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蘇晴到的時候，陸航已經等在了民政局的門口。
蘇晴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套裙，裙襬遮住了修長的腿，遠遠看到她被推著走過來，陸航有種錯覺，她不是正在向他走來，而是正在遠離他。
蘇晴眼神無波無瀾，“先辦正事吧。”
古倩倩推著她徑直進入民政局，陸航喉嚨動了動，嚥下了想說的話，慢了兩秒，默默的跟在後面。
沒有子女問題，財產分割無異議，結婚證很快換成了離婚證。
古倩倩手機鈴聲響起，是周佟的電話，“喂。”
“我到機場了，快來接我。”
古倩倩一愣，“你不是下午才到嗎？”
周佟：“還不是想你們了，想快點見到你們。”
古倩倩看向蘇晴，“周佟到機場了。”
蘇晴：“你去接他，我正事辦完了。”
古倩倩有些猶豫，“你自己行嗎？”她斜眼看了看陸航。
蘇晴：“行。正好單獨跟他說幾句話。”
古倩倩：“好吧。待會我們來接你。”
民政局斜對面有個咖啡廳，門面裝潢是很古樸的歐洲風格，裡面色調簡單，明亮的落地窗，白色的靠背皮椅，紋路清晰的咖色木質桌。
古倩倩把蘇晴送進去就離開了。
蘇晴和陸航選了靠窗的位置，別人都是吃散夥飯，他倆一人點了一杯咖啡，就算喝散夥咖啡。
蘇晴默默的喝著咖啡，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苦澀感濃烈，她似是沒有知覺，一口接著一口，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陸航似有千言萬語不知如何開口，只是一直沉默的看著她，面板白皙，眉眼靈動，巴掌大的臉上，每一分都恰到好處，是讓人一眼驚豔的面孔。
結婚三年，再次盯著這張精緻的面孔，還是讓他心動不已。
大學時，她曾被很多人追，陸航無論從家境，個人實力還是樣貌上，都不算最出挑的，可卻被她選中。
當時他一度以為蘇晴是在開玩笑，反覆確認了好幾次才終於確定真的追到了她，興奮地好幾個晚上沒睡著覺。
這本是他的妻子，兩人曾經擁有平淡美好的生活，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擁有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失去的時候還想做無謂的掙扎。
“晴晴...”嗓音有些嘶啞。
蘇晴終於抬起頭認真看他，人還是帥的，眼窩凹陷下去，下巴尖了，鬍子像是特意刮過，整個人沒有了曾經意氣風發的神采。
心倏的一緊，有疼痛的感覺。曾經，想要跟這個人一生一世的，沒想到才三年就走散了。
蘇晴壓下心中的酸澀，默默的捧著咖啡，“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以後我們大機率不會再有交集。”
陸航表情很痛苦，“我是有苦衷的...我不愛她，從來沒有愛過她，我的心裡只有你...”眼圈發紅，話也說的斷斷續續。
蘇晴靜靜的看著他，眼神冷淡疏離，沒有說話。
陸航接著說，“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同意跟你離婚，讓你把氣撒出去。等你氣消了，我...我可以再追你嗎？”
陸航因為睡眠不足雙眼佈滿血絲，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帶著渴望與乞求，無助的像個受害者。
眼前這個男人覺得，他知錯了，認錯了，自己過的很糟糕，道歉態度也很誠懇，然後，就該得到原諒嗎？
他憑什麼可以這麼認為？
蘇晴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很可笑。想笑，最終還是沒笑出來。
這個世上有太多自以為是的人。想當然的以為，犯了錯，道了歉，就可以被原諒。
可是，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干什麼？
“蘇晴？”大提琴般的低沉嗓音從耳邊傳來，打斷了蘇晴的思緒，是鄭一默。旁邊的葉霆昊也點頭示意。
蘇晴有一瞬的驚詫，隨即露出淺笑，“鄭醫生，葉律師，真巧。”
鄭一默瞥了一眼陸航，看周圍並沒有古倩倩的身影，“我們在那邊坐，有事給我打電話。”
蘇晴點頭說好，目送兩人離開。
陸航有片刻的錯愕，沒想到她身邊居然出現瞭如此俊逸不凡氣質矜貴的男人。
他本以為，就算離婚了，只要拿出十二分的真誠，他還是有機會重新追回蘇晴，可是現在，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他想起大學時追蘇晴的人，有些他自己都自愧不如，後來蘇晴卻選擇了他，這讓他心潮澎湃了很久。
