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是二皇子與葉槐蔭之間的信函,上面寫了聞人崇陽最近在梟南又立了軍功,勢頭過於猛烈,示意葉槐蔭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將聞人景置於死地,也可以藉此機會問問二十年前的舊事。

“這信是從葉青雲書房裡翻出來的。”陳平說,“求證之後,能確定此信只真不假,我在問丞相府下人時,說沈臨熙去找葉槐蔭時,差點被他掐死。”

聞人景問,“錢忠應該是二皇子殺的吧?”

“是的,在錢忠死前,只有二皇子的人接觸過春華,這個訊息是從屠三處得來的。”陳平點頭,拿出一些黑色藥丸來,“這個藥找老多看過,專攝人心魂,春華就是吃了這個藥,出了幻覺將錢忠殺死,後被人有意引到,見了你的腰牌,才會空口白牙攀汙與你,而能夠復刻你腰牌的人,並不多……”

陳平最後提醒道。

聞人景瞧了一眼他,“你既然都查到了,就直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

“是。”陳平拿出了一張單據,“這是工部進出材料記錄,最近簽收過銀塊的人是魯涵,沈臨熙……曾找過他。”

“嗯。”聞人景拿起景暄寫給葉槐蔭的信,“這個信能出現在葉青雲手裡,說明他們叔侄二人其中存有嫌隙,這個你要好好查清楚。”

陳平點點頭,“已經在查了。”

聞人景很滿意,“還有,沈臨熙跟長公主交談完就與葉槐蔭扯上了關係,肯定是有所求,這件事也要查清楚。”

陳平立刻應了下來,“是。”

聞人景讓陳平再靠近一些,“你應該查過沈臨熙的身世,給我詳細講來。”

陳平反而聽的有點懵,一臉不可思議地問,“少主,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聞人景很是認真,“我懷疑你查到的跟我所知道,會有出入。”

“哦!”陳平想了一想,“沈策年近知命才與夫人得一子,可能因為上了年歲,沈呼氏誕下嬰孩便去世了,所以沈臨熙算是沈策帶大的,大概十歲左右被選中當了皇家伴讀,拜師顧言,後來不知怎的進了刑部,還爬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因其……。”陳平頓了頓,觀察了一下聞人景,“因其不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方式,在朝堂受盡詬病,現今是二皇子門下書客。”

果然是有出入的,而這個節點確實是二十年前南澗淪陷的時間點。

聞人景用手指一下一下瞧著桌子,“二十年前沈策父子曾在京外出過事,那個時候可正是南澗淪陷!”

陳平聽後覺得後背發冷,就要起身離開,“此事若牽扯南澗淪陷,需得回稟大將軍,至於二十年前沈策父子的事,也得查清楚。”

“回來,回來,回來!”聞人景招手讓他坐下,“我問你,二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也知道我的脾氣,若你有意隱瞞,我有的是法子。”

陳平臉上橫肉直抽抽,心虛的坐回來,“少主,你這真是為難我,二十年前別說你了,我也就是個小卒子,但我還真記得一件事,就是南澗來的信使被斬殺後,軍中都在傳那信使是倭人假扮的,因為當時我就在營帳外當值,目睹了那信使身首異處才有這點兒印象。”

這話聽著沒毛病,可聞人景卻開始審視起陳平來。

在外貌上,陳平確實不出眾,而且看上去就是粗獷的老實人,開口也不會讓別人覺得他說假。

但聞人景不是第一天跟陳平認識,陳平心思縝密,一路被聞人崇陽重用提功,可想而知出了不少得主意,聞人崇陽硬叫陳平跟著聞人景,本來也就是牛不喝水強摁頭,若是真信了這張臉,必然要吃大虧。

陳平立刻表忠心,“我可是喝過老將軍滴過血的誓酒,保證過對少主忠心,絕無虛言。”

聞人景暫且信了,“當年父親遞到京城的辭呈與懺悔書憑空變作沈舒通敵叛國的罪證,其中定有朝中高官從中作鬼,沈臨熙懷疑是五軍都督府的人搞得,你可以試著查一查。”

陳平記在心裡,這些事得一件件慢慢辦,見著聞人景交代完了,就準備撤下了,走兩步又回頭詢問,“對了,少主,那你和沈臨熙得事……要怎麼稟報?”

