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家大概是真的沒有餘錢了。
鎮上服裝店開業那天我去捧場，看見王元的車上有幾道刮痕沒有修，那是旅遊時留下的，他一向愛惜自己的車堪比女朋友，這麼久竟然沒管。他爸的車賣了，換了個普通的二手車。
這次自駕遊和服裝店的裝修、進貨大概花了不少錢，別的忙我幫不上，只能臨時又往紅包裡塞了些紅票。
王雨菲工作倒是很起勁，可能是第一次工作比較興奮，除了我交代給她的任務，她還經常主動幫忙乾點小雜活。
我不在廠裡的時候，佑佑很照顧她，這讓我很放心。
住香草花園，王雨菲最喜歡往我房間跑，看著琳琅滿目的各類課外書，她特別激動：“良良哥，你這兒真是個藏寶閣，我都不想回家了。”
我說：“樂不思蜀喲。”
她瞥我一眼：“切，我這是遨遊在知識的海洋。
她看見我書桌上精美的復古日記本，問我：“良良哥，你有寫日記的習慣呀？”
我說：“不是每天都寫，只是總有些事還算值得記下來，我不想模模糊糊地活著。”
她又問：“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要掛這麼一個……嗯……充滿貶義的詞呢？”她指了指牆上的字畫“自作自受”。
我笑了笑：“這是一個充滿人生哲理的詞，只是你現在還小，理解不了背後的深意。就是說，一件事的結果在你開始做的時候已經受到影響了，比如你心懷惡念做一件事，那麼結果多是不盡人意的，即使當時沒有顯現出來，日後惡果也一定會出現在你身上。相反，心懷善念也是一樣的。你可以理解為更客觀的事在人為。”
她使勁點點頭：“好獨特的解釋，我懂了。”
這丫頭，看的書多，常常問我各種各樣的問題。
開學前王雨菲要回家收拾東西，我送她回去的時候王元也在家。
王雨菲拿著我給她的工資向王元炫耀，我猜著，其實她是想看看王元什麼態度，這錢該不該要，讓王元拿個主意。
王元一看竟有八千：“她乾的啥活我能不知道？你給的錢都夠倆仨人的了。”說著抽走一半要還給我“該拿的我不跟你客氣，給這麼多你是寒磣我哩。”
我把他的手推回去：“整整倆月，人家掙的錢你別當家做主啊。”
王元我倆推來推去的，差點跟我急：“你的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到現在本錢還沒回來，你再這麼霍霍早晚變成我！”
我也急了：“就算多了，當我給妹妹的零花行不行！”
王雨菲在一邊看著我倆吵，咬著嘴唇也不敢說話，很委屈的樣子，彷彿這個麻煩是因為她才產生的。
我趕緊附在王元耳邊說到：“記得上小學時不，我打碎玻璃不敢給家裡說，你偷錢幫我賠的。誰家沒個難處啊？”說完我在他肩上拍了拍。
然後我抓過他手裡的錢塞到王雨菲口袋裡：“俺雨菲這是啥表情？要開學了，可得快快樂樂地去！”說完捏了捏她的臉蛋。
王元嘆了口氣，一拳捶到我胸口：“你這傢伙！”
開學那天，我也一起去送她，熙熙攘攘的校園，朝氣蓬勃的大學生，一晃，這麼多年都過去了。
辦入校的各種檔案時，阿姨要陪王雨菲一起，被王元給攔住了：“讓她自己去吧，她已經成年了，很多事該學會自己處理。”
於是王雨菲就自己去找輔導員，找宿舍，行李是她室友幫忙抬上去的，一群小丫頭嘰嘰喳喳的，笑嘻嘻地很快就熟了。
臨走的時候，王雨菲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阿姨心裡也不好受，嗒嗒淌淚。我想起來，當年我走的時候，老媽也是躲在一邊悄悄抹淚。
等他們跟王雨菲叮囑完，我走過去說：“我經常來省會的，只要來一定看你。”
王雨菲擦擦眼淚：“好，你可不許騙我。”
我笑著說：“哥啥時候騙過你？”
“那咱倆拉鉤兒。”王雨菲也笑了起來。
“好，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個大笨蛋！”
拉完勾，王雨菲開心的笑了起來，一不小心冒出個小鼻涕泡兒，逗得大家跟著笑，氣氛瞬間輕鬆了起來。
下半年的時候，肥料廠的本錢已經全部收回，並且實現盈利。
王元去當小學老師了，說幸好上大學的時候考了教資，沒想到真用上了。他上班之後我們就不常聯絡了，他忙我也忙。
一天晚上，我正在查賬，突然接到這貨的電話。
他語氣相當激動：“兒子！你記得咱倆去夜狼山挖的寶貝不？！”
我說：“記得啊，咋了？”
這逼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他媽的！他媽的！咱倆一直以為就是個破狗子雕像。”
接著他講到，收拾東西的時候把雕像翻出來了，不小心給摔了一下，沒成想外面的黑漆給摔掉一塊，露出裡面銀白色的部分，他感覺納悶兒，又朝地上摔了一下，聲音質感不像是普通金屬。
他心裡一驚，後來拿去銀匠鋪讓人鑑定，竟是一個大銀坨子！
這麼一說我直起了身子，東西是早忘得沒信兒了，誰能想到竟然是個寶貝疙瘩。我記得這雕像可不輕，銀再怎麼便宜，這雕像也值幾個錢了。
第二天我倆抽空見了個面，我把我那一半雕像也扣開了一塊，確實是銀色的。
現在王雨菲的生活費是她爸媽給的，王元以前大手大腳慣了，當老師的錢不太夠花，更別說存錢了，不過生活習慣正在慢慢改變。我想把雕像送給他，賣出去的錢留著等日後東山再起。
他跟我說過，不想老了以後連跟子孫們裝逼的資格都沒有。所以這小子必定還要翻起一陣大浪。
不出意外地果斷拒絕了我，我說：“你要把我當兄弟，你就別拉拉扯扯的。”
王元很嚴肅：“你要把我當兄弟你就考慮考慮我的感受。這不是一筆小錢，你叫我晚上怎麼睡得著？”
我確實忽略這一點了，我說：“那好，算我借你的，等你哪天發達了再還我。”
王元這次笑了出來：“這才像話嘛。”
後來王元告訴我，雕像一共重五十七斤，按目前的銀價賣了十四萬三千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