他都快忘記蘇晴曾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她的優秀不僅在於漂亮的外表，還在於她優異的成績，學霸的光環。
如果沒了他，蘇晴照樣可以過的很好，她從來不缺追求者。
圍牆裡圈著一頭漂亮的小鹿，因為習慣了它的存在，所以忘記了每天都要給它食物，終於有一天圍牆裡缺少食物，柵欄也忘記關，小鹿很自然的跑到圍牆外面。
也許是太過於自信，總覺得它適應不了外面的生活總會回到圍牆裡面，可是卻發現小鹿越走越遠，越走越遠，它找到了新的食物，新的夥伴。
陸航突然有些激動，沙啞著嗓音問道，“他是誰？”
蘇晴目光疏離，語氣淡淡，“你想對我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嗎？”頓了一下，“如果說完了，那我就做個答覆，免得你浪費時間。我相信你有苦衷，但我不原諒！對於你想重新追我的提議，我不接受。”
陸航想過她會拒絕，但沒想到她是這個冷淡而決絕的態度，頓時心中無名火升起，“他是誰？你喜歡上別人了嗎？”
蘇晴的心瞬間冰涼，她放下手中的咖啡，眼神沒有一絲溫度，“我的事已經跟你沒關係了。”她不想再繼續聽他說下去，甚至有些後悔讓古倩倩先走。
她想起鄭一默也在這個咖啡店，拿起手機撥了出去，“鄭醫生，我這邊結束了，你那邊忙完了可以捎我一程嗎？”
這邊的鄭一默剛點完咖啡，接完電話馬上跟葉霆昊說，“走了，改天再請你喝咖啡。”
蘇晴掛了電話，“我不能接受口口聲聲說只愛我，卻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在別人床上...這件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以後我們就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吧。”
鄭一默來的很快，過來推蘇晴離開時，陸航突然站起來，低聲喊道，“蘇晴！你...愛過我嗎？”
愛過嗎？愛，應該是深刻的。
當兩個人願意攜手走向民政局，宣誓一生相守的時候；
當一個女人，從不進廚房，變得願意為了對方洗手作羹湯的時候；
當一個女人願意為一個男人放棄一座城市，定居在陌生城市的時候；
當一個女人問一個男人，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想不想要個自己的孩子的時候；
......
難道這些都不算愛嗎？
是她對於愛的理解還太匱乏，還是他從來都沒有真正認真感受過？
蘇晴的手緊握成拳，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她已經無話可講了。
......
古倩倩接上週佟，收到蘇晴已經回去的簡訊，二人也直接回了療養院。
久違的三隻好友聚在一起，有扯不完的話。
周佟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蘇晴，“你還行不行？需要多久才能站起來？”他早已聽說了康復過程中存在的風險，但他不想提那個茬。
“三四個月左腿可以下地，到時候我就要用雙柺了，現在主要是防止肌肉萎縮和二次挫傷，慢慢來吧。”蘇晴態度隨意，絲毫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古倩倩不想蘇晴過分沉浸在雙腿的問題上，轉移話題，“你跟鄭一默是怎麼碰上的？”
蘇晴：“他和他朋友去咖啡廳談事情，他朋友就是我的代理律師葉霆昊，你知道的。”
古倩倩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還真是巧啊，這麼大個S市，你們選擇同一家咖啡廳談事情，嘖嘖。”
蘇晴突然想起在咖啡廳，當時打電話給鄭一默，幾乎是結束通話電話他和葉霆昊就過來了。
確實不像是在談事情，倒像是特意等著她似的。
心中一陣異樣，嘴上卻是另外的話，“或許是葉霆昊選的地方，沒什麼奇怪的。”
周佟適時插話進來，“鄭一默是誰？老倩兒，你是不是給我漏下資訊了？”
古倩倩美眸一瞪，揚起一隻拳頭，“你叫誰‘老倩兒'呢？”
周佟連忙抬手告饒，“小倩，小倩，‘古小倩'行了吧。請問‘古小倩'，你等到你的'寧採臣'了嗎？”說完又哈哈笑了起來。
蘇晴也抿唇笑。
古倩倩手腳並用揍了周佟一頓，周佟為了避免她發起瘋來沒完沒了，隨手拿起桌子上一個快遞袋格擋，“哎哎，這是什麼？”
古倩倩終於停手，蘇晴看了一眼，“就是這起車禍的事故認定書，卡車司機疲勞駕駛，判定是意外。”
周佟拿出來翻了翻，當翻到最後一頁，卻遲遲沒有合上，表情越來越凝重。
蘇晴和古倩倩都發現了他的異樣，異口同聲的問：“怎麼了？”兩人又對視一眼，皆是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