聞人景沒明白,“什麼事?”

“嗯……”陳平支支吾吾,“就你看上沈……”

聞人景放下就有了火氣,隨便抄起個東西就砸過去,“你們這些人,竟然監視到我頭上?”

陳平沒躲,被砸了半身碎屑,嘿嘿一笑,“我回去教訓他們,絕無下次。”

“滾!”聞人景怒吼了一聲。

陳平旋即沒了身影。

聞人景揉了揉肩膀又撕開的傷口,又在心裡罵沈臨熙真是狠心腸,真就一點兒也不來看看他。

白穆剛送完盆栽回來,聞人景就推著行車床過去,“送過去了?”

白穆點頭,“送過去了。”

聞人景厚著臉皮,“不忙的話,把我送過去?”

白穆滿臉不樂意,“祖宗,你這是折騰我沒完了?我還得看書呢!”

聞人景笑著道,“看書哪兒不是看,把我送過去,你慢慢找地兒看。”

最後,白穆推著行車床帶著人又往刑部去。

聞人景到時,看見白穆送得盆栽被放在案牘庫門口。

沈臨熙則埋在一堆案牘裡,奮筆疾書。

行車床輪子生硬,進門時候磕到門檻,發了聲音出來。

沈臨熙抬頭看過來,立馬起身,“你怎麼來了?”

聞人景看沈臨熙繞道身後推自己進門,抱怨道,“你不來找我,那我只能來找你了。”

沈臨熙指了指桌子,“我準備忙完這些就去看你的。”

聞人景拿了一本案牘來看上面的批註,“是,可你什麼時候能忙完?”

“快了。”沈臨熙隨口敷衍,坐回桌旁繼續看案牘。

聞人景將懷裡衣服拍了拍,“之前醉酒吐到你身上,今日過來順便還你衣裳,也不是專門過來看你的。”

沈臨熙笑著放下了筆,去看衣服,“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專門來看我的,讓我來瞧瞧這衣服。”說著拈了塊布在手,“摸著是好料子……”

“沈臨熙!”聞人景發著怒將人拽進懷裡,“你是非得氣我嗎?”

沈臨熙愣了半刻,感覺這姿勢位置都很奇怪,趕忙起了身子。

聞人景臉一紅,將衣服又往上摟一摟,“你是不是生氣了?”

沈臨熙口是心非不去看,“沒有,我生什麼氣!”

“你還不承認!”聞人景推著行車床追過去,“你看看你這臉,都要掉地上了,我知道我這個人粗狂的人,若是不經意間惹你生氣了,你跟我講,或者打我罰我都行,成嗎?”

沈臨熙朝聞人景腿上的衣服看了看,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正巧自己也好幾天沒換衣服,就想著換換。

聞人景趁機一把拽住沈臨熙的手摁在腿上,萬分緊張,“你做什麼?”

沈臨熙疑惑問他,“你做什麼?我幾天都沒換衣服了,黏著難受,你不正好帶了嗎?”

聞人景鬆了勁,沈臨熙拿過衣服才看到聞人景的異常,一邊假裝著沒看見,一邊又褪去衣衫。

那背後的燒傷還是那麼醒目扎眼,不同的是如今看得人心更疼。

聞人景手掌熾熱,覆上這燒傷摩挲,“這是從南澗逃出來前受得嗎?”

沈臨熙被刺激的收縮著肩胛骨,轉過身面對聞人景,就連正面也有一些被波及,“還有這些。”

聞人景站起身來,接過衣服慢慢為沈臨熙穿上,慢慢繫上襟扣。

腳下一個沒站穩,帶著沈臨熙一同砸在了書架子上。

“嘶~”聞人景腹背受力,還能笑得出來。

沈臨熙趴在聞人景肩頭,也被感染的笑出來,“看你是好的差不多了,還能笑得出來。”

“你在這兒,有什麼笑不出來的!”聞人景臉皮更厚。

沈臨熙搖搖頭覆上去,賞了個吻給他,然後才掙開聞人景的死纏爛打,穿好衣裳。

“今日換藥沒有?”沈臨熙問道。

聞人景心裡生蜜,說謊不眨眼,“還沒呢。”

沈臨熙讓人坐在自己旁邊,“那你等我,我把手頭的事處理好,給你換藥。”

