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番外（10）：爹去哪了

年底的時候，村上轉交給了陸家一千多塊錢，說是公安從陸向武遺落的衣服口袋裡找的錢。

但是陸向武本人並沒有找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按照那個案子的兇險程度，村上委婉勸陸家準備後事。

這無疑是給了陸家一個十分沉痛的打擊，眼見著zc越來越好，他們的日子也要越過越好了，那麼大一個人沒了，剩下孤兒寡母的，以後她們可怎麼過。

陸家人堅持不辦後事，他們還是相信陸向武總有一天會回來。

但這件事的陰影一直籠罩著陸家將近有小半年的時間，這段時間安怡靜堅強無比，明面上沒掉一滴眼淚，只有福寶兒知道，每當半夜她餓醒的時候，她媽媽枕頭都是溼的。

半年後，陸家用那筆錢在鎮上買了套大房子，把幾個孩子都送去上學，託廠長在鎮裡給安怡靜找了一份當老師的工作，讓她離開村裡睹物思人的環境，多接觸接觸外人，有自己的事情幹。

否則她每天守著小福寶發呆，陸家人真怕她想不開自己再有個好歹。

一年後，小福寶已經是個兩歲的小寶寶了，她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小寶寶，用陸奶奶的話說就是長大了，老天爺把她的神通眼關閉了，有時候大人說話她太深奧她也聽不懂。

不過她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和幾個哥哥不一樣，自己扎小辮辮，穿小裙裙，而且沒有爹。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扎小辮辮穿小裙裙所以才沒有爹，後來認識了隔壁的文秀姐姐，還有同村兒的小花姐姐，她又意識到，不是這樣的。

對於自己沒有爹這件事，小福寶小小的腦袋瓜時常要想為什麼這個問題想很久。

她實在想不出來就會去問她娘，她娘剛開始還能騙住她，等她長大了她爹就回來了，後來這個方法騙不住了。

有天安怡靜又拿這個說法敷衍她，小福寶掐著小胖腰嚷嚷，“涼裡騙寶寶！”

“爹不會回乃呢！”

她小嘴還因為缺牙漏風，可安怡靜笑不出來。

“誰說的，娘沒有騙寶寶，你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你長大了他就回來了。”

“就是騙寶寶！二哥哥說呢，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就是沒有呢的意思！”

這句話讓門外偷聽的陸奶奶聽了個正著，當晚陸明昊這頓打反正是沒躲過去，陸向述和蘇桂蘭追了他一整個村子，揍得他三天沒下來床。

陸奶奶又氣又心疼，氣是因為本來她家小福寶就可憐得要命，人小寶寶自己也知道自己沒有爹，他還在跟她跟前說這些。

心疼是因為陸明昊也是個孩子，他也還不懂事呢。

陸家人也很心疼小福寶，她小小一個寶寶，本該在爹孃懷中撒著嬌千嬌百寵長大，誰承想出生到現在，別說見她爹一面了，就是連張照片都沒有。

每每想起這個，陸家人誰不鼻子發酸，心尖發疼。

有好一段時間，為了照顧小福寶的小情緒，陸家人甚至都不讓陸明齊他們當著小福寶的面兒喊爹。

於是陸明齊幾個每當要叫自己爹的時候，都先把嘴捂上，然後拍一拍自己爹，直接說事情。

老子不像老子兒子不像兒子的，最後還是小福寶人小鬼大看出他們不對頭來，問哥哥們為什麼不喊自己爹，老是拍人這樣對爹不禮貌也不尊敬。

搞得陸家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說啥好。

她小哥哥們也怪心疼她的，陸明昊自從知道自己說了一件多厲害的事情後，臊得都不敢見她，生怕妹妹以後討厭他。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為了在妹妹面前顯擺自己知道得多，沒想到妹妹會難過。

陸明齊像模像樣教育他說有爹的孩子是不知道沒爹孩子的難受的，給陸明昊說得心疼地要命，狠狠大哭了一場後發誓以後一定要對妹妹好好最好超好，不然都彌補不了他犯下的錯。

除了陸家人外，整個和莊村也都挺心疼小福寶，小傢伙可可愛愛嘴甜又懂禮貌，見誰都主動問好，雖然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可是一點沒有野孩子的樣子，即使大家平時東拉西扯，也沒人往她和安怡靜身上扯。

小福寶也知道大家都因為自己沒有爹對自己格外心疼和照顧，無論是誰都鮮少在她面前提起過她爹。

可越是這樣，小福寶越是想知道自己爹去哪裡了。

她年紀小，想不起來的時候好好的，一想起來就會問爹去哪裡了，有一回實在是把安怡靜問急了，上手在她屁屁上拍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力氣不小，小福寶覺得疼，可是她沒有哭，就是癟著嘴不高興，這可把陸家人心疼壞了。

