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知道葉雪有兩處院子,她本身來這院子的次數不多,而作為這院子主人的葉雪也不怎麼來。
葉雪她聽到有響動聲,拿著一件披帛就出來,外面溫暖的陽光照的她有些恍惚,她伸手擋去。
葉昭看到她現在的模樣一陣心疼不可置信,頭髮亂糟糟的,好似很久沒有打理,遮陽的手放下露出她那腫成核桃仁又帶著些惶恐不安的眼睛。
葉雪看到來人是誰,再支撐不住,啜泣著叫著,“阿姐。”
葉昭帶她走進屋裡,這裡面設施平常,偏面的窗子還沒支下來,她眯起眼睛,看到上面有一小點痕跡的猩紅。
葉雪坐下後就止不住的向她身上靠,手心涼的嚇人,她現在很是害怕,她竟然拿刀傷人了,還將那人砍出了血。
她顫聲地說道:“昨夜我在這裡,聽到屋樑上有動靜,那人他下來,我傷了他……”
這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眼神還有些怔怔渙散。
現在阿姐來了,她將這話說出來,阿姐會不會為她做主。
昨夜葉秋的話讓她很清楚的認識到,葉秋不再是之前溫洵的阿爹了。
葉昭聽明白了前因後果,拍著她肩輕語安慰,“夜闖閨閣的人把人捅死了阿姐也替你擔著。”
懷中人依舊淚眼婆娑,揪住她的衣領,像是拼命的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我是要去嫁給他嗎?”
說這話時,葉雪心中的石頭重重抬起,葉秋若是想用她去求得前程,他與自已說,她自已會去做好疏導的,而不是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甚至她懷疑不是人的傢伙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昨夜裡她沒有眼花,就是有個鬼面蠍子臉的東西。
那東西詭異的,將她的心嚇地驚跳到了嗓子眼,她都能感知到下一秒它就要破喉而出。
葉昭反手握住她的掌心,葉雪能感受到她姐姐手心裡的熱度,握的很緊,讓她有了難得的依靠感。
“誰也不能逼你去嫁你不喜歡的兒郎。”
更何況那麼詭異的一個人。
葉雪用她那腫脹眼睛看著她,心中的驚石也被輕輕放下,平穩落地。
葉昭在心底思索著,京城有灼衡在,誰也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發瘋,就憑他昨夜當了一回樑上君子,她也不可能再讓葉雪在京城裡待著。
至於葉雪持刀傷人,他卻沒有報復回來……
葉昭猛然搖頭,想什麼呢,那個邪肆的人對葉雪怎會有情愛,只會是妄念。
她低下頭斟酌著話語對著葉雪講道:“京中局勢現在有些亂,再有個灼衡那個不確定因素對你圖謀不軌,我想著你先不要在京城裡待著,找一個自已想去的地方,我將你送出去。”
不疾不徐的話語,冷靜的面容,將她眼前所糾結的事情一一剖析開,葉雪是有想到這一點的,可是她真的能獨身出京城嗎?
但眼下葉昭給她點出來了,她就有一股莫名的勇氣去做。
她閃著她那淚汪汪的眼睛輕輕地說道:“阿姐怎麼能遇事如此冷靜。”
上一年的山莊受傷過後冷靜,而今也是如此冷靜。
葉昭怔一下,她不冷靜的,可是急沒有用,慌也沒有用。
她有回想一下,她在姜堰之事上真的很冷靜嗎。
葉雪的聲音又再度響起,帶著點絲絲嚮往,“至於阿姐說的我想去的地方,就去西南吧。”
葉昭的手猛一握緊。
“怎麼想著去西南。”
“書上說西南奇人異事眾多,說不定有可以與那位世子相剋的。”
葉昭莫名綻開笑容,“你在府中先待著,三天內我帶你出城。”她的囑託聲響起,起身的瞬間又補充道,“至於你母親那邊,你自已抉擇要不要告訴她。”
她沒讓葉雪起身送她,走出院子就看到葉秋在花枝下站著,肩上已經飄落了些許花骨朵。
覺察到後方有人,葉秋抖擻掉肩上的落花,用他那一慣客套的笑對著葉昭,說出來的話卻絲毫不客套,“我可以知道昭兒與雪兒那丫頭說了什麼嗎?”
