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懷鬼胎

天地劃分，清升濁降化為陰陽，是為兩極。

混沌氣息於她周身扭轉化分，瑩瑩清氣間細碎光芒點點升起，暗暗濁氣於她足下匯聚。陰陽為兩儀，兩儀懸而轉動，是為生機衍化，是為萬物初始。

兩儀生四象，東之蒼龍浩瀚遨遊而來萬物生髮，一聲清鳴自烈火熊熊燃燒西之朱雀沖天而出，肅殺金戈碰撞西之白虎踏步而來，漆黑深淵水波動盪南之玄武浮現而出。四象齊聚，巨獸化作流光匯聚，金色符紋凝聚，四季輪轉，生生滅滅。

四象生八卦，乾為天，天空為之一清，坤為地，大地敦厚平和，巽為風，清風徐來，震為雷，雷霆赫赫，坎為水，滋養生髮，離為火，熊熊烈火，艮為山，包容承載，兌為澤，湯湯蕩蕩，八卦定乾坤。

至此萬物復甦，四季輪轉，天地就此出現，人間繁華煙火。

此為生機，此為歲月，此為輪迴。

立於高臺上的少女神色虔誠，手臂落下身旁繁華幻影緩緩散去，這是他們獻予神明的祭禮。

門外的小孩看著臺上的少女，眼中彷彿有光。

婆婆回頭看見某個小小身影，笑著說道：“遊，回來了，月今天的訓練到此為止，好好休息下，一場完整的祭禮之舞可是極為費體力的。”

月微微喘著氣走下祭臺，臉龐泛著紅暈，額頭上點點汗珠，她點頭，眼中的虔誠還未消散，和遊打完招呼就回家休息去了。

遊望著月離開的背影：“婆婆，祭禮之舞是真實的嗎？”

春婆婆摸摸遊的頭，溫柔慈祥：“這不是人類能達到的偉業，是神明給予人們的恩賜與慈悲，我們要懂得感恩。”

小小的她似懂非懂地點頭，眼神茫然，卻將這話記下，等待自己能真正理解的一天。

“好了，我帶你去茫岸看看。”

春婆婆說著，拎起早已準備好的小籃牽著遊的手走出門。

遊瞬間拋下剛才的念頭，興高采烈地蹦蹦跳跳著：

“藏書閣和茫岸我終於可以去了，婆婆婆婆，藏書閣是不是有很多很多書啊？還有茫岸到底燒錄了多少武技啊？哥哥他說自己也刻下了一道痕跡，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

“藏書閣的書一眼望不到頭，它收藏著我們黃金部落數千年的藏書。茫岸燒錄著我們部落形成以來創造的所有武技，數不勝數各有千秋。

婆婆年輕的時候只學會了前一半較為簡單的部分，就在部落裡同齡人中打遍無敵手。你哥哥的武技不夠強，在茫岸前面很好找。”

言語間還有幾分對興的嫌棄，尚且年幼的她沒有聽明白春婆婆輕描淡寫中的恐怖學習能力和何等高深的武技造詣。

很快，一老一少走到一座大殿前，一鬍子拉碴的老人抱著酒壺打著瞌睡，半夢半醒地守在門前，若有人看他這弱不禁風的模樣就想要偷襲就大錯特錯。

春婆婆看見老人還在喝酒氣不打一處來，上去一把奪過酒壺，老人瞬間清醒眼神銳利刺破人心，看見是春婆婆又恢復了那副老態龍鍾的樣子。

不過，春婆婆怒氣衝衝的表情讓老人瑟縮了下肩膀，還沒等春婆婆開口就狡辯：“我沒喝就聞了下酒香，真的沒……”

在春婆婆嚴肅的眼神下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幾個字被老人吞回喉嚨，弱小無助又可憐，他小聲嘟囔著：“我就這點愛好，還要被你拘著。”

春婆婆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沒收了他的酒壺卻又拿出一個酒壺：“給你，墨這可是我給你專門釀的藥酒，自己什麼狀態自己沒點數！鬧壞了還要我費勁老大勁救，讓人省點心吧你！”

“嘿嘿！”

墨爺爺飛快接過酒壺，開啟蓋子深深吸了一口，陶醉地感慨：“釀酒還是得你來，從年輕時候起我們幾個就沒有人釀酒比得過你，對了，是不是遊要來藏書閣啊？”

遊躲在角落看著墨爺爺被奶奶教訓，偷偷笑著，卻被春婆婆揪了出來：“嗯，游到年紀了，我來送她去茫岸。”

“墨爺爺好！”

遊乖乖問好，雖然墨爺爺怕婆婆，但是墨爺爺一根小指頭就可以把她打倒，還是乖乖聽話為妙。

“嗯嗯，去吧去吧！”

遊獨自向大殿門內走去，空間跳轉，瞬間消失在原地。

墨爺爺摩挲著酒壺，神情不復方才的輕鬆：“春，你為什麼那麼急？”

一般孩子到年紀了就會自己來茫岸，鮮有開始學習的第一天就被家長送來，極為反常。

春婆婆將小籃子中的飯菜一一拿出，沉聲道：“我看不見這孩子的命運，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我擋不住，只能靠她自己，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學習最多的東西，她揹負的命運讓我心驚。”

她回想到第一次為孩子占卜時，混沌矇昧的前路無法探清，浩瀚深沉的東西沉浮其間，占卜的反噬讓龜甲破碎，甚至她當場吐血，還讓兩個孩子擔心了許久。

墨爺爺放下酒壺，忽然道：“孩子們這一代迎來了黃金時代，人才輩出，別的不說，就興這孩子領悟的刀法萬物生已經是別出一格的強。

荒海界的修士也出了個極為優秀的孩子，小小年紀已經大乘期，術法更是精妙絕倫，被幾個老傢伙炫耀到我臉上了。還有，浩瀚之海最後的遺民醒了，她的力量遠超於一般鮫人皇族。”

到現在，墨還記得三百年前對鮫皇的驚鴻一瞥——

她立於洪大海嘯之上，驚濤駭浪，那海、那雲，不及她眉眼間半分風華。

只是可惜三百多年前，向來熱鬧的浩瀚之海忽然變得死寂再無生靈，但卻奇異的富有生機，世上也再無鮫人現世。

春婆婆低垂著眼瞼，碧綠色的眼睛沒有因為年邁變得混濁，卻在陰影的籠罩下甚至變得漆黑如墨：

“我們掙扎已久的命運，或許將在他們這一代終結。”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酷嚴肅，千百年來無數人為之慷慨赴死的命運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們沉默太久太久了。

墨爺爺沉默，他們一隊共七人死得只剩下他們兩人，他們的前一代後一代全部死絕了。

世界將要傾頹，又有誰能置身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