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去病看著桌前的四人,心知丟失銅鏡事關重大,這裡的每一個人,未必都會說實話。

他沉聲說道,

“為了方便稱呼,我按照大家所坐的方位,暫時給每個人起一個代號。也就是東郎君,西郎君,南小娘和北郎君。”

“現在,你們可以開始了。”

現場陷入短暫的沉寂,過了一會兒,像是忍受不住這種沉默,

少女將手放在桌上,怯懦地說道:“我...我先說吧。“

“我今天下午經過審心殿的時間非常短,我其實一直都在梨園裡看戲,那時正在演《踏瑤娘》。”

“審心殿的碧月姐姐路過梨園的時候,我還和她打過招呼。她可以證明我到了酉時還在梨園。”

慕去病平靜地說道,“碧月已經不能給你作證了,她被人殺死了。”

“什麼?”少女吃驚地叫道,而其他三人卻並沒有太大反應。

“如果你確實在梨園看戲,我們也會找到其他人證明。那麼,看完戲後你去哪裡了?”

少女說道:“後來,戲演完了,我起身往後院走。”

“但我並不是想去審心殿,而是要去太液池邊採一些鮮花來。我剛走到審心殿門口的走廊上,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走路走得非常快,一下就把我撞到在地上。他遮著面,連看也沒有看看我一眼,就匆匆地走掉了。”

“我只知道,那是一個男人,至於相貌,就一點也沒有看清。”

“在那之後,你走進審心殿了嗎?”慕去病問道。

“沒有。我的身體被撞得非常痛,連站也站不起來,在地上坐著。”

“緩了好一會兒才好些。太液池也不想去了,起身後我就回住房了。”

慕去病輕輕挑了挑眉毛,

“世上傳聞,這銅鏡知曉天下事,任何想知道的問題,他都會給出答案。”

“你和這面銅鏡不過幾步之遙,就一點也不好奇,想要走進去問他一個問題嗎?難道你的心裡只想著要去採花嗎?”

“這...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吧。”

“好吧。“慕去病似乎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轉過頭,繼續問道,

”那麼她撞到的那個人是誰?東郎君,西郎君,北郎君,你們都曾去往審心殿,不知是你們其中的哪一位。”

慕去病的話音剛落,西郎君就沒有猶豫地說道,正是剛才那個聲音嘶啞的人。

“是我,是我從審心殿出來後撞倒了她,不過我確實什麼也沒有拿。我去審心殿裡,只是想問一個問題。”

慕去病的額頭,不可察覺地冒出了細汗。西郎君去審心殿的時間,和他間隔地太近了。

雖然慕去病知道在審心殿裡,關於他靈鬥氣的秘密,還不會被洩露。

可是,連靈力都有可能消散,發生其它怪異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切,應該都和那個神秘的穿越者有關。

“穿越者!”

慕去病想到這個不知躲藏在哪裡的人,不由雙手用力,緊緊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他很快意識到這樣不妥,稍微緩和了一下情緒,平靜地說道,“你問了什麼問題?”

“這是一個很私密的問題。”西郎君小聲嘟囔道,早已沒有了剛才霸道的氣焰。“我不認為值得說出來。”

”那麼,你沒有看到審心殿裡的侍女碧月,她下午回去佈置殿內的燭火,後來竟然被人殺死在大殿裡。”

審心殿裡原本安排了四名護衛和四名侍女。

但是慕去病要問銅鏡的問題,不能夠被外人聽到,因此找了一個藉口,讓他們去了其它地方。

只有碧月想起殿裡的蠟燭還沒有擺好,才在中途返了回來。

那時,慕去病已經離開了。

“沒有,我在大殿裡,沒有看到任何人。”西郎君說道。

慕去病點點頭,說道,“那麼下一個該誰了?”

