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上次見過的那輛凱迪拉克直接開到了門前,那人從車窗探出頭,看了看紅色鐵門上的門牌號,這才下車走到門前。

年輕斯文的男生禮貌的敲了敲門,李鶴在心底暗罵:直接進去啊蠢貨,敲什麼門!

許家豪敲門以後等了一會兒,沒有人應門,院子裡悄無聲息。

他又抬頭看了看門牌號,確定是這裡沒錯。

想了想,伸手推開門,自顧自的走進院子裡。

他先是被院子的雜亂破舊驚了一下,恐怕從小到大他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小院。

他掃視了一圈,發現除了滿院子的盆栽和一些雜物之外,這院子簡陋的不像樣子,堂屋兩扇上了鎖的大門,昭示著主人不在家的事實。

他皺了皺眉頭,剛想離開,視線看到身後還有兩間小小的屋子,牆根底下都是青苔,水泥地面有許多坑窪的地方,外牆的牆皮也脫落很多,他不敢相信,像李茗雨那樣美好明媚的女孩子,竟然會生活在這樣的地方。

兩間小屋的門窗也是緊閉的,他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還是試探性的敲了敲門。

屋子裡有聲音,緊接著門“唰”的一下從裡面開啟,露出一張驚喜激動的笑臉。

看見門外站著的人,那表情凝固了兩秒,然後一下子垮了下去。

“怎麼是你?”茗雨的失望肉眼可見。

許家豪想問她,你以為是誰?但還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李茗雨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上衣,樣式看起來像男款,她穿著有些長,一直垂到大腿中部。

許家豪扭過臉不去看她。

“今天你曠課了,我是來看看你怎麼了。”

茗雨抬頭看他的彆扭的姿勢,這才想起衣服的事。

“麻煩你先出去,我換件衣服。”

許家豪趕忙走遠些,等茗雨叫他的名字,這才回過頭來進屋。

茗雨睡到中午沒起床,這會兒牙沒刷,臉沒洗,無精打采坐在床上。

許家豪一眼看遍屋內的擺設,簡陋的不像是能居住的樣子,他想找個地方坐下,可看看那黑乎乎的凳子,實在沒勇氣坐下去,只好侷促的站著。

“李茗雨同學,你怎麼了?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茗雨不回答,無精打采的搖了搖頭。

最後在許家豪的堅持下,茗雨終於去浴室洗漱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和他一起出門,她想起李鶴上班的地方,請許家豪和自己一起去那裡看看。

到了那裡卻發現,網咖裡的工作人員換成了一張沒見過的陌生面孔,人倒是挺和氣,只是在茗雨焦急的詢問李鶴的下落時,對方也只是和氣的說李鶴辭職了,已經不在這兒工作了。

“那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茗雨雙手扒住櫃檯仍然不肯離開。

年輕男人搖了搖頭,一副遺憾的表情。

許家豪禮貌的道謝,輕輕的扶住茗雨的肩,帶她離開了網咖。

他有些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看樣子,那個叫李鶴的男人好像和茗雨之間發生了什麼矛盾,目前已經離開了。他有些隱隱的竊喜,又暗暗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有些不道德。

茗雨整個人彷彿一片缺水的葉子,形容暗淡,眼眶紅腫,一看就是哭了很久,出了網咖大門,她一下子洩勁了,蹲坐在大門口的臺階上,捂著臉啜泣起來。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明明最難最辛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他們曾經窮的一天三頓吃清水煮麵,那時候李鶴都沒有拋棄她,他們一起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一起逛菜市場買便宜打折的蔬菜,一起去路邊攤給彼此買便宜衣裳。李鶴一個人辛苦工作供他們兩個人花銷,還要給茗雨攢出學費書本費,那時候的苦日子他們都一起熬過來了。

明明她已經考上了重點大學,明明她們就快要熬出頭了,為什麼李鶴卻選擇在這個時候放棄了她,放棄了他們的未來。

他們明明還有那麼多的日子需要一起度過,未來的道路還那麼漫長,可是李鶴卻在這時選擇放開她的手,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茗雨的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堵的她無法呼吸,哽咽的難以抑制。

