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埋汰的媳婦小玉也算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人了 ,大個有一米七了,大眼睛水汪汪的。該說不說刁美麗一家顏值線上,二埋汰也是“埋汰”名立整人兒,小夥子也帥氣。
咋叫二埋汰呢?原來那時二埋汰他爹還活著,在他家不遠的房前挖了一個漚糞的坑子。
那時化肥金貴 ,農村人捨不得買。為了給莊稼增加肥力,幾乎家家漚糞。一般春天開始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只要撿來的牲口糞便就倒在這個坑裡。等到用時摻上土,攪拌在一起,中間放上乾柴,塑成一個火山形狀,然後點上火,等中間的乾柴燒完,再次摻上土攪拌,就製成了傳說中的土化肥了。揚到地裡,可以肥田。
這糞坑春秋冬三季還好,放在戶外,加上又多是豬牛馬糞,味道不是很大 。最怕夏天,一是夏天熱,糞坑賊臭不說,更成了蒼蠅、綠豆蠅的理想家園,人從旁邊一過,成千上萬轟的一聲散開,著實嚇人。二是夏天雨水多,下滿糞坑,糞坑多靠近大路,糞水滿溢位來。路上糞水橫流,人要想出門,就得踩著糞水過路,著實噁心。
話說二埋汰那時六七歲,正是淘氣懵懂之時,趕上夏天雨晴天熱,出門見自家門前的糞坑裡的水滿了,清澈見底,也沒管別的就跳進去洗澡。路過的人見了,就喊來二埋汰的爹。二埋汰的爹用長木棍插進二埋汰的兩個胳膊下面,把滿身糞便的二埋汰挑了出來,放到大洋鐵盆裡面一頓洗。
從此以後,丁柱同志喜提一個終身榮譽綽號——二埋汰。
此時小玉低眉順眼的坐在炕沿上,一副乖巧模樣。“二舅,你找我啊!”這孩子在家時被爹媽罵,結婚後被刁美麗罵,有點兒怯懦。
金海看向玉芬,“玉芬,你帶著美麗到你那屋坐會兒,我有點事兒和小玉說。”
刁美麗為金海能重新叫她“美麗”感到有點兒高興,但在兒媳婦面前也不能表現過分,擰噠擰噠跟著玉芬去她家了。
金海再次點上菸袋,抽了口煙,徐徐吐出一朵祥雲,看著雲朵散開,才說話 ,“你哥小海咋樣了?”
“在縣醫院裡呢,醫生說是粉碎性骨折,要做手術。”小玉低聲說,眼圈見了紅。小玉和他哥哥小海在家裡同屬被壓迫階級,兄妹感情極好。
“要多少錢啊?”金海問。
“說是要加鋼板,得一萬五千塊錢。我家今年剛起的房子,已經借了一圈外債了。現在我哥出事,實在借不著錢了。”說著這丫頭掉了眼淚,“我結婚到現在就攢了八千塊錢 。還是丁柱偷摸給我的呢,我爸媽蓋房子我都沒敢吱聲。這次全拿過去,還差七千呢。”
“我爸說借不著錢就不治了,反正農村瘸子多,二舅,你說他說的那叫啥話啊。”
說完,小玉嗚嗚的哭開了。“我婆婆一分錢都不借我,我和丁柱結婚,她把我管的死死的,我給她家當牛做馬的,我有事兒一點也不肯幫忙。丁柱怕他媽怕的溜溜的,也不敢吱聲。二舅,我難死了。”好嗎,這是記恨上了。
說起來,小玉媽是也是金海的一個表姐,金海表姐挺多,可以說兩家也是實在親屬關係。金海下地,從腰裡掏出鑰匙,開啟躺櫃,翻了半天,從一個大棉襖兜裡掏出一疊錢,數了半天,又塞回去幾張,蓋上櫃蓋。
把錢伸到小玉面前,“這是一萬塊錢,你抓緊拿去給你哥看腳,該做手術做手術,該加鋼板就加鋼板。”
小玉沒敢接,“二舅,我爸說蓋房子都在你這拿了一萬了,咋還能要你錢呢。”
金海笑了,“借你的,你當是給你的啊。你家好幾個大活人,用要我錢啊。”接著說,“拿著吧,就是年前剛賣的苞米,加上二舅自己手頭本來就有點兒,家裡現錢就一萬多塊錢,要不你想借也沒有。”
小玉一臉感激的接過了錢,“二舅,我給你打個欠條吧。”
金海瞪了小玉一眼“說的啥話啊,實在親戚,打個屁的欠條!”
“不過二舅還有個事兒,要交代你去辦呢!不知道丫頭你能辦到?”
“啥事啊,二舅?”
“你得把你婆婆的金戒指給二舅,二舅想招還給你婆婆。”
小玉悚然而驚,望著金海結巴道,“你,你,你咋知道的,二舅?”
金海神秘一笑,“我算的唄!”