“葉大人聰明過人,怎會猜不到。”
葉秋笑了,空氣中傳來清香,全都是葉雪種的珍稀花草,“我不過一個小小中丞,能有什麼手眼通天的本事。”
那麼一瞬間,葉昭的表情瞬間變了,像是葉春枝生氣的樣子,“那中丞可千萬不要讓我查到將軍的死與你有干係。”
她走後,葉秋笑不出來了。
她有疑心,但沒證據,所以不動他。
但他的確什麼都沒有做,只不過是問了一句你二月回江南嗎。
將軍的死與他有何干系。
葉秋輕拈著落花,對著底下人說道:“看好大小姐。”
裴瑾書這幾日的忙葉昭看在眼裡,進去他書房的時候就看到他伏案而坐,嘴唇輕抿著,神色認真一目十行的看著手中的東西。
圓窗邊的碎光打在他側臉上,將他俊雅的面容勾勒的更似無慾求的仙人,朗月之姿。
葉昭背對著他,裴瑾書抬頭只能看見她窈窕的身姿,看不到她手中的動作。
葉昭從袖口中拿出包裹好的東西,開啟它將裡面的粉末倒進去,溶水後她拿起勺子攪拌,直至上面看不出來。
她把湯碗拿過去,舀了一勺湯,“歇一會,喝點東西。”
裴瑾書看這湯一眼,沒防備的喝下。
“昭昭做的。”
這是個肯定句。
葉昭挑眉笑,溫溫柔柔地舀了又一勺,“怎麼看出來的。”
他視線還在書簡上,卻是接過了葉昭的湯勺,自已動起來,“我鼻子靈,加了什麼我都知道。”
葉昭的笑頓一下。
“這湯光看著就不像伙房裡的人做的。”
裴瑾書換了個輕鬆的語氣,“又是昭昭親手拿過來的,我就碰著運氣猜一猜。”
“這不,還猜對了。”
葉昭看裡面的東西見了底,才湊近他,指尖在他臂肘上輕點,“裴大人也太聰明瞭吧。”
裴瑾書將她帶過來,葉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裴瑾書掐著腰的放在書案上,然後眼睜睜的靠他抵在自已的胸脯前。
葉昭的臉蛋一下就紅了,她挺傳統的,書房重地這樣的動作是如此的不穩重。
她用手去推搡著他,卻反被他緊握著,鼻尖抵在她素白手腕內側,還能感知到裴瑾書呼哧而出的熱氣,酥酥麻麻。
“瑾書……”她顫聲道。
裴瑾書不管,繼續進行那放肆的事,掐住她的後頸,細細摩挲,語氣卻是令人窒息的溫柔。
……
過了很久後,葉昭面色有些緋紅,裴瑾書卻滿臉都是饜足,他把葉昭抱下來,就這一瞬間,葉昭鑽著縫的溜出去。
眼裡還有著不可置信的嗔怒。
裴瑾書面容更加幽深,這次是顫聲,下次就要你求饒了。
外面夕陽溫吞的落下,接下來就是黑夜的主場,“去用膳。”
葉昭現在還不想搭理他,手掌抬高又放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裴瑾書很有耐心的等待著她的回答。
“不想吃府裡的飯,今日出去吃。”
葉昭在馬車中端坐著,看著後面上來的裴瑾書。
她面無表情。
剛進來的裴瑾書就昏倒在她肩上。
葉昭動作輕柔的將他放在依靠處,隨後解開他的衣領,在他脖頸上狠狠地咬去。
混蛋。
可是昏過去的人感受不到絲毫疼痛,眉頭都沒皺一下。
葉昭挺滿意自已的傑作的,痕跡深的可以,不愁他不長記性。
馬伕是她的人,“去葉府。”
三天之內出城是不可能的,她不能拖著。
灼衡的馬伕敲開他的門,哼哼唧唧的聽不清楚。
灼衡將手裡的杯子朝他扔去,語氣不善道:“你再說不明白話就滾回異域。”
“葉小姐逃京了。”
小桌被猛然掀翻,上面的東西灑落了一地,但都及不過灼衡此時的面容可怕,咬著牙擠出,“葉雪……”
葉雪躲過葉秋的人,也沒告訴馬氏,動作小心的來到約定好的地方。
她沒想到信來的那麼快,說的三日卻是半日時間都未到,就等來了葉昭的訊息。
葉雪小心翼翼地張望著,藉著夜色與樹枝當掩映,看到大道上疾馳而來的馬車。
馬車停住,葉雪踩踏而上,看到昏迷的裴瑾書和便裝的葉昭。