東郎君說道,”我確實是去過審心殿,而且我也用手觸控過銅鏡。”

他說話時的語氣非常從容悠閒,彷彿沒有什麼事能夠讓他產生不安。

就像他剛才在漆黑的房子裡,也能安心地品嚐食物一樣。

慕去病心頭一沉,“原來那個時候,結界就已經失去作用了。如果我離開的時候,能認真檢查一下就好了,實在是太大意了。”

東郎君繼續說道,“但不是我拿走銅鏡的!”

“我去的時候沒有看到任何人。”

“但是我肯定是在西郎君之前去的。如果他去的時候,還能問銅鏡問題,那說明銅鏡還在,拿走銅鏡的人肯定不是我。”

慕去病說道,“不錯,如果西郎君能夠問銅鏡問題,那麼那時銅鏡還在,可是你怎麼知道你是在西郎君之前去的?”

東郎君說道,“我路過梨園的時候,那裡正在表演《踏謠娘》,才演到秋胡榮歸故里,路遇採桑女子,還有一大半沒有演。”

“如果南小娘是看完《踏謠娘》才起身去太液池,在走廊撞到西郎君的話,那麼這段時間,我早就離開了。”

慕去病微微側了側身,對著北郎君說道,“這麼說,你就是最後一個到過審心殿的人了。”

北郎君冷笑道,”怎麼,難道你懷疑我?”

“我是去了審心殿,也進去了。但是我在審心殿裡並沒有看到銅鏡。”

“我以為是因為這次各國前來的使者眾多,你們擔心人多眼雜,將銅鏡收了起來。在大殿裡轉了一圈就離開了。有什麼問題嗎?”

慕去病點了點頭,說道,“倒也可以說得通......”

東郎君說道,“這能說得通嗎?”

“大周國寶一直都擺在審心殿裡,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如果北郎君真的發現殿裡沒有銅鏡,即使有了其它猜測,難道不應該找人問清楚嗎?”

“而且,偌大的大殿裡沒有一個人,難道不應該感到奇怪嗎?”

慕去病點了點頭,”東郎君說的沒有錯,我剛才說能說得通,只是指北郎君話中的一部分。

“大周國這面銅鏡的神奇,不敢說婦孺皆知,也是盛名遠播了。”

“我們可以做這樣一個假設。一個人遠赴千里迢迢,好不容易來到大周國,住進了皇宮之內。”

“他早就聽說了銅鏡的神奇,想要一睹為快。”

“因此專門來到審心殿內,可能還帶著一個非常迫切想知道的問題。”

“可是這時,他發現大殿裡原來應該放著銅鏡的地方,竟然什麼也沒有。這時,正常的反應會是什麼?”

“如果不立即想到銅鏡被偷了,確實是能說得通。”

“大周國皇宮一向戒備森嚴,怎麼會在女皇的眼皮底下丟東西。”

“但即使猜測銅鏡被收了起來,難道不應該找到相關的人,詢問一下銅鏡被收到哪裡,還有沒有機會可以問銅鏡問題嗎?”

“什麼也不問,又帶著原先迫切想知道的問題,一聲不響地離開,這種事可能發生嗎?”

東郎君說道,“不錯,我就覺得這太離譜了。除非是他拿走了銅鏡,不然為什麼發現銅鏡不在,也不吭一聲。”

慕去病聽他說完,轉向他說道,

“東郎君,如果這麼說起來,我們再假設另外一個人,他也帶著好奇之心走入審心殿。“

”看到傳說中的銅鏡就放在他的眼前,他一時控制不住,伸手去摸了它。“

”這時他忽然發現,銅鏡竟然這麼容易就被摸到了。既然能被摸到,把它拿下來也易如反掌。”

“這個時候,這人心裡就沒有一點想法,想把銅鏡據為己有嗎?”

東郎君一改剛才吃飯時的平靜,猛地站了起來,

“你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慕去病從簾子後走了出來,在月光下平靜如水,說道,

“各位,承認吧,你們都沒有說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