許家豪手足無措,他沒有太多哄女孩的經驗,只能從身上摸出紙巾遞給傷心的茗雨,柔聲哄勸她先站起來。

不知多久,她終於累了,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在許家豪的雙手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緊接著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要不是許家豪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恐怕她會一頭倒在地上。

昏昏沉沉的腦袋,眼前一幕幕發黑,有種噁心欲嘔的反胃感不斷上升,許家豪看了看茗雨的面色,驚慌的問她:“李茗雨,你怎麼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茗雨好像張嘴說了一句什麼,但那聲音太過於輕微,他沒有聽清。他咬咬牙,將胳膊從她腋下穿過,半扶半抱的把人弄上車。

最近的醫院是市立二院,茗雨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迷迷糊糊的被推著去做檢查,醫生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有聽清,半睡半醒之間她不知道自己是清醒還是昏迷,腦子裡嗡嗡作響。

直到護士在她手腕上第一針沒有找到血管,扎第二針的時候她才感到痛意,微微睜開了眼,許家豪幾乎立刻就發現了,湊上來在她耳邊叫了她幾聲:“茗雨?李茗雨!”

她的目光聚焦,慢慢轉移到他的臉上,聲音嘶啞的叫了一句:“班長。”

許家豪鬆了一口氣,溫和的說:“我在這,你真的是嚇壞我了。”

茗雨問道:“我怎麼了?”

“醫生說你是肺部感染,有點輕微的肺炎,你在發燒,你自己不知道嗎?”

茗雨的眼睛還是紅腫的,不知道是體溫太高燒的還是哭太久的緣故,或許二者皆有吧。

她看清周圍的環境,又歪頭看看自己打著吊針的手,輕輕的說道:“住院的錢是你墊的吧?我現在沒有錢,以後會還你的。”

許家豪簡直苦笑不得,他哪裡把這點小錢看在眼裡,苦笑著安慰她:“別擔心這些,這都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

茗雨動作幅度極小的點了點頭:“謝謝你,班長。”

早上老師點名的時候許家豪幫李茗雨撒謊請假,沒想到這下子成真了,醫生囑咐起碼要住院打一週的點滴,許家豪在班級群裡幫李茗雨請了假,順便打電話訂了一些清淡的食物,讓人送到醫院裡來。

茗雨一個人靜靜的閉上眼躺著,可能是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太過於刺眼,她感到眼眶熱熱的,許家豪的腳步聲輕輕傳來,她側過頭讓眼淚流到枕頭上,閉著眼睛假裝睡著。

她能感到對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不斷顫動的眼球也輕易戳穿了她裝睡的謊言,但許家豪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安靜的坐在病床旁邊,一言不發的陪著她。

醫院裡的中央空調開的很足,許家豪輕手輕腳的幫茗雨掖掖被子,把她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臂輕輕蓋住。

茗雨又想哭了,因為他的動作讓她想起李鶴。

以往每一次生病都是李鶴陪著她,看著她打點滴,給她掖被子,可是他現在在哪兒呢?

茗雨的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生病並沒有折損她的美,反而讓她增添了幾分易碎的精緻感,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她巴掌大的小臉陷入白色的枕頭裡,臉上沒有血色,唯一的色彩就是通紅的眼眶,哭紅的鼻尖,幾縷頭髮凌亂的沾在臉頰上,許家豪幾次想伸手幫她拂開,可每次都搓搓指尖停住了。

茗雨看起來真的是累極了,不大一會兒呼吸就逐漸平穩,這次,她是真的沉入了夢鄉,甚至護士幾次來換吊瓶都沒有驚醒她。

下午的時候許家豪出去拿回了一大袋子吃的,開啟來是包裝很精美的幾個盒子,有粥,有湯,有肉和蔬菜,還有一份切好的水果沙拉。

茗雨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從她醒來就一直在催班長回去,不用陪著自己,可是對方不但沒有離開,反而讓人送來了一餐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飯菜,她有些不知所措,以往除了李鶴,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好。