她一時震驚了,葉昭示意馬伕直接走。
“阿姐,這是……”葉雪把目光放在昏迷的裴瑾書上,馬車內空間不大,再加上個歪著的人更有些無處落腳。
葉昭看著裴瑾書,語氣不明,“他替我們攔住灼衡。”
講真的,她沒有把握在那個先天一步知人事的灼衡身上全身而退,她只能拼時間,拼速度。
馬車快速行駛著,出城後在一處小村莊的道路上,看到面容可怖還帶著血的人肅在那裡。
馬伕大吃一驚,那站著的人身旁躺滿了人,是夫人準備的。
想起夫人的話,見到灼衡,你立馬棄車跑走。
他沒猶豫,直接翻身而下。
灼衡沒去管他,劍尖還在滴著血,他慢步上前,面容在黑夜中更似鬼魅,周身氛圍可怖,挑開圍簾,咧開的笑僵在臉上。
哪有什麼葉雪,只有一個不省人事的裴瑾書。
他摩挲著劍柄,原來有葉昭的參與啊。
周圍傳來利落的腳步聲,韓之衡從眾人中走出,神情嚴肅的叫聲聖子。
灼衡把視線放在倒地的屍體上。
把劍一丟,與韓之衡擦身而過,“你最好祈禱著我抓不住葉昭,否則你這位好友之子也去陪你的好友。”
韓之衡本想著放他走,這句話卻又戳到了他的心窩子,我怎會護不住葉昭,你還當著我的面的威脅。
他擺手,“殺。”
葉昭掀開圍簾,看著漸行漸遠的京城以及慢慢後退的景色,才算是真的鬆下一口氣,遠處青山上的樹木像是野獸的脊骨,魚肚白中帶著特有的清風。
葉昭放鬆了。
葉雪可是非常緊張。
她們就直接把裴瑾書扔在那個馬車裡了,她阿姐還跟著她一起出來了。
“阿姐阿姐阿姐。”
葉昭放下圍簾,表示在聽。
“姐夫她不會有事吧,他當時是不是沒有意識。”葉雪的擔心不無道理,可是葉昭在賭,就賭灼衡不會動裴瑾書,賭的還有韓之衡會攔住灼衡。
她突然想到,灼衡那樣的人不會受天命桎梏,但也不會去傷害那所謂的天命會護著的人。
對他來說不值得。
她又拿裴瑾書去作賭了。
看來下次相見的時候裴瑾書大概會非常不好哄,非常的生氣。
葉昭安慰著她,“不必擔心,大理寺會去人的。”
葉雪有些激動,她們就如此輕易地離開了京城。
不,不算輕易。
晚上的刀劍亂舞之聲還在她耳邊迴盪,葉昭抱著她的頭,不讓她向外看。
驚心動魄只有她們知道。
葉雪又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那姐夫知道我們去西南嗎。”
葉昭淡笑道:“他不知道,但是會想到。”
“他事務繁忙,也出不了京。”
啊?
“阿姐怎麼想去西南了。”
葉昭靜了,視線放空,她為什麼會去西南,大概是她不想看起來那麼冷靜,她也要去擔姜寧止擔的責。
“休息會吧,去西南要好久的。”
葉雪不去打擾她姐姐養神了,只是小聲的蹙起眉尖講到,“快馬加鞭也要一月之久。”
可晝夜不停再加上策馬而行卻不需那麼久。
姜寧止遠遠的看到西南城牆輪廓,風沙漫天,熱陽灼人,時不時的在他身邊還經過商隊。
明明已經快到了,他卻眼皮子直跳心驚慌,他拉起韁繩看向背後,除了漫天黃沙再無其他。
到城裡後,他去了西南王府。
留了個心眼,讓人注意著進來之人。
西南王卻是驚慌失措,這小將軍怎麼來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了。
姜寧止笑意加深,繞著舌笑語盈盈,“我來報仇啊。”
西南王一下子就想到姜堰之事,他這雖說偏遠,可該得到的訊息都有,他的身份想知道什麼也能知道。
這事既然有內幕幹什麼來折騰他這個地方。
西南王抬頭就看到姜寧止盯著他,像是看著未被開闢過的領地,覬覦此地的猛獸,他耐心潛伏著,等待著一擊必中。
西南王也冷下臉來,“我不參與你們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