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景明白沈臨熙的意思。

他是梟南送來的壓質,朝野皆知,想要回家,就必須藉助皇家勢力,一步一步爬上去,讓他們怕,讓他們懼,讓他們用,讓他們不得不放自己回梟南區。

紅匣璧玉,聞人景叫李管家收了放好。

沒幾天的夜裡,沈臨熙駕了車來接聞人景去享樂。

去的地方竟然是白衣館。

白衣館今日裡無客,小倌兒們規矩了不少。

看來是提前清了場。

“拜見二皇子!”

“參見二皇子!”

沈臨熙,聞人景俯首稱臣。

二皇子景暄在樓梯口冠衣而立,用扇子懸空作扶,“免禮,免禮,今日邀請聞人將軍前來,屬實冒昧,特地打了一隻鹿送去廚房,一會兒嚐嚐看?”

聞人景繼續彎腰笑著,“多謝二皇子款待,是臣之榮幸。”

景暄上了兩步樓梯,很是不滿的斥責道,“哎~在外面,不要以君臣相稱,顯得見外,我很不喜歡,聞人將軍大可隨意一些。”

聞人景附和了聲是。

景暄繼續上樓,“今日選了這白衣館,聞人將軍也莫要見怪,母后不喜我與官員走的太近,也是為了掩人耳目,還望體諒。”

聞人景依舊附和了聲是。

景暄又調侃到,“不過你若是想找個小倌兒,我是沒意見的。”隨後又轉向了沈臨熙,“你說是吧,沈大人!”

二皇子沒有一點架子,正如冥香所說那般溫文儒雅,舉手投足也很大氣。

甚至親自開門將聞人景迎了進去。

“二皇子如此這般,臣受之有愧。”聞人景連忙道。

景暄不太樂意,又斥道,“不稱君臣,聞人將軍再如此,我可要降罪了。”

“是……”聞人景急忙改了口,“是我考慮不周了。”

景暄滿意點點頭,坐下之後示意沈臨熙與聞人景落坐。

叫身邊的丫鬟伺候著倒酒。

到聞人景這裡的時候,那丫鬟碰到了酒杯,灑了他一身。

丫鬟弄灑酒杯沒有一絲慌亂,沒有害怕,定是有意為之。

旁邊的沈臨熙只是斜眼瞧了一眼,司空見慣。

景暄話音里加了怒,“你怎麼做事的,倒個酒都倒不明白嗎?”

然後搶過酒杯,親自斟酒。

聞人景哪敢,連忙搶過酒杯,“我自己來,我自己來。”斟完酒又為丫鬟開脫,“剛才呀,是我不小心碰到的酒,跟她沒關係。”

景暄哈哈哈笑兩聲,“聞人將軍寬宏,我替她賠不是了。”

說著就要飲了一杯,聞人景趕忙跟了一杯。

“看來這酒很不錯。”沈臨熙端起酒杯,“那沈某得嚐嚐。”

景暄很滿意,拿著酒杯指了指,“沈大人,你是白衣館的常客,只飲酒怎麼行。”然後差了丫鬟去叫個貼身小倌兒來伺候。

沈臨熙淡然接受,“沈某多謝二皇子了。”

景暄指著人向聞人景調侃,“別看他是這裡的常客,可是深情的很,對一個小倌兒喜歡的緊,你可不要跟他學。”

聞人景心裡緊了緊,“沈大人的喜好,一般人可不敢輕易嘗試。”

景暄點點頭贊同,“志同道合,志同道合。”

兩個志同道合的人又碰了一杯。

小倌兒很快邁著碎步來了,聞人景看了,正是上次那個身上帶傷的,如今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一進屋奔著沈臨熙去伺候了。

景暄看著沈臨熙享受的正好,當著聞人景的面兒指責,“你看看他,心裡頭的人來了,笑成了什麼樣子?”

聞人景暗瞟了一眼,確實享受,但也只是陪了笑,未做評價。

景暄突然提議道,“不如這樣,這小倌的身我替他贖了,屆時送到你府上如何。”

沈臨熙吃了顆被喂到嘴的葡萄,“二皇子玩笑了,府上還有老爹,沈某若收了,豈不是給老爹添堵?”

“也對,也對。”景暄搖了搖扇子,“都這麼多年了,沈大人還跟你鬧彆扭呢?”

