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抬頭看了一眼,見眼前人是葉昭,又繼而的提筆續墨,勾回婉轉收手。

葉昭沒有出聲打擾他,找個位置坐在一旁,等他欣賞完過後在進入正題。

葉秋坐在椅子上,手臂搭在扶手上,時不時的輕點幾下,錢權太養人了,可是他身上卻沒有體現出來那種浸透的官僚氣。

某一程度上來說,葉秋若是生在京城就好了。

“太師找你說了什麼。”在一些政事上,葉昭對著他向來是單刀直入,撕破那些粉碎的虛話,將內容鋪在眼前。

對於這個問題葉秋沒有先行回答,反而觀摩起了葉昭。

他知道葉昭是個敏銳的孩子,敢做敢為,他欣賞這樣的人,所以他對於葉昭的事情從不插手。

但這種情況他不希望出現在葉雪身上,她和馬氏都不用太聰明,葉昭對葉雪有情意,不會讓她落去什麼特別壞的地步,他一點都不擔心。

可是葉昭她怎麼會和太師扯上關係,這對他來說有點不好掌控了。

於是他也單刀直入的問,“葉春枝這個名字在京城代表了什麼?”

他查不到,著實查不到。

葉昭年齡太小了,不太可能和太師有往來。

聽到這個問題,葉昭並沒有什麼意外,她的答案可說可不說,只是對著葉秋衷心的勸告,“太師不是你能糊弄的人,也不要讓我母親的名字頻繁出現在京城裡。”

“我也不去多問你與太師間成了什麼樣的關係,只是來勸告你。”

葉秋笑了,眼角細紋褶起,“我自然會尊重一個已故的幫助我的人。”

蒼青色衣袍對上翠竹色,一老一少,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都是那麼的平靜,古樸無波,又是那麼的一步不讓。

良久後還是葉昭讓了步,葉秋這個人太中立了,爭權的時候不眠不休,寸步不讓,真得到的時候又是那麼的閒散。

“我爭權的的理由不是為了馬氏,也不是為了雪兒,只不過是因為我想要,如今我得到了,我自然不會去觸碰那些邊界線,葉小姐大可放心。”

葉昭喝了一口旁邊的熱茶,還帶著些許白汽,他太會做人了,這個茶還是當初她隨口一說的品種,如今她每次到葉秋這裡來,這茶都是同一種。

“你碰了邊界線自已不也是可以將自已撈出來,何必如此謙虛。”

清香在唇舌中漫延,葉秋不置可否的提起嘴角的笑,搖搖頭,又很快速的放下,“那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葉昭起身就要走,就聽到葉秋的聲音,傳來,“最後一個問題。”

她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微微的點點頭。

“你的生身父親現在在京城嗎?”

十二個字向她襲來。給她砸的當頭一棒,又很快的反應過來,語氣很平靜的說道。

“他在。”

這兩個字在葉秋心中泛起波瀾,隨後又將心底的想法壓下去,這個籌碼他大機率把握不住。

等到葉昭走出他的視野後,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閉目思考。

太師、葉昭、葉春枝,都是有著什麼樣的往來呢?

還有裴瑾書,裴家也是高門,韓之衡,姜堰姜家,猛然間,他睜開雙眼,將這些人迅速在織就成一張緊密的線網。

他要去找他的上司談一談了。

上了馬車後,葉昭將小玉像拿出來,這是剛剛馬氏身邊的人將她攔下送給他的。一個鑲嵌著紅斛珠的白玉小狐狸,她看了一會兒,沒有伸手去拿。

那小侍女開口說道:“這是夫人特意讓我來送給小姐的,方才看到了小姐,就想著把這個給送過來。”

葉昭這才接過去。放在手裡摸索一番,玉質溫良,小模樣雕刻的惟妙惟肖。

她說,“我去看看雪兒,最近天寒,好久不與她見面了。”

葉昭上前走著,那侍女上前攔步。臉上還有些為難的神色。

咬著下嘴唇,抬頭輕聲說道:“大小姐……”

葉昭看了一會,明白了她的意思,將小像放起來,對著那侍女稍一點頭,轉身向外面走去。

回去的時候,又透過簾窗看外面的景象,京城還是那個京城,之前北部惶惶天災的樣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貴人們依舊是欣欣向榮,剩下的那些人依舊在一旁當個點綴。

轉眼又是一個冬,這是她在京城的第一個冬,不是在葉家,也不是和姜寧止,而是與一個之前素未謀面的清貴公子。

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一件事,天意和緣分將她們就那麼細水長流的帶到一起。

馬車漸行漸遠,漸漸地停了下來,葉昭以為已經到了裴府,下去一看才發現是在望湖樓前。

她感到有些不解,問馬伕,“公子是在這裡面嗎?”

