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池塘裡好眠的野鴨們被嚇得爭先恐後地往岸上爬,“嘎嘎嘎”聲一片,彷彿在抗議這突如其來的打擾。

“真吵。”蘇嫣這才放下鼻尖處的手指,慢條斯理地踱到小池塘邊,看著在水裡胡亂撲騰的蘇婉,她大發善心尋了根竹竿伸過去,“抓住。”

顧不得看是誰遞的,蘇婉一把抓住竹竿就想往岸上爬,卻又被蘇嫣抖了下來,重新落回水中。

“你!”她憤怒地瞪著蘇嫣,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緊緊地抓住竹竿,待在水裡,不敢動彈分毫。

“讓你抓住沒讓你上來。你就在那裡,乖乖聽我說。”蘇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兩件事:第一不許洩露你今天見過我的事;第二不許再找我麻煩。有一件做不到,我就讓你今日之事,在玄京家、喻、戶、曉。”最後幾個字,她還故意頓了頓,然後才繼續道:“聽明白了,就點點頭。”

蘇婉雖然滿心不甘,但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蘇嫣垂首看著她,見她確實不再動彈,就將竹竿深深地插進池塘岸邊,負著蘇婉憤恨的目光走人了。

待他們走遠之後,一道頎長的身影,才從不遠處的一株大樹後緩緩走出。

原本是擔心自己這個未婚妻出事,他才來救人,沒想到,竟然看到這麼有意思的一幕。

“阿嫣?呵……我這未婚妻有意思,居然和南炎血池交情匪淺!”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深邃地看著蘇嫣離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彷彿在欣賞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一般,讓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真實想法和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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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京,吉祥衚衕的最深處,隱藏著一座與周圍宅院並無多大差異的三進院落。

尋常人不知,這裡實則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血池在北玄的秘密落腳地。

垂花門下,陽光斜照,瘦猴一樣的男人靠牆而立,他眨巴著小眼睛,好奇地探聽著風聲。“趙哥,昨晚李頭兒帶回來的那女的,到底啥來頭?我瞧李頭兒那恭敬樣兒,跟見了祖宗似的。”

趙哥聞言,臉色一沉,猛地一巴掌拍在瘦猴的頭上,又飛起一腳將他踹開。“閉上你那張破嘴!不該問的別瞎打聽,滾一邊去!”

瘦猴男人捂著被踹疼的屁股,幽怨地看了趙哥一眼,悻悻然離去。

趙哥站在原地,望著瘦猴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沉思。

昨晚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迴盪,叫他至今都未能平復心情。

“他孃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趙哥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過真要是那樣,我們就只管放鞭炮慶祝就是了。”說到此處,他眼角竟泛起了一抹淚光,“蒼天有眼啊!蒼天有眼!”

他抹了抹眼角,哼著走調的小曲兒,揹著手走開了去,聲音裡難掩激動與喜悅:“休欺我沉沉冤獄無時盡,還有我蘇家軍掃穴犁庭……”

正房內,蘇嫣端坐於桌旁。她身著素白鑲紅邊的窄袖斜襟衣衫,顯得既清新又利落。

她一手支著腦袋假寐,一手輕放於膝上,宛如一幅靜態的仕女圖,閉著眸子,聽著院子裡兩人的閒話,眉頭微皺:【血池的人,什麼時候這般愛打聽了?】

李向北坐在她的下首,目光痴痴地凝望著這張與記憶中並不相同的臉龐。

然而奇異的是,他並不覺得陌生或者突兀。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具身體裡住著的,是那個曾經與他並肩作戰、讓他日夜思念的靈魂——蘇嫣。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蘇嫣緩緩走去,右臂微微顫抖著,緩緩抬起,彷彿承受著千斤重擔一般。

在他的手掌即將撫上蘇嫣的臉頰時,她驀然睜開了雙眼,明澈如水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他。

李向北的動作驟然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無法動彈。他的雙唇囁嚅了幾下,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阿嫣……我……”

蘇嫣輕輕地攔住了他的動作,用眼神示意:“坐吧,想知道什麼,我慢慢告訴你。”

李向北像個木偶一樣,僵硬地轉過身,緩緩地坐下。

他的雙手不安地放在膝蓋上,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只有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蘇嫣的臉龐,那是一種近乎痴迷的凝視,彷彿要將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刻入心底一般。

蘇嫣將他的所有反應都看在眼底,她在心底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沉默如同夜色降臨,將兩人籠罩其中。

過了許久,蘇嫣才率先打破了這沉寂,“聽說,這個蘇嫣是回來接受北玄皇帝賜婚的?”

李向北點了點頭,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蘇嫣,“是的。”

見蘇嫣感興趣,他順便把當下北玄諸皇子之間的關係同蘇嫣講了一遍。

北玄皇帝一共六個兒子。

老大雲慎是莊萱皇后沈瑜璇嫡出,只是在三歲時,就因病去世了。

莊萱皇后因此自閉宮門一年多,誰也不見。

一年後,才在群臣長達半個月的聯袂請見後,再次開啟宮門。

又一年,老二雲懌出生。

雲懌出生一年半後,風頭正盛的雲貴妃才誕下了三皇子。

“一年半後才誕下三皇子,這事兒有意思!”蘇嫣右手搭在桌上,素指有節奏的輕釦,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是很有意思。有傳言說,這是皇帝對莊萱皇后的補償,也又人說,這是莊萱皇后自己在背後做了手腳。”

四皇子云愷生母不顯,生下四皇子後沒多久就病逝了。四皇子打小兒就養在了一直沒有子嗣的淑妃膝下。

六皇子生母是德妃。這些年,德妃一直深居簡出,六皇子本人終日與詩畫為伍,極少與前朝中人來往。

要說幾個在世的皇子中,五皇子應該是勢力最弱的一個。生母在生下他八歲時就病逝了,既沒有外家支援,宮裡也每個願意照看他的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