許家豪在醫院陪了這麼久,也有些餓了,好在食物很豐富,兩人湊在病床的小桌子上,靜靜的一起吃了晚飯。

茗雨提出想出院回家休養,她可以讓醫生開點藥回去吃。

一方面她怕住院花錢太多,另一方面,她怕萬一李鶴回去了,而自己卻不在家,豈不是會錯過……

許家豪搬出醫囑勸了她半天,最後答應回去替她在門上留一個便條,萬一李鶴真的回去了,就會知道她在醫院裡,或許李鶴會來看她。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茗雨已經做完檢查打完吊瓶,剩下的就是住院休養,夜裡沒什麼事了,何況茗雨畢竟是女孩,許家豪也不方便留在這裡貼身照顧她,只得無奈離開。

他驅車前往茗雨租住的小院,依約幫茗雨在門上留了一個便條。

李茗雨因病住院,暫不在家,有事請電話聯絡。

地址:市二院住院部三樓西面306病房。

男生清秀中帶著鋒利的字型十分美觀的落在紙面上,他貼在門上以後,四處看了幾眼,這才離開。

上午茗雨他們去網咖裡找李鶴的時候,其實李鶴是知道的,他從躲避的巷子裡出來以後,看見他們開車往網咖的方向去了。

老闆林逸白天暫時在網咖裡看店,他看見茗雨他們走了以後,就發了個資訊給李鶴。

人間失格:剛才你妹李茗雨來店裡找你了,還有一個男孩子。

鶴:你怎麼說的?

人間失格:我就按照你教我的那樣說的,說你不在這裡工作了,他們問我知道你去哪了嗎?我回答說不知道^-^

鶴:謝了。

人間失格:到底什麼情況啊兄弟?我都快好奇死了,說說唄。

那邊沉默了幾分鐘。

鶴:一句兩句話說不清,晚上見面再說吧。

林逸在這邊恨得直咬牙,恨不得現在立刻就天黑,從李鶴的嘴裡撬出一堆八卦來,他的好奇心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了。

李鶴點開微信,在黑名單裡找出一個頭像,藍色的卡通小女孩,梳著兩個可愛的小辮子。

他點進去,然後看到一條冷冰冰的橫線,除了頭像和背景,什麼也看不到,可他還是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點開,一遍又一遍的去看。幾次他都想把這人移出黑名單,但又後悔遲疑。

他忍不住想,今天明明是工作日,學校裡是有課的,可是這時候茗雨沒有去上學,卻跑去店裡找他,難道她今天曠課了?是因為我嗎?

小酒館這時候還沒有營業,他住的那間員工宿舍還不錯,其實房間很舒服,起碼比他和茗雨租住的房間要舒適許多,起碼沒有那麼破舊,也不會在下雨天漏水。

漏水?

他突然想到,自己忘記修屋頂了,下次下雨的時候萬一屋子再漏水,那茗雨該怎麼辦呢?可是緊接著他又在心裡悄悄的勸自己,沒事的,不會的,那個男生家庭條件那麼好,怎麼會看著茗雨住在漏水的屋子裡,他會幫她找到合適的房子的,甚至不遠的將來,也許他們就會住在一起也說不定。

他將手機揣進褲兜,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住了不久的小院,這才向相反方向離開,以免和茗雨他們遇上。

晚上林逸把工作交接給夜班的工作人員,立刻馬不停蹄的奔赴小酒館,見人就問,李鶴呢李鶴呢?看見他沒有?

搞得人家還以為他是來尋仇的,有個員工指了指吧檯,只見李鶴穿著一身工作制服站在那裡,白襯衣黑西裝,襯托的他更顯人高馬大,在曖昧昏暗的燈光下,映照出他鋒利英俊的眉眼,挺拔的鼻樑,微微下垂的嘴角,冷漠又英俊,真是三套減兩套帥的有一套啊!

林逸湊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哎呀哥們兒,你可真是讓我好找,快快快快!說好的故事趕緊給我說啊!”

李鶴愣了愣,苦笑著搖頭:“老闆,我現在在工作啊。”

林逸聽他這樣說,直接進了吧檯,跟另一個員工打了個招呼,讓他先看著,拽著李鶴坐在了卡座上。他要了兩杯飲料,盤腿坐在沙發上,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大有李鶴不說不行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