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慕去病的話,沉默不語,

北郎君略帶譏諷,慢悠悠地說道,“你憑什麼說我們沒有說真話,當時的情況,難道你看到了不成。”

北郎君的話雖然不多,可是卻總是想要給對方沉重的一擊。

慕去病沉吟了一下,倒不是因為他被這個問題問住了,而是他感覺到自己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只是聽了他們每個人說的話,就已經能夠看出事情的脈絡,判斷出其中的真假。”

他感覺到一種以前不屬於自己的思維,在他的頭腦中滋生。

“難道,這是屬於那個穿越者的能力?”

慕去病無奈地摸了摸額頭,用他頂級的修為,換了這樣一個需要費腦子的能力,他這筆真是不划算!

能夠動手解決的事,為什麼要費腦子?

如果他的結界還在,那麼他根本就不會被捲入到這場麻煩中來。

如果他的靈力還在,那麼只要他拿出淨寒劍,指在這幾個人的胸前,就不怕他們不說出實話。

可是現在,他只能耐著性子和他們兜圈子。

因為,他必須要找回銅鏡。

慕去病在長桌前坐下,其餘四人立刻不約而同地向旁邊挪了一個位置。

他們謹慎地與慕去病保持著距離。

“我先從西郎君說起,因為剛才他承認了自己就是撞到南小娘的人。”

“他的這個承認非常重要。”

“如果他不承認,那麼,最基本的進入審心殿的順序,恐怕也無法理清,就更不用說確定誰是案犯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急著承認。這件事沒有人看到,連南小娘也沒有看到那人的樣貌。”

“可是,為什麼,在南小娘講完後,幾乎沒有費什麼時間,他就承認了這件事呢?”

西郎君有些不耐煩,嘶啞著聲音道,“我這人就是不喜歡兜圈子,你要說什麼,能不能快點說。”

"我只是合理推測,西郎君你知道,這件事根本不必刻意隱藏,一定會被發現。“

”可是,南小娘已經說了,他並沒有看到那人的臉,那麼西郎君為什麼這麼肯定呢?

慕去病忽然放慢了速度,看著西郎君的方向。

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眼睛,可是西郎君還是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西郎君,你是否丟了什麼東西?”

西郎君有些結巴地答道,“是...是丟了,那又怎麼樣?”

慕去病點了點頭,“我們在審心殿的柱子後面,找到了一塊方巾。”

“製成方巾的蠶絲,並不是普通的蠶絲,因此我們很快就確定這是哪一國使者的隨身物品。”

西郎君聽完這句話後,原本怯懦的表現不見了,他有些著急地叫道,

“喂,小子,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這塊方巾怎麼會在審心殿的柱子後被找到呢?走出審心殿的時候,我還用它擦了汗,明明是我撞到南小娘的時候掉的......"

"噢,原來這樣。"慕去病點了點頭,“那麼你急著承認是撞到南小娘的人,也就不難理解了。”

”不過,你的方巾,為什麼會出現在審心殿的柱子後,這件事,恐怕就要問問南小娘了。”

“我,我怎麼會知道?我連審心殿都沒有進去過。”

“你真的沒有進過審心殿嗎?”慕去病又追問了一句。

“我......我在地上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慕去病沉吟了一下,問道,“那麼北郎君呢,你在審心殿內四處查詢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這塊方巾?”

北郎君一甩袖子,皺著鼻子說道,“哼,你以為我是如此無禮的人嗎,我怎麼會在審心殿裡到處亂走?”

