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臨熙不明白,“擄乞丐做什麼?”
聞人景傲嬌起來,起了逗弄的心思,“你一向聰明,不然猜猜看,猜對了獎勵你!”
沈臨熙腦子裡一堆事要捋,竟還迎合著將今天發生的事回想了一遍,“江湖誓約是什麼?”
“嗯……”聞人景心裡佩服他這麼快就想到了重點,“江湖誓約嘛!怎麼說呢,相當於死契吧!”
沈臨熙眯著眼笑了笑,“原來如此。”
聞人景等他繼續說,又等不到開口,自己先急了起來,“什麼原來如此,你繼續說啊!”
沈臨熙閉了眼睛,“什麼獎勵?”
“啊???”聞人景一時想不出,“你耍賴?什麼都沒說,就問獎勵?”
沈臨熙:“什!麼!獎!勵!”
聞人景從懷裡掏了個東西丟給他,“諾,給你。”
沈臨熙一時間沒接住,掉在了腳底下,彎腰去撿的時候馬車忽的停了一下,整個人向前閃了一下。
“小心!”聞人景把自己的手墊在座椅邊兒上,正接住沈臨熙的腦袋。
沈臨熙呆了片刻,拿起哨子看,就是一截兒普普通通的竹哨,“無論什麼契,都需要有中間人做見證,防止有人耍賴。”
說完之後拿起哨子試著吹了吹,結果沒響兒,沈臨熙便不再把玩,塞進腰帶縫兒裡。
聞人景已經心服口服,又問,“對了,這個長公主很厲害嗎?”
沈臨熙抬頭看著車頂,“很厲害,飽含詩書,聰明絕頂,文韜武略,無有不精。”
“嗯?”聞人景不信,“有你說的這麼神嗎?”
沈臨熙笑了一聲,“你見了就知道了,可惜……是個女子,這世間對女子總是不公平。”
聞人景不以為然,“女子多好,到了年紀,嫁個差不多人家,便能一世平安富貴。”
沈臨熙突然鄭重,“聞人景,不要小瞧了女人,否則會吃大虧,你看太后,在治國之術上,滿大梁都找不到一隻手的數,這樣的人,皇家就佔了兩個。”
聞人景想起太后,確實不凡,三兩句便讓自己改變了心境。
“如今太后讓長公主來查,那你便走上了唐直的老路,按你之前的打算,楊府臺是替罪羊,若換長公主,會不會跟你一個路子?”聞人景不免擔憂。
沈臨熙點點頭,“應該差不多,長公主回來,應該會找我聊聊,但在這之前要查清楚唐家滅門的兇手,做投名狀,否則按照她的性子,我就是這隻羊,好在你拿了屠三。”
“那就不用上刑了。”聞人景拍拍胸脯,“你要問什麼,都包在我身上。”
馬車終於停在了沈府,聞人景在車上等。
沈臨熙進去半個時辰,有七八個男丁陸續揹著包裹離了府,他最後才帶著父親出來。
沈策走時還給府門落了鎖。
“沈伯父!”聞人景在馬車抱了抱拳。
沈策點點頭,曲坐在馬車角落,“熙兒跟我介紹過了,聞人將軍,小老兒姓沈名策,你叫我老沈就好。”
沈臨熙後坐上來,遣十三去刑部。
這兩父子坐一塊兒,像倒是有幾分像,總讓人感覺怪怪的,感覺他倆……不熟。
聞人景想說什麼,發現這二人都閉著眼靠著車壁,乾脆自己也靠著閉了眼。
到了刑部之後,沈臨熙也是第一時間下了馬車,沈策則賣著笑,向聞人景抱歉,“聞人將軍,見笑,見笑!”
下車之後,沈臨熙讓十三帶沈策換了囚服,送去刑部特殊牢房,又派了兩個人看著。
倒不像是保沈策的命,像抓了個十惡不赦的犯人。
“你和沈伯父……”聞人景指了指沈策的背影,“關係很差嗎?”
沈臨熙用奇怪的眼神瞧了一眼,“誰說的,我們關係很好。”
聞人景:“……”你猜我信不信!
