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瀟回到將軍府,明廷逸收到通知早早守在府門口。
看到她,他急急上前:“小四,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
明瀟淡淡回答:“我沒事”
明廷逸他似乎想摸摸女兒的頭,手伸了伸又縮了回去:
“沒事就好,你現在封了內力,以後出門多帶兩個侍衛”
“還有”,明廷逸繼續道:
“庫房裡的一株百年靈芝,我安排人熬成了湯給你送去,你回房喝了湯再好好休息,今天受驚了”
看著喋喋不休的便宜父親,明瀟心中升起淡淡的暖意,有人呵護的感覺還真不錯。
她嘴上帶著笑意:“謝謝父親,煩父親費心了”
看到女兒的笑容,明廷逸有些愣神,自從女兒回府後從沒見過她發自內心的笑過,這一笑感覺好真切。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你累了,先回你院子裡去吧”
晚膳後,明瀟坐在窗下盯著還魂草出神,輕輕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進去,沒想還魂草還是不吸收,血順著小草沒入根部消失在土裡。
她笑了,笑得沒心沒肺。
她知道姻緣橋上的黑衣人是聞人一鳴安排的;她又不傻,她看出來了,不然以她的武功不可能踢不廢一個被押著的男人,是那兩個侍衛幫著他避開自己的;還有那個被殺的男人,那個逃跑的殺手,他們又是誰安排的?是哪一波人要殺她呢?
看來以後宮中的日子越發危險了,她要不要提前解開封印呢?
想了很久,她決定明天進宮看情況。
丞相府竹樓
“公子,查清楚了,是公主和陸姑娘聯手想要劫持四姑娘毀她名聲,誰知正好撞到我們安排的人處理小廝,陰差陽錯搞混了”
書劍的聲音越來越小,公子的臉色很難看,他不敢再說下去了。
許久沒聽到聲音他才敢抬頭看去。
高大的男人站在桌前,眼裡翻滾過千萬種情緒,眉眼壓抑的彷彿雷雨將至,但終究一言未發。
“下去!處理乾淨”
許久,才響起聞人一鳴陰鶩的聲音,語氣乾脆利落,彷彿殺人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書劍應聲下去,不敢再問。
等他走後,聞人一鳴視線才轉向桌面,那裡正放著那方帶血的絲帕。
他小心翼翼拿起絲帕,上面的血跡已乾涸變成了褐色。
他把絲帕湊近鼻下,血呀!是她鮮血的味道;香,真的好香!他貪婪的嗅著,稍後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口,哇!舒服!他渾身的血液都在顫抖都在興奮;他謂嘆一聲滿足的把絲帕抱在懷裡,透過手帕,他似乎啃上了她脆弱的脖頸,似乎把她圈了起來任他為所欲為。
聞人一鳴閉上眼睛摸了摸胸口,那裡沒有一點感覺,情人殤靜靜的毫無發作的意向。
藉著月光,男人精緻的側臉,緊閉的雙眼,烏睫垂下,遮住那雙深邃的眸子。
稍傾,他睜開眼睛笑了。
桑國他要,這個未婚妻他也要;他要把她關起來,他想看她哭,想看她求饒,想看她動情,想看她承歡的模樣。
他笑著笑著,眼淚流了出來,只是他的淚是紅色的血淚;慢慢的他整個後背開始發涼,如墜冰窖,那一層人皮似乎被慢慢劃開,力氣在他身上流失,血從他眼,鼻,口,嘴,耳緩緩流出,他緊緊抓著絲帕向床榻挪去,每走一步都那麼痛苦那麼艱難。
終於到了床榻,他顫抖著把絲帕塞到褥下,隨後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公子”,龍一推門而入,看著倒在地上的聞人一鳴,心疼死了,迅速喚人。
聞人一鳴躺在冰洞裡,刺骨的冰寒,讓他整個人都在抽搐發抖,一張臉幾乎開裂,上面佈滿了血紅色的紋路,已經看不到原來的模樣了,凌亂的髮絲貼在頭皮上;他的腿上,胳膊上,胸腔裡,後背自動開裂正在汩汩的流血
他的眼神充滿了絕望與不甘。
他想暈卻暈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靈魂與肉體在撕扯,一個要走,一個不讓,靈與肉的較量讓他痛到極致;他只覺得全身筋脈都被扯斷了,撕裂的劇痛讓心腔急速收縮,那種硬生生被剜肉的感覺讓他生不如死。
他要活下去,他要毀了桑國,毀了所有的皇室中人,他們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他要一百倍的還回去。
閆大夫匆匆趕來開啟藥箱,取出銀針,手上運功,十二根銀子扎入聞人一鳴十二大穴,再把他手腕上的珊瑚珠取下丟入藥池裡浸泡。
龍一和書劍迅速前來為他清理。
看著暈死過去的聞人一鳴,閆大夫奇怪不已:
“龍一,公子的魂魄忘川怎麼提前發作了”
龍一搖搖頭,他也不清楚啊!按理這毒每個月才發作一次,每次他們都會提前做好準備,不會讓公子那麼痛苦的,可這次不到一個月就發作了。
書劍抬頭盯著閆大夫:“不會是這毒你控制不住了吧!”
