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過了十幾年,玄戈才將長老會完全解散。原來當日是這樣的情形。”

從暄池長老的講述中,霓商也明白了當年的真相,不由得感嘆道。

“他很聰明,先找上了最狂妄的初長老和延長老。狂妄而又無智。”

搖了搖頭,暄池長老臉上只剩下了唏噓。

說罷又將目光投向北洛,看到北洛一副平淡似水的樣子,暄池長老苦澀道:“...我以為,你會很想報仇。”

“我該找誰報仇?”

看了一眼暄池長老,北洛轉身走出了房間。

他已經知道了真相,此刻再待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了,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別看北洛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實際上內心還是有不小的觸動。當年發生的那些事,他心裡也怨恨過,為什麼那個被拋棄的孩子要是他?

可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這些怨恨早已在他內心中煙消雲散了,從暄池長老那裡出來,身上的枷鎖都輕了不少,體內的靈力流轉都比之前更加順暢了些。

解開了心結。

在天鹿城的最高處,這裡有一道巨大的觀光平臺。

從這平臺望過去向對面,所對的方向正是巽風臺,居高臨下,景色映入眼簾。

霓商就站在此處看著遠方出神,不知是在思念逝世的玄戈,還是在為犧牲的辟邪族人們祈禱。

輕輕走上前,北洛欣賞了一會兒美景,這才問道:“我和玄戈的父母,後來如何?”

“我聽說先王妃是戰死的,而你們的父親...去了魔域深處。”

霓商收回目光。

“魔域深處?”北洛很疑惑。

“不少辟邪王退位之後會去魔域的更深處遊歷,那裡廣漠無垠,他們動輒數百年才歸來一次,或是就此一去不返。”

霓商解釋道。

“那他...沒有再回來過嗎?”

北洛試著問起父親的情況,可那父親兩字卻讓他開不了口,想了半天還是用他代替。

“據說是在一座魔的城池裡隕落了。”

霓商緩緩搖頭,將自己聽聞到的訊息告知給了北洛。

“玄戈是對的。”

北洛忽然開口。

“什麼?”

霓商不明所以。

“後來他肯定能感覺到我還活著,但直到十年前他才讓羽林去人界找我。要是更早一些就把我找回來,恐怕真的免不了城中大亂。辟邪,只能有一個王。這並非由我們自己來決定。”

“他是很好的王,而我卻沒能盡到自己的責任。”

北洛張開手,兩團靈力火焰在手掌中跳動,那兩團靈力火焰變得深邃起來,他望著那兩抹靈力出神。

“北洛...明明是族中讓你吃了許多的苦,你會不會覺得很失望?”

霓商的語氣帶著些愧疚,北洛流落人界確實是他們一手造成的,當年的始作俑者,如今也都得到了應有的下場,可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霓商也很清楚這一點。

“往事已矣。當年那些人事都已經風流雲散了吧。雖然有點不想承認,但玄戈對著暄池他們,已經把我想說的話都說盡了。”

“這世上有光就會有暗,何況是辟邪這樣的龐然大物。巨大之下。必有陰影。可辟邪依然是辟邪。”

北洛看著前方的巽風臺,眼裡柔和一片。

光明之下必有陰影,哪怕是辟邪也不能罷免,但辟邪始終是辟邪!

“北洛,你來得正好,新的王服做好了。待會兒我讓近衛拿過來。原本該是在即位大典上穿的,但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大典也就耽擱下來。”

看著北洛那逆著光的身影,霓商甚是欣慰。

“不辦也沒什麼吧。”

北洛苦笑道。他生性自由,對於這些繁文縟節實在是提不起任何興趣。

“儀式總還是要有的。其實你不用太過擔憂。我指的並非即位大典,而是辟邪族的事。”

霓商語重心長。

“看得出來。”

北洛點頭。

“因為真正相處過後,便會知道你把責任和情義都看得很重。羽林從人界回來,同我們說了不少那邊的事,人族之奮發似乎令他頗為觸動。人間的變化,想來你比他知之更深。但我覺得任何種族都是一樣的。”

“人族在不斷往前,妖族也是,只是做法不盡相同。於我眼中,來日可期。”

霓商看向北洛的目光中充滿了信心。

“來日可期...說得好,那就借你之言。我也會跟你們一同努力。”

北洛唸叨著霓商的話,眼神也堅定了下來。

好不容易有了時間,北洛這些時日也都是在天鹿城到處走走看看,熟悉了一下整座城市。

當然也少不了去巽風臺。

巽風臺還是和往日一樣,淡淡清香微風吹拂。

前來祭奠的族人很多,有灑脫有傷感,辟邪族雖然是妖,但他們所擁有的情感和人族一樣。

北洛走上了巽風臺的最頂端,還是找了上次坐的那塊石頭重新坐了上來。

在北洛靜靜看著天鹿城時,雲無月也從虛空中走出,坐到了北洛的身旁。

“火焰的顏色變了。據說王庭上的火焰象徵著每一任辟邪王的力量,在王死後,它不會馬上熄滅,而是可以繼續燃燒很長時間。直到新王的力量真正覆蓋了天鹿城和光明野,新的火焰燃起,顏色也會隨之改變。”

雲無月望著天鹿城上空那辟邪王的印記,正如她所說,上面的火焰已經成為了金色,並正在熊熊燃燒。

“你是在安慰我嗎?”

北洛一隻手搭在膝蓋上,輕聲道。

“事無完滿,我只是想說無論如何天鹿城的確在你的庇護之下。這原本就是一座永經戰火的城,即使沒有巫也一樣。在過去的那麼多年月裡,比這一回更大的危機並不在少數。”

雲無月搖搖頭,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北洛鼓勵道。

北洛緩緩閉上眼:“或許是我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剛強,最令人痛苦的甚至都不是戰鬥和死亡本身,而是我必須要在那個時刻親手做出一個選擇。”

“你知道嗎,比劍輸給玄戈之後,我打定主意,就算今後有一天我要為了這座城而死,也絕不會為了這其中的任何一個辟邪歡喜悲傷,畢竟他們對我來說比陌路還要不如。”

“可漸漸地,和我想的不一樣了。”北洛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堅定:“所以,就算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王,也會竭盡所能讓巫炤和魔付出代價。”

這一刻的他,或許才能稱得上是一位真正的辟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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