那馬伕笑一聲,“夫人和大人當真心有靈犀。”

她笑一聲,沒說話,走了進去。

望湖樓中很暖和,進去就能感受到暖融融的熱氣包裹住自已的身體,大廳的人卻是滿而不擁擠,這是這裡面最近推出的限客令。

耳邊還傳來悠揚的的琴聲夾雜著簫聲,大概是葉昭進來的有些遲了,剛聽到不久就已經落下尾音。

她走上階梯,就看到倚欄旁的天字號包廂前站上了守衛,琴聲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迎面走來一個執簫男子,臉上盡是滿足笑意,葉昭問旁邊的帶路人,“天字號裡面的琴師是花雲姑娘嗎?”

帶路人有些驚訝,問葉昭是如何知道的。

“京城中這般技藝的琴師也就花雲姑娘了。”

執簫男子聽到這話停了下來,用餘光看了一眼葉昭,饒有興致的拉長聲音說道:“可是要一擲千金才能求得花雲姑娘一曲。”

一擲千金可還真不能求得花雲一曲。

那男子漸行漸遠,下了樓後看不到身影,帶路人才掛上笑說道:“公子哥,後面有人。”

裴瑾書訂的包房在最裡面,因此要經過花雲的那個包房。

恰好是緣分又到了,花雲也剛好從門中走出來,抱著琵琶掩面紗,又不是剛才的琴了。

葉昭看到花雲身上穿著的是盤花織錦。

兩人的態度都很隨和,互相之間點一下頭就各自去做自已的事情。

帶到裴瑾書門前,葉昭推門進去,推門聲引起了裡面人的注意。

裴瑾書和金吾衛的那個劉三將軍在一起,聽到動靜,裴瑾書沒轉身,暗紋織錦將他背面襯的如不語高山一般。

倒是劉三很迅速的拿起一旁的配劍,神色冷然的看著進來的人。

看到來人是葉昭,繃著的神情才緩和一點點。

葉昭徑直走到裴瑾書旁邊,就看到他臉色盡是淡漠的霜雪意,看到來人是葉昭,才消融下去。

葉昭看到桌子上擺放著些來信。上面的內容看不具體,裴瑾書注意到,就直接將信遞給葉昭,一旁的劉三在一旁皺起眉。

“這是我的人給我飛鴿傳書來的信,青陽沐家最近出了點事情,他們查出有點蛛絲馬跡是指向太師的。”

葉昭翻看著信紙,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頓了一下。

她直搗黃龍的問道:“是因為我和沐如風在供碳一事上讓太師感到挑釁了嗎?”

裴瑾書將信紙拿到一旁,看著葉昭的眼睛說道:“是也不是,太師看不慣那些商人已久,如今只不過是有了個由頭。”

“沐家就是那個率先挨刀的人而已。”

葉昭不語,隨後說道:“我不希望沐如風在京城出事。”

裴瑾書安慰她,“昭昭大可不必擔心,起碼太師不會在京城裡對那個少主出手。”

這話不太對,不對沐如風動手只不過是還沒有真正的惹火徐夔。

劉三在一旁出聲,“那就讓我們的人在青陽那邊穩妥些動手。”

裴瑾書書回他,“不穩妥也行。”

五個字表明他的態度,劉三在一旁點頭。

這對話讓葉昭聽的雲裡霧裡,她問,“所以我們管不了青陽那邊的事。”

裴瑾書含笑,彎了眼,說:“你猜。”

葉昭挑眉望眼,她不說話,就在那氣定神閒的坐著。

旁邊的劉三不想讓這種氛圍持續下去,開口打破這氣氛,“太師表面上不會有什麼大動作的,姜寧止要回朝,舉國大慶,這種事現在不能擺在明面上。”

說完後又自覺的站在一邊,那佩劍也是和主人一樣,生硬硬又冷冰冰的,雄赳赳又氣昂昂的。

葉昭不欲說話,看了一會收回視線,“看來那小將軍回朝有很多人在意啊。”

裴瑾書點頭,認可她的說法,“昭昭說的對,今年姜寧止才十九歲,就破北夷,如此功勞在身,日後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姜家又要更上一層樓了。”

劉三面上也露出傲然的神色。

葉昭看見,覺得稀奇,這劉三將軍在她面前可沒有出現過這種模樣,她問“小劉將軍也很欣賞這位姜家公子?”

劉三看她一眼,沒輕哼出來,語氣理所應當道:“我很欣賞這類人。”

葉昭在一旁認可劉三的話,眼中還帶著光亮。

裴瑾書看的不明所以,問葉昭,“昭昭好像很注重這位姜家少爺。”

上次一同去遊玩也是,一提到他眼睛都亮了。

葉昭也含著笑,彎了眼,說:“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