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出來的時候,看見西南王站在那裡,身後烏泱泱的站著一些人。
看到葉秋從裡面出來,立馬躥到他身前,把他往旁一推,眼神向後方瞟著,除了獄卒空無一人,語氣不可置通道:“你將葉昭獨自一人留在韓之衡那了?”
這話真的是將韓之衡說的毫不留情,葉秋看到西南王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被這一句話堵住,張開嘴解釋的話沒出來,就見西南王直接進去了。
大步流星走進去的時候,西南王焦急萬分,葉昭若是真的在韓之衡那裡出了什麼事,裴瑾書還不待讓這京城在換一番天地。
一堵人牆出現在面前,西南王理了姿態,把語氣放平穩說:“韓大人何苦為難一個女子……”
沒等他說完,韓之衡揮揮衣袖打斷他說:“你外面帶來的人不都是為裴瑾書翻案的嗎,待會我將裴瑾書出來一同去見陛下。”
西南王這才發現他面色鐵青,眉頭緊鎖。
葉昭走在一處監牢前,看見裡面的陳設,與其他地方無二,裴瑾書就背對著他坐著,衣裳還是三天前在山莊裡的,上面還沾染了血跡。
她推門進去,裴瑾書聽到聲響轉身,本來是平靜無波瀾的面容上霎時間綻放炫彩奪目的光芒,忙不迭的起身,把葉昭拉在草蓆邊上。
看了一眼,將外裳脫下疊成方正樣式鋪在草蓆上讓她坐下。
他蹲在地上,牽過葉昭對手,不敢太大力,盯著葉昭削尖的下巴還有受傷的地方,“瘦了。”
葉昭眼眶裡蓄滿的水珠即刻落了下來,方才與韓之衡對峙的氣焰沒了蹤影,看著裴瑾書這略顯狼狽的樣子心疼早就浸滿了心房。
四方監牢裡面,只有監門上的小視窗灑進幾分光亮,只留明暗交織著的兩人。
裴瑾書的手慢慢移到葉昭的肩膀上,修長白皙的手也帶上了幾分顫抖,韓之衡的那一句“葉小姐的肩膀可就要廢了”一直縈繞在他耳邊,將他帶入無盡深淵。
“醫師怎麼說。”裴瑾書顫著聲音問。
“靜養。”
“你在府中好好養傷,待會我送你回去,我會解決這件事的。”
葉昭反手與他相握,眼神溫柔,“可是我想見你,我也擔心你。”
“西南王好像在幫你”葉昭頓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句話,“不怕陛下與他生出嫌隙嗎?”
裴瑾書回答她說:“家父情面罷了,此次入京大抵是為了看看我,沒想到扯出那麼一些事情,此事過後,若是陛下介意,他大概會回到西南待一輩子,永不入京。”
枯枝殘院待月歸,如是之也。
兩人就這樣一問一答的互訴衷腸,裴瑾書最後低聲說:“他們一個都脫不了身。”
葉昭應他。
時間就這樣一刻一刻的過,葉昭有些累,裴瑾書遷就著他,驀然間,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韓之衡打破了他們之間的細水長流,裴瑾書看著他的面容帶著警惕,葉昭藉著他的力起身,在裴瑾書看不見的地方用笑吟吟的眼神看著韓之衡。
韓之衡對那目光不能視而不見,看著兩人相依的姿態頓時噎了一口氣。
“陛下召你。”
議事廳內兩方人馬唇槍舌戰,皇帝高坐明堂靜靜觀看,許是氣氛過於凝重,聲勢漸漸弱了下來。
皇帝此時抿唇開口:“諸位愛卿怎不繼續說了?”
