
下午五點半的夕陽,正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一塊浸了蜜的琥珀,慢慢裹住漸漸安靜的校園。
教師辦公室的玻璃窗微微敞開,窗外的樹木的樹葉被夕陽染成金色,偶爾有一兩片打著旋落下,輕輕擦過窗臺。
蘇月剛把最後一疊批改過的試卷放進檔案袋,指尖蹭過紙頁邊緣的毛刺,有些發癢。
她往後靠在辦公椅上,雙臂緩緩向上伸展,手肘繃成一道柔軟的弧線。
針織衫隨著動作向上縮了半寸,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腹,衣料緊緊貼在背上,將肩頸到腰線的曲線勾勒得愈發清晰。
垂在胸前的長髮滑到肩頭,她抬手攏了攏,指尖還沒碰到髮尾,走廊裡就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王嬌走進辦公室,目光先掃過對面空著的工位……李老師的茶杯還倒扣在桌面上,吳老師的教案本攤開在第三頁,顯然人都走得匆忙。
她手上的東西往桌面上一放,椅輪碾過地板發出輕微的“咕嚕”聲,才轉向蘇月,“你不是說要去醫院看望阿姨嗎?這都快六點了,怎麼還沒走?”
蘇月放下手,指尖輕輕敲了敲檔案袋的拉鍊,又把桌上的中性筆插進筆筒裡,動作慢悠悠的,“剛忙完,正準備收拾東西下班。”
她說著,伸手去拿桌角的包,拉拉鍊時指尖微微用力,金屬拉頭髮出“咔嗒”一聲輕響。
王嬌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看著蘇月說道,“我還以為你早走了呢。”
蘇月想起什麼,轉頭看向王嬌,“對了,你昨天跟那個調皮鬼的家長聊得怎麼樣?上次你還說他總在家打麻將影響孩子寫作業。”
王嬌聽到這話,肩膀瞬間垮了半截,指尖下意識掐了掐眉心,“別提了,聊得我氣都順不過來。”
我跟他說孩子最近上課總走神,作業錯得離譜,就是因為家裡太吵,讓他以後打麻將要麼去外面,要麼等孩子睡了再玩,你猜他怎麼說?”
她頓了頓,模仿著家長敷衍的語氣,“老師您放心,我以後儘量去樓下棋牌室,可那眼神飄得都快飛到天上去了,我看他頂多堅持三天。”
蘇月走過去,輕輕拍了拍王嬌的胳膊,掌心帶著溫溫的暖意,“你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做了,剩下的就看家長自己了。”
別跟自己較勁,一會兒下班去街角那家“甜時光”看看,聽說他們新出了芒果慕斯,你不是最愛吃這個嗎?”
王嬌眼睛亮了亮,剛才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嘴角也勾起一點笑意,“對哦,我上週還跟店員說要嘗新口味呢!”
那我一會兒就去,說不定吃塊蛋糕,這股子氣就全沒了。”
蘇月笑著跟她揮揮手,轉身走出辦公室。
走廊裡的聲控燈隨著她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又在她身後緩緩熄滅,把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她快步走向停車棚,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髮梢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光。
白色的小綿羊電動車就停在最裡面,車座上還留著一點陽光的溫度,她跨上去,擰動車把,車子“嗡”地一聲輕響,順著校園的柏油路慢慢駛出大門,融入漸漸亮起燈火的街道。
市中心的霓虹燈早已次第亮起,像一串撒在黑絲絨上的碎鑽。
奶茶店的暖黃色燈牌閃著“第二杯半價”的字樣,寫字樓的玻璃幕牆反射著五彩的光,連路邊的梧桐樹上都纏繞著小小的彩燈,一明一暗地晃著。
蘇月騎著電動車穿過車流,晚風拂過她的髮梢,帶著街邊烤串的香氣和奶茶的甜味,比辦公室裡的粉筆灰好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