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兩三天的功夫,蘇桂蘭和夏秋蓮置換出去將近五十公斤的豬肉,換來了兩床嶄新的大棉被,三五個陶瓷盆兒和瓷碗,上面標籤都沒有撕,看起來沒有使用的痕跡,還有高檔的麥乳精,糕點房裡的餅乾,一罐子白砂糖,半袋大米和半袋白麵,還有一瓶洗髮膏和幾塊香皂、牙膏,一個保溫暖瓶,等等等等。

一大堆東西幾乎將陸家的小客廳都要堆滿,陸奶奶毫不猶豫地將其中一床大棉被當了褥子,鋪在了安怡靜和小福寶的床下面暫時當褥子用。

小福寶越來越能翻騰,原來的木板床上面只有薄薄兩層被褥,坐人都嫌硌得慌,如今鋪了一層厚棉被上去之後一下就不一樣了,胖福寶兒躺上去軟軟和和的,四周都能塌陷下來個小窩。

福寶兒也覺得舒服,她都不敢想,等到冬天的早晨,她躺在這張床上,媽媽在臺燈下看書,小爐子裡燭火噼裡啪啦的,該有多麼溫暖幸福。

陸奶奶不是吝嗇東西的老太太,除了麥乳精是小福寶的專屬,餅乾糖果點心之類的都平分給了各家,這些東西要是不捨得吃藏起來等它壞,那才是糟蹋了東西。

至於白米白麵,他們剛準備做一頓好的,就有同村的人聽到訊息上門,表示可以用錢把白米白麵換走。

陸奶奶猶豫了下還是換了,現在家裡肉製品多,幾乎每一餐都有肉,大米和白麵的那部分營養不怎麼缺了,但是現錢他們還是比較缺的。

半袋白米和半袋白麵總共換了四塊錢,陸奶奶很是珍惜地把錢收了起來。

置換出去的五十公斤豬肉裡面,臘肉和醃肉居多,肉醬很少。

肉醬一來人家害怕口味不好,二來害怕不乾淨,儘管他們家用來裝肉醬的瓶子都是那種乾淨透亮的玻璃瓶。

玻璃瓶陸家幾乎沒有,還是去別家尋的。

這玩意整個村裡都很少,數量不夠他們還得去鎮上去跟人家換,普通人家一次也就能換個三四瓶,而且很多人家不願意去換,人家也要留著自己裝東西的。

對著一大缸肉醬,陸家人實在是有些犯愁。

陸奶奶的肉醬做得其實很好吃,近小半月來他們每天吃都吃不膩,肉醬拌飯拌麵條夾饃饃夾餅子包包子都很好吃,就是存放條件苛刻,取、賣也很麻煩。

而且當初製作肉醬費了好些油,這就導致如果一瓶價格定得高的話普通人家根本都不願意買,定得低了還不夠瓶子和油錢的。

正當陸家人毫無辦法的時候,安怡靜提出想到鎮上工廠的食堂去問問看,他們需不需要肉醬。

安怡靜是大城市來的,見過些許世面,外面正值八月中,天氣不冷不熱,小福寶也已經在家裡待不住了,正好她可以帶著小福寶去兜兜風。

反正這個建議福寶兒是連腳腳都表示同意的,陸家人也沒攔著。

最終這件事由陸奶奶、安怡靜小福寶帶著伍立英去辦,蘇桂蘭和夏秋蓮忙活很多天了,讓她們也在家歇一歇。

坐慣了各種小汽車等現代化交通工具的福寶兒,乍一體驗驢車和三輪車,而且又舒舒服服在媽媽懷裡躺著,著實是一種不一樣的體驗。

一路上從她奶呼呼的圓臉蛋上就能看出她的悠閒。

驢車就這麼晃晃悠悠走在鄉間小道上,讓人有種時間都就此定格的錯覺。

到了鎮上,安怡靜將福寶兒放在身後的揹簍裡,走在前面問路,伍立英和陸奶奶則走在她身後,一個負責背東西,一個負責看小福寶。

一連問了好幾個人,終於問到了一家鞋廠的廠址,等她們趕到的時候,正好趕上鞋廠中午吃飯休息。

其實安怡靜自己對這個想法也是心裡打鼓,可事在人為,無論結果怎樣,總得先試試看。

這麼想著,安怡靜搖了搖鞋廠的大鐵門,鞋廠看門的老大爺聽到動靜出來,聽她們說完緣由後,什麼話也沒說,只說讓她們登記完就可以進去,還給她們指了廠區和領導辦公室。

這算是成功的第一步,三人連同著算小半個人的福寶兒都鬆了一口氣。

順著門衛的指引她們來到了廠長的辦公室,彼時廠長說是出去調研了,只有負責車間生產的主任在。

安怡靜給門衛說來意的時候還有些坑吧,現在是徹底豁出了臉去,說得那叫一個順溜。

然而主任的反應卻沒有她們想象中和善。

主任撂下茶缸子,不可置信中帶著些諷刺的意味,“你知不知道我們這是國營工廠,你知道國營是什麼意思嗎?”

安怡靜強撐著鎮定,“我當然知道,還請……”

她還沒說完,就被主任擺手打斷,“且不說你那些自制品有沒有安全上面的問題,就是你們這種行為,我只要報警,你們馬上就會被抓起來!”

“所以識相點的,趕緊走吧!”

主任耷拉著眼皮,擺明一副不想談也不想管的架勢。

這讓陸家三人都有些難堪,伍立英拉拉安怡靜的袖子又昂了昂下巴,示意出去說。

正當三人準備出去的時候,外間進來幾個人。

為首的那人瘦高瘦高的,臉色很不好看,一進來就把胳膊肘夾著的檔案包甩到了桌子上。

“抓什麼抓,什麼抓起來,一天到晚就是抓起來,給你說過沒有老子最討厭聽見這幾個字?”