閆大夫……
龍一拉了拉書劍對閆大夫道:“閆大夫,你去信讓扶蘇神醫回來吧!”
閆大夫甩了甩袖子:“回來,怎麼回來,?他沒找到還魂草敢回來?”
書劍不服氣道:“有他在我們比較放心”
龍一接著道:“書劍說得對,你這庸醫”
閆大夫皮笑肉不笑:“庸醫,也不看看誰當時不行了是我這庸醫治好的,不然你已經不是個男人了”
龍一……
“別不服氣了,趕緊把公子丟進藥池裡”
書劍和龍一隻得乖乖的把聞人一鳴抬進藥池。
月華宮
桑月接到訊息,她讓陸夕派去的黑衣人被殺了。
她有點不相信:
“真是廢物,一個官家女子都殺不了”
她回神甩了甩袖子,躺到貴妃椅上暗自盤算,這個四姑娘還挺命大的,原本陸夕的意思是劫她上山毀她清白;可她怎麼甘心只毀她清白,她要她死。
因為只有她死了,這樁婚約才會不存在,所以她表面同意陸夕的計劃暗地下了死令,要弄死明瀟;即使後面查出來,她也可以推到陸家頭上。
此時的她滿臉冰寒一臉的怨毒,哪有平時的端莊賢淑。
她拿著一把利剪,死命扎著桌子。
一張上好的桃木桌被她利剪扎得到處都是窟窿,看上去有些嚇人。
丫鬟在在下面瑟瑟發抖,生怕下一刻,這利剪就扎到她身上了。
自丞相的未婚妻明四姑娘回京以來,,公主有些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奶孃”,桑月陰鶩的喚道。
楊奶孃應聲:“公主,老奴在”
“明日把韓林院沐修撰沐澤宣進宮”
她要把沐閣老的孫女沐晴招回來,她是赤霞山莊莊主的親傳弟子,武功非凡;她喜歡聞人一鳴,她是這麼多追他的姑娘中最大膽最熱烈的一個,她追他整個京城都知道,死纏爛打,無不用其極,追得轟轟烈烈,如果讓她看到明瀟,她一定會殺了她。
未央宮
寧皇后看著明瀟脖頸上的血痕,雖然已經很淺了,但她依然很心疼。
“是什麼人乾的,查到了嗎?”
明瀟搖搖頭:“不知道,人被我打腫了,丞相把他投入了大牢”
“只是投入大牢嗎?劫持官家姑娘理應當斬”
寧皇后說話時,聲音鏗鏘有力斬釘截鐵,不愧是國母風範。
明瀟笑了,她又不傻,那人估計不是聞人一鳴安排的,但他想殺她,這是不爭的事實,但她得控制自己不去惹他,她也惹不起。
寧皇后卻覺得,明瀟回京不久,江湖中人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不可能會來刺殺她,那動手的人一定是宮裡的人安排的,是誰?月華公主還是柳軍候或者是丞相?