白穆吃著蘋果,沒忘記自家將軍,拿了個又大又紅的蘋果在身上擦了擦,塞了過去,“你說的人我都帶回來了,刑部的人以為是犯人,帶牢裡去了。”
“……”聞人景給了個白眼,將蘋果掰成兩半,追到院兒裡分給了沈臨熙。
沈臨熙頓了頓,接了蘋果咬了一口,實在太過酸澀……,最後強忍著吃完了,“屠三呢?可以問他話了。”
“不知道。”聞人景將蘋果一吐,“白穆說你們的人帶牢裡了。”
沈臨熙哼了一聲,“怎麼帶牢裡去了?。”
聞人景搖搖頭,倒了兩杯茶咕咚咕咚喝了兩杯,將剩下的蘋果隨手丟在桌上,心想著這麼酸的蘋果,沈臨熙是怎麼吃下去的,最後又拿起來,強忍著吃完了酸蘋果。
沈臨熙只是簡單洗了把臉,在門口跟十三交代了兩句,鑽進案牘庫翻了半天,找了張紙出來,“我曾被長公主召見過一次,臨走在她殿中偷拿的,你看看。”
這張紙是被揉過然後又展開疊好,上面跟鬼畫符一般,需要仔細看才能看清幾句。
興農則民安,興商則國富,興兵則安邦,興器則國強,興文則……
這則關於興的文並沒有後續,字跡繚亂,後又被胡亂劃掉,看不清了,在後面還有一些。
破除階級,放棄集權,國為天下人之國,非一家之國。
律法上達天聽,下達民意,嚴法度則公,嚴……
劃地有民,有田,有源,可試大合,可……
很多話都只有前半句,卻讓人驚駭,文字暗藏之下皆在抨擊皇家權力。
“你竟然敢將這些留下?”聞人景將紙拍在桌上,“若是被人發現遞上去,你就完蛋了,知不知道?”
沈臨熙搶過紙,“你激動什麼,我拿出來就是要處理掉的,否則等著被殺的時候翻出來再奏我一本嗎?我只是想讓你感受一下長公主所想而已。”
說完用火摺子點燃,將紙丟進鐵盆裡,“可惜是個女子,紙上談兵罷了。”
十三敲了敲門,“大人,人帶來了。”
沈臨熙和聞人景出來時,屠三被綁成個蟲子摔在地上,旁邊有個老乞丐綁在一根棍子上。
“哎呦~”聞人景掛著笑臉兒給乞丐鬆綁,“前輩,是誰把您綁起來的?”
老乞丐被鬆了筋骨,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連忙作揖,“兩位大人,老朽就是個乞丐,可沒犯什麼罪吧!為何抓我至此啊!?”
聞人景扶著老乞丐坐下,“嘖,肯定是屬下辦事不力,我明明讓他請您過來的,不想……哎呀!”
老乞丐嘴角都抽抽了,知道他在演戲,又不好拆穿,“大人,折煞小人了,您要小老兒做什麼,直說就是,無有不從。”
“就是請您做個見證!”聞人景馬上接上話,“我與這個屠三要簽訂江湖誓約。”
老乞丐眯著眼瞧了屠三一眼,眉毛掉了一半。
聞人景趕忙解釋,“我絕對沒有強迫他啊~”
然後將屠三解開,踢了兩腳。
屠三不滿的解釋著,“他確實沒有強迫我。”
“……”老乞丐一點兒不信,但他就是叫來做見證的,不想惹事,“那便籤吧!”
聞人景從懷裡拿出兩份契約來,自己的名字已經落好,只等屠三簽字畫押了。
屠三將契約拿著看了看,看到聞人景從師處時驚了片刻,隨後寫了自己的門派和姓名,蓋了手印。
老乞丐拿著契約檢查了一遍,揣在懷裡,“那契約算是完成了,若你二人誰毀約,便會有很多麻煩,老朽已然見證,會盡快交付武林盟,那……告退!”
老乞丐不想多留,隨意附和兩句帶著誓約一溜煙走了。
“你真的叫屠三?”沈臨熙還是不信邪的問道。
屠三不滿的看向他,“大丈夫立於天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屠三是也。”
沈臨熙認命一般,步入正題,“唐府滅門案你參與了多少?”
屠三冷哼一聲,“我為何要跟你說?”
聞人景一旁坐著,抬手就在他後腦勺拍了一掌,“問你什麼答什麼!怎麼這麼多廢話?”