原來昨晚小玉找婆婆借錢不著,一直生悶氣,又是著急,又是難過的,一直到半夜也沒睡著。半夜起夜,解手之後就想著看看婆婆睡沒睡,再和她商量商量借錢的事兒。
到了西屋,見刁美麗睡得很熟了,就想離開。也是巧合,窗簾縫隙透過月光正照到婆婆的大金戒指上,閃著光。小玉一個是生婆婆的氣,一個是著急哥哥的手術錢,鬼使神差的就拉了一下刁美麗的手指,沒想到竟然把金戒指給擼下來了。慌里慌張的回自己屋,看二埋汰睡的跟死豬似的,就把金戒指藏在了自己的內衣兜裡。
金海笑了,指指小玉,“蔫人出豹子,看你這老實人,膽子可挺大的。”
“大啥啊,拿完我就後悔了,我嚇的一宿沒睡。”小玉臉紅的說。
金海又是一頓笑,“以後千萬可別再幹這事兒了,這也不光彩啊!”
金海家裡就一個睡覺的屋,小玉出門到廁所把內衣裡的金戒指拿了出來,回屋交給金海。金戒指還熱乎著呢 !
羞答答的說:“二舅,求你幫我處理吧!”
金海如此這般對著小玉交代了一番,然後就讓她把刁美麗叫回來,玉芬沒有跟過來,她看不慣刁美麗跟金海打連連,想眼不見為淨。打連連後倆字讀一聲,意為曖昧不清。
“開天眼 ?”刁美麗嚷道“會不會對小玉有影響啊,要是有影響,這金戒指就不找了吧!”
小玉看了她婆婆一眼,臉現羞愧之色。
金海擔心刁美麗看出來,連忙告訴她就是用符水在額頭上畫個眼睛,沒啥影響。
刁美麗這才同意!
金海拿出草黃紙,毛筆沾上紅墨水畫了一道符,倒了一小杯散白,點起酒火,把符放在酒火上點燃,口中念道“大聖降臨,天眼開啟,萬物顯現,鬼神退散。” 然後將符灰投入酒杯。手沾符灰水在小玉額頭上畫個眼睛。
好了,到你家裡面找去吧!
金海,刁美麗,小玉一行三人來到刁美麗的屋裡,金海說對小玉說:“你和你婆婆還有柱子,房前屋後的再找一遍。”二埋汰邊問情況邊陪老媽和小玉出去找,找了能有十分鐘沒找到,回來又在屋子裡找,最後果真,在一塊地磚縫裡小玉把金戒指找到了。
刁美麗欣喜不已。
二埋汰在旁邊豎著大拇指,接連對金海說,真神了,真神了。
在金海的眼裡,二埋汰就是個怕媽媽的樣子貨。老丈人家裡出事,媳婦管自己媽借錢,自己媽不借,他一聲不敢吭。“慫包一個。”金海心裡想。
金海告辭回家,二埋汰出來送他到大門口,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謝謝你啦,二舅,這麼幫小玉。”金海剛想說話,二埋汰又接著說,“昨晚小玉起夜我知道。今早我媽戒指找不著,我就猜到是她拿的了。”
金海說:“別怪你媳婦,她是一時想岔了。小玉是個好的。”
二埋汰說:“放心吧,二舅,我不會的。”
金海回到家,玉芬正在做飯,烀的土豆,打的雞蛋醬,洗的小蔥、大白菜、香菜,青菜是大棚里扣的,看著水靈兒的。倆人飯菜上桌正打算吃飯。沒想到刁美麗挨屁股就來了。挨屁股在東北方言中的意為很短的時間。
刁美麗也不客氣,也不用別人讓,上桌子包了個飯包就吃,可把玉芬氣壞了。刁美麗白了玉芬一眼,“得了吧,玉芬姐,我不會和你搶男人啊。再說了,我二哥從小就看不上我,他就拿你當寶。”一句話說的玉芬不好意思起來。
刁美麗往金海身邊湊了湊說,“二哥,你今天和小玉演戲騙我了吧。我早看出來了。”
金海一驚,酒都灑了。玉芬在旁邊嗤嗤的笑出聲來了,“早知道你瞞不住,刁美麗粘上尾巴就是個猴兒。”金海心說,一萬回總能蒙對一回。
金海放下酒杯,拿玉芬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桌子,然後問刁美麗,“那你為啥當時不說?”
“說啥呀,那能說麼?二哥你不要弄這麼一出,小玉和我以後還咋相處啊?”這又是一個明白人。刁美麗真心實意的說,“二哥,謝謝你了!”
說著掏出五百塊錢遞給金海,金海眼睛一瞪,笑罵,“滾犢子,跟你開玩笑呢 。”
“我知道!”刁美麗又把錢揣回去了。
下午兩點多,小玉又來了,這一家人真是,把金海家門檻子都要踏平了。小玉是來還錢的。
“你婆婆拿錢給你了?”金海問。
小玉點頭,“拿了一萬五給我,說借給我家讓給我哥做手術。她不讓我動自己的私房錢。”接著又柔柔的說,“柱子也拿了一萬給我,他說是跟朋友借的。”
“我讓丁柱去把他朋友的錢還了,我來把你的錢也還了。”
金海哈哈大笑,連說自己小看了二埋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