他嘴巴像連珠炮,轟得主任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樣。”

緊接著他把安怡靜說的事原封不動複述給了來人聽。

來人拽得更二五八萬似的,手一揮後面立馬就有人遞上板凳。

陸家三人都是女眷,尤其是安怡靜,聯想到近來發生的流氓滋事騷擾女性同胞事件,額頭冷汗都落下來。

“廠長,您看……”那頭主任還想得到他的認同,結果廠長二郎腿一翹,“怎麼不行,人家小老百姓也不過就是想做點活計改善改善生活。”

“誒我說,這三位,您說的那些肉醬什麼的倒是拿出來讓我們瞅一瞅啊。”

他太吊兒郎當了,不是很靠譜的模樣。

伍立英看看陸奶奶又看看安怡靜,在得到她們兩個的同意後才將肉醬拿出來,還有兩捆臘肉和醃肉。

廠長開啟罐子聞了聞,“嚯,還挺香啊!什麼肉做的?”

陸奶奶這時開了口,“也不瞞您說,這是山上的野豬。”

廠長盯著罐子狐疑片刻,又聞了聞,朝後麵人喊:“還愣著幹啥,給我拿雙筷子去呀!”

“六哥,您不能吃啊!這這這……”

“我先嚐一嘗,我要是沒問題您再嘗!”

廠長一下樂了,“咋,沒仇又沒怨的她們還能專門給我下這麼個套毒死我不成?”

或許是嫌他們太磨嘰,廠長也 不講究那麼多,直接用手挖了一塊塞進嘴裡。

“嗯!香香辣辣的,好吃!”

他吃完一擦手,“這位阿姨,兩位嫂子,借一步說話。”

廠長嘴上說的借一步說話,人卻一動沒動,動的是主任,他自覺眼觀鼻鼻觀心走了出去,順便還帶上了門兒。

“您們家這東西還有多少,有多少我要多少,我自個兒吃。”

陸奶奶琢磨了下回答道:“像這麼大罐子有百十來罐,您一家可能消化不了那麼多。”

“這您放心,絕對吃得了!一罐一塊錢,現在我就到您家去拿!”

一罐一塊錢,一百個罐子就是一百塊錢,去除瓶子和油錢,他們淨賺六七十塊。

三個人被巨大的驚喜震得一時之間回不過神,還是小福寶高興地尖叫了一聲後,娘仨兒這才反應過來。

“成、成!那真是太感謝您了!”

廠長也被響亮的嬰兒啼吸引了注意力,他尋著方向看過去,和福寶兒黑黑亮亮的豆豆眼看了個對眼。

“喲,這還有個小小人兒呢!”

福寶兒只覺得這人十分眼熟,但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死活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想不起來她也就不白費那力氣,而且這人又給他們家送了好大一筆錢,她也不吝嗇給人家笑一個,只是她現在屬於張口都控制不住自己流口水的年紀,笑著笑著就留了滿脖子的哈喇子。

饒是她笑得很甜很可愛,也架不住滿嘴哈喇子的喜感,廠長沒忍住大笑起來,“哈哈,你的哈喇子都流下來啦!”

美女的自尊心有時候也很強很脆弱,福寶兒當然算是個美女,她自覺被人嘲笑自尊心顏面都受損,沒一會兒就晴轉陣雨,嗚嗚哭了起來。

人小寶貝剛才還對自己笑得甜甜的,這陣被自己說哭了,廠長也顧不上驚奇她聽得懂自己講話,撓了撓頭十分歉意,“你別哭呀,我逗你玩兒的!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行不行?”

福寶兒是作妖的哭,安怡靜三人也不著急,不讓她哭她反而哭得更厲害,哄一鬨她再轉移轉移注意力,她一會兒就好了。

提起她來伍立英那是有說不完的話,膽子也大了起來,“俺們家這小祖宗聽得懂好賴話,在俺們家你不能說她不好,不然她小拳頭小腳腳都打你呢!打不到她就哭啦!”

小福寶本來就很稀罕一個小寶寶,她這麼一說旁白人更覺稀罕,剛才她安安靜靜沒什麼存在感,現在彰顯了自己的存在感,大人們可不得哄一下。

廠長一聽一拍手,給自己弟兄們使了個眼色,一群人高馬大的漢子抓耳撓腮說好聽的話,反正也不管真假,福寶兒聽了是挺受用的,臉蛋兒上還掛著眼淚呢就又嘿嘿笑了起來。

一眾人剛才逗她,現在又反被她逗笑了,再加上她本來就可愛,一時間父愛爆棚的大有人在,只是害怕抱她怕把女眷都嚇著,只能剋制著自己摸摸山竹爪爪和麵包腳腳。

眼見著天色也不晚了,陸奶奶怕他們沉迷於自己家孫女兒的魅力無法自拔耽誤了事兒,便主動提出時間不早了,她們家離鎮上又遠,早些出發好走些。

於是陸家三人連人帶驢車都讓廠長找人拉回了家。

除了肉醬外,廠長又看上了臘肉和醃肉,只是好幾百斤他一家子是真的消化不了了,只能帶回廠裡。

同時被帶回廠裡的還有蘇桂蘭,廠長看上了陸家做飯的手藝,他每天跟著工人吃大師傅做的飯實在是難以下嚥。

本來想請陸奶奶,但陸奶奶年事已高,她的傳人蘇桂蘭也沒差到哪兒去。

折騰了這麼一遭,陸家人除了賺了一大筆錢外,還落了一個穩定收入又高的好差事,全家人都喜氣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