沈臨熙點點頭,並未答話。

“好說。景暄想了想,“我在逢春湖有一處小院兒,到時候我讓他認個路,你們也好過如今這般,權當我成佳人眷侶之美,可好!?”

沈臨熙笑容頓了頓,連帶著小倌兒的手也頓了頓。

“那沈某便先謝過二皇子了。”

小倌兒也連忙拜謝,“多謝二皇子成全。”

聞人景在一旁瞧著,感覺心裡有點兒堵,只能裝著笑的更開心。

“對了。”景暄問道,“聞人將軍到京多久了?”

聞人景想了想,“半月有餘了。”

景暄問,“覺得京城如何?”

聞人景道。“繁華之地,自然是極好。”

景暄提起梟南來,“兒時父皇還帶我去過梟南一趟,當年聞人老將軍的英姿依舊不能忘,如今他老人家如何了?”

聞人景斟了酒,“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此時幾個小倌兒端著一整隻烤鹿放在桌上,給每個人面前備了一把刀。

景暄第一個拿到割了一塊兒放在嘴裡,“聞人將軍,沈大人,你們快嚐嚐,這隻鹿我可是打了很久的。”

聞人景也割了一塊兒鹿肉放在嘴裡。

而沈臨熙,則是由小倌兒割了一塊兒後腿肉餵了口。

“沈大人的嘴還是這麼挑!”景暄無奈的搖搖頭,“小時候就這樣,現在還這樣。”

沈臨熙不回話,抿了口酒。

景暄又轉回話題,“你說母后也是,你好好的待在梟南好好盡孝不好嗎?非得讓你回來,如今領了個虛職待著,總會把人待壞的。”

聞人景意識到要進入正題了,皺著眉頭好好揣摩一下,隨後重重嘆息,頗有一副懷才不遇的景象,還悶著喝了四五杯酒,“誰說不是呢,整日閒在家裡,這骨頭都酥了不少。”然後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糙漢,“我就是個只會打仗的,這滿身的肉到了京城,天天在這煙花地裡掛著賣……,哎,可沒辦法啊,這滿京城的人我都不認識,想要練練肉都不知道找誰。”

景暄看著人喝的滿臉通紅,內心滿意,“聞人將軍的風采早就從梟南吹到京城了,想要練肉還不容易嗎?”

聞人景禿嚕了嘴巴,“二……二皇子,我聞人景赤條條一人,在梟南順風慣了,可在這京城,那風吹的我臉疼,別說練肉了,府門都不敢多出。”

景暄割了一大塊鹿肉,遞出去,“朝堂中本就是風雨飄搖,想要在這風雨中撐一把傘,甚是不易的。”

聞人景盯著鹿肉看了一會兒,站起來撲通一聲單膝跪在地上,“我聞人景不甘一事無成,如今有緣能攀上二皇子,是臣之榮幸。”

這一跪,連沈臨熙心裡都被嚇了一跳,聞人景打骨子裡是驕傲的,如今跪在這裡求出路,實在不像他做的事。

景暄對此很滿意,邪魅笑了一笑,收放自如,將聞人景攙起來,“聞人將軍,你這是做什麼,起來,快起來。”

將人拉著重新坐下後,景暄將鹿肉又重新遞了過去,“我剛也說過了,聞人將軍的風采從梟南吹到了京城,這等風采怎會平庸?”

聞人景接過鹿肉,就了一口酒吞嚥下去?

“算著日子,何廣安與林裕的摺子應該也快入京了,到時戶部有的忙呢。”景暄拍拍腦子,問沈臨熙,“沈大人,之前說是讓誰護衛來著!?”

沈臨熙也想了想,回道,“是錢忠錢將軍和王闔王將軍。”

景暄意味深長的又問聞人景,“聞人中,這兩位將軍可都是管校場的,按理說不會同時調出去,這應是母后刻意而為之……”

聞人景在沈臨熙提醒過後也想過這個問題,怪不得二皇子會突然來拉攏他。

“恕我愚鈍。”聞人景裝著不明白猜測,“難道太后是想……”

景暄哈哈哈哈笑了兩聲,拍了聞人景的背,“怪不得沈大人說你聰慧,真的是一點就透。”

二人情到此處,又幹了幾杯。

“母后想要肅清校場餘毒。”景暄用手指敲著桌子,“現在就是缺個人去做這些事,此事做好,母后便多了更為得力的幫手,到時候便能徹底加強皇城守衛,可錢王兩位將軍統領校場多年,這差事,怕是不好乾。”