“那是因為,你在找那面銅鏡的下落。”

慕去病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而且,功夫不負有心人,你確實找到了那面銅鏡。“

“哼哼,小孩子過家家,真是笑話!”北郎君頗顯高傲地甩了一下衣袖,然後抬頭不語。

似乎認為,慕去病並不具有和他對話的資格。

慕去病卻沒有理會他的不滿,繼續說道,

“北郎君在審心殿內,四處查詢這一點,並不是隨口亂說,也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

“我們在內殿的牆角找到了他的鞋印,那裡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打掃過了,地上頗有些灰塵。”

“而且,碧月姐姐今天還沒有來得及,點上內殿的蠟燭,房間裡很黑。”

“因此,北郎君沒有注意到自己留下了腳印。”

“而在大殿的橫樑上,也找到了這種帶著灰塵的腳印。”

“連那麼偏僻的地方都去過了,說北郎君在審心殿內四處查詢,應該不算說錯吧。”

北郎君一時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今天照顧他的侍女們,對他格外體貼。連穿著的靴子也拿去刷了,原來就是為了確定腳印的形狀。

事已至此,不承認也沒用了。

北郎君說道,“我確實是在審心殿內四處尋找了,可是你怎麼敢確定,我就一定找...(~ ̄(OO) ̄)ブ....z找到了?”

北郎君越說越激動,尖細的嗓音到最後還破了音。

說他找到了銅鏡,不就等同於說他是賊?!

北郎君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侮辱。

慕去病淡淡地說道,

“因為那面銅鏡,我們在審心殿裡沒有找到。”

北郎君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一度懷疑,坐在他面前的少年腦子有問題。

“真是市井小兒!說過的話自己不記得了嗎?你剛才不是說了嗎,銅鏡被偷走了。”

“是被偷了,可是還沒有‘走’。銅鏡那麼大,拿出審心殿,走在路上不被人注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北郎君冷笑道,“如果真的有人偷,肯定已經想好了拿出去的方法,怎麼會把它留在殿裡?”

“這件事恐怕要問問你了,在看到銅鏡不見的那一刻,你為什麼首先想到的,是在殿裡尋找呢。"

慕去病見北郎君不答,繼續說道,

"當北郎君進入審心殿,看到銅鏡不在原位時,竟然很快就確定銅鏡是被人偷了,而不是被收了起來。”

“於是,他就在殿內四處尋找起來。”

“如果只有銅鏡不見了這一點,是很難做出這種結論的。”

“一定還有另外的因素,讓北郎君很快得出結論。”

"那麼,北郎君!你究竟看到了什麼事,你看到了誰?"

......

慕去病說著拍了一下桌子,即使在黑暗中,也透露出無形的壓力。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止了。

大家都在等待北郎君的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北郎君才吐出了一口氣,說道,

“精彩,精彩!差點掉到你的陷阱裡去。"

"既然銅鏡很大,拿走不可能不被人注意,那麼,我,又是怎麼把它拿出審心殿的?”

慕去病見他迴避剛才的問題,知道他還在有心隱瞞,

他搖了搖頭,慢慢地說道,

“這一點我是不會在這裡明說的。因為一旦說出來,差不多也是指明瞭這個人是誰。“

“我剛才所做的一切,讓大家一直處在黑暗中,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再說一次,女皇相信,這次的事不過是一時起意。”

“畢竟稀世的珍寶放在眼前,能夠不動心的人太少了。”

“所以只要將銅鏡物歸原處,那麼這件事以後都不會有人提起。”

“在下也知道,各位都是潔身自好的謙謙君子,過了今晚,這件事我們都當作沒有發生過。”

北郎君沉默了片刻,慕去病的一句“謙謙君子”打動了他的心。

無論如何,他確實在審心殿裡四處尋找過,連人家的橫樑也上了。

而且,審心殿裡的銅鏡也丟了。

這件事如果能夠無聲無息地平息,當然最好。

不然一旦傳出去,不論如何解釋,世人也不會不把這兩件事聯絡在一起。

那麼,他一向自詡的美名,也就蕩然無存了。

北郎君嘆了一口氣,說道,

“大周國女皇,果真寬容大度,在下佩服之至。”

“我確實在審心殿裡找到了銅鏡。”

“這件事並不光彩,我也很慚愧。今天晚上,我會讓銅鏡物歸原處。請向女王稟告,我今晚就回國,請恕我不能當面辭行了。”

“等等,” 慕去病說道,“你還不能走。”

“銅鏡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可還是有一個侍女因為這件事喪了命。謀害人命的人,必須要找出來。”

慕去病說著環視了一圈在座的四人,

“碧月姐姐,到底是被誰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