聞人景撐著頭,直勾勾盯著沈臨熙,“好。”

刑部事情不少,但大多都是些雜七雜八的事。

什麼上午拌嘴,下午打架的事都能被攀咬成外賊,丟了東西沒了冊子都有十來封書上來。

聞人景也只是見沈臨熙往上劃了紅叉,沒別的了。

偶有一兩樁大理寺倒過來的案子,也都是些嘴硬的,要刑部儘快把嘴撬開。

翻了兩個瑣碎案子後,聞人景看到一個特殊標記的案牘,就想著拿來瞧瞧。

沈臨熙將案牘搶過去,“這種標記的案牘都屬於機密,老多了不好,看看別的。”

聞人景聽話的沒再看案牘,從身後書架拿了楊勇元論忠義篇來看,現在再看這些被批註的小紅字,還是忍不住讓人想要笑。

沈臨熙聽見聲瞧過去,沒想到被拿的是這一本,從書架上面抽了一本薄薄的一本冊子換給聞人景,“看那個做什麼,看些有用的。”

聞人景去看冊子,書面上什麼都沒寫。

就隨手翻看開。

這一看不得了,這冊子根本不是什麼正經冊子,冊子上沒畫半個女的,完全就是肢體教學。

聞人景將書合起來,捏著拳頭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小看我嗎?”

沈臨熙正寫東西,不否認他說的,“難道這對你沒用嗎?”

聞人景將冊子丟進火盆裡,“沈臨熙,你等我傷徹底好了。非得好好教訓你不成。”

沈臨熙抬起頭玩味瞧著聞人景,慢慢說道,“那我等著。”

直到日落秉燭,沈臨熙才勉強忙完手頭的活,聞人景已經躺在行車床上睡著了,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沈臨熙拿了帕子,幫聞人景去擦口水。

“咚咚咚!”

聞人景猛然轉醒,紅著眼睛伸手便要掐沈臨熙的脖子。

沈臨熙沒有想到聞人景會如此,連忙去拍聞人景爆起青筋的胳膊,“聞人景,聞人景!醒醒!是我……”

聞人景慢慢反應過來,連忙鬆手,沈臨熙脖頸處已經留了印子,連忙道歉,“臨熙,你怎麼樣,對不起,對不起,讓我看看。”

沈臨熙紅著眼咳了兩聲出來,擺擺手,“我沒事,你怎麼了?”

聞人景正想說什麼,十三端著碗進來,看著屋內情況有些不知所措,停停頓頓的說道,“大……大人,藥……,該喝藥了。”

十三放下藥就退了出去。

聞人景看著沈臨熙幾口將藥喝完,問,“以前不是一天一碗嗎?怎麼這個點兒還喝?是最近累病了?”

沈臨熙拿了蜜餞塞進嘴裡,嚼了兩口囫圇嚥下去,“沒那麼嚴重,刑部最近雜事多得要死,累了點兒,不至於病了。”

此時白穆也端了藥來,滿臉不懷好意的笑,“將軍,咱的藥也熬好了。”

“……”聞人景很是無語,在沈臨熙隱隱笑意下,端起碗幹了藥。

沈臨熙同樣拿了顆蜜餞,靠近聞人景嘴邊,“看來,喝藥的不止我一個。”

聞人景還夠到蜜餞,就被收了回去,咬了個空,索性直接將沈臨熙拽進懷裡,不要甜了。

“蜜餞在我這兒不夠甜。”聞人景啄了一口沈臨熙的唇角,“這個肯定比蜜餞有用。”

聞人景不給插話的機會,過了滿嘴的苦味到沈臨熙嘴裡,直到沈臨熙將眉頭舒展開,聞人景才作罷,將沈臨熙手蜜餞搶過來,噻回他嘴裡,好再度壓壓苦味。

沈臨熙綻著一雙桃花眼,“你剛才做了什麼噩夢?”

聞人景舔了舔唇,略微回憶香甜,“沒什麼,只是在邊疆打仗打了太多次,一閉上眼就是屍山血海。”又滿眼愧意撫摸那脖領上留下的紅印,“抱歉,不會有下次了。”

沈臨熙一笑而過,起了身去推行車床,“都是小事,現在更重要的,是去給你換藥。”

“臨熙。”聞人景再度重複,“真的不會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