屠三老實了不少,“我只是奉命去唐家,給我的任務就是殺人,因為執行任務的不止我一人,便只殺了門面和兩個女人,”
“你們一共去了五個人。”沈臨熙眯著眼問,“互相都不認識?”
屠三老實回答,“不認識,他們都蒙著面,除我之外,還有兩個用刀的,一個用劍的,還有一個用掌,一共五人。”
這算是對上了,沈臨熙思慮半天,“你們執行任務都是誰通知的?”
屠三搖搖頭,“也是蒙面,只知道是個女人。”
聞人景又拍了一下屠三的後腦殼,“你們怎麼這麼聽話,人家讓你幹嘛,你就幹嘛?”
屠三揉揉腦殼,“人不為財,天誅地滅,我也得吃飯呀,而且我也不是每次任務都能搶到手的。”
“你們這個組織有多少人?”沈臨熙問。
屠三想了半天,“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六七十人吧!”
沈臨熙覺得自己搞錯了重點,又轉回主題,“跟你執行任務的人,你應該能找得到吧!”
屠三搖搖頭,“不一定,只能在任務點碰運氣,如果碰到我就有把握能認出來。”
沈臨熙覺得自己頭要炸了,拍了拍額頭,“不行,不知道長公主什麼時候回來,而且我們沒時間,必須主動揪出這些人。”
“對了。”聞人景抬眼,“顧丞只是被攀咬,朝堂上下便齊心協力保他,怎麼說你也是出了份力,既現在如此危險,可否……”
“不行。”沈臨熙打斷他,“朝堂官員之所以在此時擰在一起,是因為顧言是丞相,不早說侍郎,我現在只是小小書令史,死不足惜,不會有人幫我。”
“真是冷血啊!”聞人中覺得不值,“用完了你便被丟到一邊,他們的心是肉長的嗎?”
沈臨熙被逗笑,“聞人兄你說的什麼話,丟到一邊已經是這群文官有良心了,否則我早便被集體彈劾,如今太后玉蝶還在手,說明還是有用的,只要撐到長公主結案,便萬事大吉。”
聞人景肚子咕嚕嚕叫喚幾聲,眾人這才意識到已經是下午了,沈臨熙便差著十三去酒樓買些飯菜回來。
帶飯回來時候,聞人景已經趴在桌上沒了力氣,見了飯跟餓狼一樣,不等放在桌上,便已經沒了一半。
沈臨熙搖搖頭,依舊是慢慢的吃。
吃完之後沈臨熙讓屠三將去過唐家的那些人特點能講多少算多少,然後畫了不少小圖。
用的是最笨的辦法,讓十三將人撒出去,一寸地一寸地的找,屠三則最慘,被沈臨熙關進了特殊牢房與沈策做鄰居。
安排完這些,便是等天徹底的黑下來。
沈臨熙拿著竹笛研究,又吹了半天也不聽響,“你這個笛子,到底怎麼才能響?”
聞人景瞧了眼,“你自己慢慢研究,它若是被你研究響了,我就徹底服你。”
沈臨熙就潛心研究笛子去了。
聞人景見他耐心極好,反而是自個兒要坐不住了,“咱就這麼幹坐著?”
沈臨熙一點也不著急,“嗯,人都撒出去了,如今刑部空虛,就看誰會趁夜來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是滅唐家門的人。。”
十三和白穆兩個,一人佔了樹的一邊,靠著睡著了。
聞人景指了指他倆,“我不知道你的十三靠不靠譜,但白穆你就別指望了。”
“呵。”沈臨熙笑了聲,“白穆不是下屬吧,在京城沒有下屬這麼大膽子不敬主,看他平時都是裝出來的恭敬。”
聞人景嗯了聲,“被你說中了,我從小生在南境軍中,沒有什麼主僕之分,有一個算一個都叫做兄弟,白穆是實打實的鐵軍,讓他在京城裝屬下,自然是裝不像的。”
沈臨熙斜了一眼白穆,“怎麼覺得你對他還有虧欠?他救過你的命嗎?”
聞人景搖搖頭,“堎石灘塗戰役,隨我一齊撕破倭人防線的五百人盡數被屠戮,他兄長以身替死,才讓我等到父親救援,從灘塗上活了下來,本來他不必與我上京,留在軍裡遲早會出人頭地,卻跟他哥哥一樣,非賴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