聞人景聽懂了意思,這是要他表態。

當即拿了割鹿肉的小刀劃開了手掌,將血滴進酒杯裡。

“此為梟南軍立誓酒,飲此酒者,忠心不移,臣如今得了賞識,願唯二皇子首是瞻。”聞人景說的慷慨激昂,一口乾了血酒,作勢要跪。

景暄立馬將人攙回,“怎麼動不動就跪,男兒膝下有黃金,不用如此,大梁理性對得起有才之人,這是大梁的福分。”

聞人景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連著倒了酒喝個不停。

景暄勸都勸不住,“聞人兄,悠著點。”

說是勸,但並不攔,甚至一直給聞人景滿酒,沒一會兒便醉倒著倒在桌上。

景暄拍了幾下都沒反應,臉上的笑意被徹底收了起來。

他又倒了杯酒,從懷裡拿了瓶藥出來,下在酒裡,踱著步走到沈臨熙身邊,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走到一旁等待。

小倌兒連忙跪在地上,抓著沈臨熙的腿,“二皇子,沈大人,我剛剛什麼都沒聽到,真的,什麼都沒有聽到,求你們放過小人一命吧!?”

小倌兒哭的一塌糊塗,眼淚鼻涕糊在一塊兒。

沈臨熙的臉也早都冷了。

“沈大人,我陪您這麼多年了,怎麼說也有點感情了,看在往日情分上,放過小的吧!小的絕對不會說出去半個字的。”

小倌兒哭求不斷。

殊不知,從景暄叫他來的那一刻,命運就已經註定好了。

沈臨熙面無表情的端起兩支酒杯遞到小倌兒面前,“喝了吧,我陪你。”

小倌兒哭成了淚人,最後認了命,接過酒杯,與沈臨熙碰過之後,飲了毒酒。

很快,小倌兒的七竅流出膿血來,攤在地上。

沈臨熙皺著眉放下酒杯,替他蒙了眼。

景暄從丫鬟處取了本冊子出來,放在沈臨熙面前。

這本冊子記錄的,全都是聽二皇子話的人,沈臨熙翻到最後,模仿著聞人景的字跡寫下了他的名字。

景暄拿過冊子吹乾墨跡,“不愧是沈臨熙,去了一趟聞人府就能臨摹字跡了,讓你做個小小書令史真是屈才了。”

說完拿著冊子,用小刀劃了聞人景的拇指,在冊子上蓋了紅印。

景暄將冊子交給丫鬟,很是滿意,“你做的不錯,到時候我會想辦法在母后那裡吹吹風,但官復原職還需要些日子。”

沈臨熙拱拱手,“沈某謝過二皇子。”

景暄走近,禁錮住沈臨熙的下巴,離自己再近一些,威脅道,“你若是一直乖乖聽話,我也是不想為難你的,知道嗎?”

說完就想丟棄弊履般丟開沈臨熙和這個爛攤子,大手一揮便離開了。

沈臨熙被丟的這個角度正巧能看見小倌兒,看了好一會兒後,他起身整理好衣裙,將酒壺的酒盡數倒在碗裡,潑到聞人景臉上。

聞人景只是喝的頭昏,被一澆滅了睡著,朦朧著抬起頭,已經不見了二皇子的蹤跡。

到處看看,見到小倌兒躺在地上,便晃悠著去檢視,看清楚他七竅流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晃了晃腦袋。

一股要裂開的痛感從腦子裡噴湧而出,聞人景用盡全力忽視它,瞧了瞧沈臨熙,還是跟往常一樣。

“你的小倌兒死了。”聞人景嗤笑道,“你怎麼還是這副無所謂的樣子,不知道心疼他嗎?”

沈臨熙皺著眉頭去拉他,“你先起來,我送你回去。”

聞人景一把推開他,“別碰我,白衣館……這麼多的倌兒,還不夠陪你的嗎?我認得路,自己回得去。”

這酒瘋耍的突然,沈臨熙沒得辦法,只能叫十三上樓來一起攙。

就只是十三上樓的空檔,聞人景搖晃著磕到了門框,額頭瞬間紫了一塊兒。

沈臨熙很是後悔自己澆醒了個只會耍酒瘋的酒鬼。

二人將聞人景扶出白衣館的時候,白穆趕忙從沈臨熙手裡接過了人。

可能是由於吹了風的原因,聞人景一把推開白穆,瞅準沈臨熙精準的揪住他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