此時韓之衡與裴瑾書進來,跪地行禮,其餘人面色交替。
皇帝將他們的變化看在眼中,說:“裴卿此時可以為自已進行辯解了,諸位大人可都等著呢。”
裴瑾書面容沉靜,不急不緩說道:“臣非辯解,而是將事實鋪述。於普陀寺五年,臣時常感念皇恩浩蕩,江南案件發生臣也備感痛心,未曾想幕後之人竟然攀咬於我。”
“鹽城製鹽案毀的是國庫,陵江滅口案傷的是人心,至於金家所說的我為背後操使人實為無稽之談。”
有個官員打斷他道:“那些你與他的信紙你如何解釋,上方還蓋有你的密令。”
裴瑾書往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太師徐夔的人,只此一眼,那人好似被閻王羅剎給盯上。
議事廳中靜了一瞬,徐夔用眼風繞過那官員。
皇帝說:“我自是相信裴卿的,可是你的證據不足使人信服。”
輕飄飄的話語一出,眾人臉上神色變幻莫測,腦海中都明白了一件事,陛下是要保裴瑾書的。
裴瑾書心下了然,還欲開口,一旁的韓之衡接過他的話語,“密令是偽造的,江南金家與太師早年間有些往來,閉城製鹽一事是假借了太師的勢。”
他這話如同狂風暴雨般給廳內眾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姜堰在一旁面色驟變,看了一眼上方的皇帝又轉頭看著徐夔,只感覺韓之衡此時是吃了瘋藥。
徐夔不能在高高掛起,即刻變了臉色,對著韓之衡皺眉道:“我竟不知我與韓大人何時結過仇怨,讓韓大人如此胡言。”
裴瑾書看著韓之也是充滿了不解,他不覺得韓之衡會一腳踹進這爛事裡,但事實卻是他直接跳進來,還是拿出了一則重磅訊息。
韓之衡對廳內的言語充耳不聞,上前給侍從拿出了一卷密宗,回去的時候掃了一眼姜堰,被這一眼看到的姜堰總覺得他的好友現在非常無語。
侍從恭敬的將密宗呈上去,不敢多看一眼。
皇帝面色冷凝的翻看著,時間似沙子般流逝著,皇帝看完,冷笑一聲,“他金家好大的膽子。”
將手邊的茶盞直愣愣的扔下階去,議事廳內頓時跪了一片。
“徐卿這些年修身養性的過了,忘性屬實大了。”
望湖樓外雲蒸霞蔚,熱鬧非凡,葉昭拿起瓷碗裡的金珠子細細擺弄著,一旁的小七看著她的傷滿眼心慌,將從少爺府庫內找出來的藥膏遞上去。
“這凝玉膏祛疤效果很好,小姐拿著用吧。”說話的時候臉色非常凝重。
看他一臉反思的樣子葉昭笑著說:“既然這傷都已經受過了,我也醒來了,就不用那麼嚴肅了啊。”
小七沒有順著她的話說,一臉鄭重,“此時是我沒有保護好小姐,裴府當時守衛森嚴,我著實進不去,等少爺回來,我必須請罪……”
葉昭將金珠子放回去,伸出手指打斷他,“我的話是第一位的。”
大理寺獄韓之衡見過玉佩的情形還在眼前,“此事背後有太師府,我不希望從瑾書的口中說出來得罪他,還望韓大人開尊口。”
她私下裡覺得裴瑾書應有後手準備,但不知道是否查出太師與金家有些往來,可她不想裴瑾書獨自一人孤立無援。
看著外面的人聲鼎沸,葉昭只覺得很累。
她不想在京城待著了。
議事廳裡的人魚貫而出,徐夔罰了俸祿,關了緊閉,冷眼走到裴瑾書身旁,壓著語氣開口:“你什麼時候與韓之衡勾搭在一起的。”
裴瑾書端正回答道:“我也很想知道。”
在太師進京趕考,還未權傾朝野的時候,金家曾經對他有過一飯之恩,外放到江南任巡撫之職,當時的金家家主看中了他的前途無量,任職期間為他鞍前馬後表忠心,省去了他不少心思。
調回京之前,他特地留了手諭信物,給金家行個方便,也派人在暗處盯著,省得他們天高皇帝遠的失了分寸。
沒想到老子做的好好的,到了現任家主這就把它當成了令箭,無所顧忌的作起惡來,更膽大包天的閉城製鹽來,怎能這般蠢!
事發過後竟然還把這事推到裴瑾書身上,理由竟然是為太師府好,求學之地怎能出這樣千年難遇的蠢貨!
無知!
還不知所謂將他拉了進來。
對於金家其他人的處罰,陛下仁慈,男丁處極刑終身監禁,女眷放逐,那些帶有話語權的人斬首。
至於鹽城裡其他參與此事的人,簡單粗暴,罰俸處極刑。
姜堰覺得他的好友今日就是吃了瘋藥,從議事廳出來就一直用一種古怪還夾雜著些複雜的眼神看他,外頭日頭高照,他硬生生被韓之衡盯的汗毛直立。
好不容易裴瑾書來到他們身邊,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他的好友就跟受刺激似的,一移步離他們三尺遠,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他倆面面相覷,原地望天。
裴瑾書率先開口:“不管如何,今日多謝韓大人,叨擾姜大人替我謝過,上門拜謝我就不去了。”
是個知禮的,但是不太多。
裴瑾書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已好好收拾了番,肌肉線條分明,肌膚被水汽潤澤,用了些澡豆從浴池中走出來,神清氣爽的去找醫師瞭解葉昭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