她大伯抱著她心疼得鼻子都發酸，直說寶寶的爹不在也沒有關係，他和她其他幾個伯伯會比她親爹待她更好！

這話小福寶其實是相信的，因為她看見過隔壁文秀姐姐和她爹相處，文秀姐姐的爹啥都讓文秀姐姐幹，而自己什麼都不用幹，每天還有好吃的和漂亮衣服鞋子穿，伯孃們也會變著花樣給她扎小辮子哄她開心。

可小福寶還是很希望自己有個爹，她人小鬼大，人模人樣跟她大伯搖搖頭說波波不是爹，波波是嗝嗝的爹，寶寶要自己爹。

說完她就從她大伯身上跳下來，自己溜走了。

八月份的天氣還很燥熱，尤其是中午，樹上的蟬叫聲連著片兒的此起彼伏，太陽炙烤著大地，外面罕見行人。

大家吃過午飯都在屋子裡休息納涼，條件好的吃上牙西瓜睡上一個午覺，那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

小福寶蹲在自家院子的牆根底下，嘟囔著胖臉蛋兒用手指逗弄地上的螞蟻玩兒。

她有時候也會想自己爹是個什麼樣子，會像文秀姐姐一樣讓她幹好多好多活，還是像伯伯們一樣只抱她不抱哥哥們。

小福寶那樣說不是沒有理由的，她害怕伯伯們變成爹了就跟以前不一樣，不對她好了。

而且伯伯確實不是爹呀，爹會陪她和娘睡覺，就跟伯伯們陪伯孃們一樣，伯伯又不能陪她和娘睡覺覺。

這樣想著小福寶哼唧一聲抱著胖胳膊生起氣來。

看吧，伯伯們都還不是她爹呢，就已經對她不好了，她都出來這麼久了也沒有人出來哄她！

正當她生氣的時候，院尾的巷口走過來一個人。

小福寶認得這個人，她是隔壁文秀姐姐的爹，她家人說了，隔壁除了能和文秀姐姐玩，其他人她不能和他們玩，他們都是壞人。

但小福寶是最講禮貌的小寶寶，即使她現在還生著氣呢，也還是站了起來，叫了聲熟熟好。

秦二柱只吭著頭走路，太陽太毒了，曬得他蔫兒了吧唧，又餓又渴的，根本沒注意到牆角邊還蹲了個小孩，因此猝不及防被嚇了一大跳。

他剛想張口罵人，一看是小福寶，一下子愣了一下。

小福寶白白圓圓，眼睛烏溜溜的，胖臉蛋兒上還掛了兩坨紅，小辮子有點亂了，額上幾綹細細碎碎的毛髮被汗水打溼，看著怪讓人心疼的。

秦二柱囁囁應了聲好，想著孩兒那麼有禮貌主動跟他問好，他應該給她點什麼。

可他窮得叮噹響，最值錢的就是兜裡從過年放到現在的大白兔奶糖。

他有暈症，沒吃的時候就會犯，這顆糖就是他留下來等吃不上飯又要幹活的時候用的。

秦二柱摸了半天沒捨得把糖摸出來，但看著小福寶好奇地瞅著他，半晌後還是將糖摸出來遞給了她。

小福寶看到糖眼睛都涼了一瞬，雖然糖紙都已經模糊得看不清了，甚至有的地方都破了皮，但它是顆糖呀，還是大白兔奶糖！

她最喜歡的糖！

小福寶從秦二柱手心裡把糖接過來，一點沒嫌棄糖溼溼黏黏還有股汗臭味兒，還喜滋滋跟秦二柱說了謝謝。

秦二柱摸了摸後腦勺，也笑了一下，然後扛著鋤頭走了。

他走後，小福寶舉著糖飛快跑進屋子裡，和大人們炫耀自己得了塊糖。

哪還有剛才生氣的影子和心思。

陸家人一看她手裡的糖奇形怪狀的都有些化了，聞著還有股味道，哪敢讓她吃，一問又是隔壁秦家人給的，那就更不敢讓她吃了，即使他們家人沒下毒，這樣的糖吃進肚子裡估摸著也會鬧肚子疼，於是尋了個由頭用塊新糖給換了過來。

小福寶看不懂大人之間的彎彎繞繞，反正她有糖吃就好啦。

看著她那麼開心，沒有之前聾拉著小臉生氣的樣子，陸家人心裡還是蠻感激秦二柱的，之前種種恩怨此刻竟也消散了些，陸奶奶還讓蘇桂蘭送了幾個雞蛋去隔壁，算是答謝秦二柱送給小福寶的糖。

兩家你來我往了這麼一下，關係竟和緩了些。

俗話說拿人手軟吃人嘴短，秦老太吃了幾個陸家的雞蛋，好幾天都沒偷偷在背後罵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