瀟瀟不適合京城,她適合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摸著那一條紅痕問她:“瀟瀟,還疼嗎?”
明瀟拉下她的手反握住:“沒事了,娘娘”
寧皇后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不要仗著年輕就覺得沒事,還是多多注意身體”
“這不有娘娘嗎?”明瀟抱著她撒嬌。
“姐姐,姐姐”,桑白人未到聲先到。
他從院子裡衝進來見母后和姐姐抱在一起,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哇哦”,他猛的衝上來抱著她們
“都屬於我了,姐姐和母后都屬於我了”
一句話逗得滿屋的宮人爆笑。
午後,明瀟穿著一雙紫色的金線繡鞋踩在青色的宮道上回望未央宮。
此時天色晦暗,幾絲微風飄到她臉上,有點涼。
絢爛的宮燈一盞盞次第亮起,灰撲撲的天壓著一層層烏青的雲,落日餘暉的光彩已經散盡,似乎醞釀著一場即將到來的大雨。
“四姑娘,要下大雨了,我們趕緊走吧”,身邊的宮人提醒她。
她們是皇后娘娘派來送她的。
“嗯”,她應了一聲,轉身正要離去。
“四姑娘”,聞人一鳴帶著兩個侍衛走了過來。
明瀟停下腳步。
聞人一鳴身紫色官袍,腰配金魚袋在她後方不遠處。
紫色,是最高品級的官服,“朝班盡說人宜紫,洞府應無鶴著緋”,多少士人渴望至極的。
他正緩步向她走來,腳步沉穩,眉眼溫和,眸光內斂,長長的睫毛下一雙丹鳳眼勾魂攝魄,為他雌雄莫辨的臉上憑添了一股妖治,絳紫色的官袍更加突顯他高大挺拔的身姿。
在距她三尺左右停下,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垂著,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臉上。
“四姑娘,本相來接你去用膳”,聞人一鳴溫柔道。
用膳,這什麼時辰?
她挑眉看向他,他帶著的兩個侍衛,其中一個是那晚長亭裡見過叫書劍。
明瀟點點頭又環視了周圍一圈,很好!這是回玉簌齋的必經之路,因為要下雨,路上幾乎無人。
“四姑娘,走吧!”聞人一鳴看著她,那雙狹長的眼睛深不見底,漆黑的長髮擋住了少許,顯得涼薄而散漫。
“天色已晚,學生不便隨意出宮”,明瀟站著不動。
“四姑娘不用擔心,本相請你用膳已請示過皇后娘娘了”
拿寧皇后壓她,明瀟內心頗為無奈,但依然面上仍是不服氣道:
“還請先生不要隨意替人做主得好,不然很讓人討厭的?”
聞人一鳴聽了並沒有生氣,他垂眸看著她,眼中有異樣情緒:
“四姑娘似乎很容易忘記我們有婚約”
這句婚約徹底惹惱了明瀟,她臉色很是難看,冷冰冰的道:
“大人慎言,這裡只有先生和學生,還有先生答應過學生會解除婚約的”
她說完轉身朝宮門方向走去。
真是討厭,她在外一向清冷孤傲,這個狗男人就能那麼輕易挑起她的怒火。
兩個宮女快速上前緊隨其後。
要下雨的天很好,很舒服不冷不熱,風吹在人身上乾燥舒爽。
此時的宮門幽靜極了,宮道兩旁的楊柳依依,宮牆的花架上垂下細細的枝條。
宮門口,明瀟拎起裙襬登上馬車。
狗男人的馬車可比將軍府的奢侈多了,馬車很寬敞,足夠放下一張小桌,小桌上還固定著個小火爐,上面煨著茶,連榻椅都覺得軟得多了。
她坐在榻椅上也不說話只冷眼旁觀聞人一鳴。
聞人一鳴坐下沏茶,紅木製成的木勺舀上茶葉放進蓋碗,用旁邊壺中燒開的水淋過,蒸汽攜帶著茶香裊裊上升,沸水反覆相沏。
幾片茶葉在清澈碧綠的液體中舒展,旋轉,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輝。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眸色深柔,茶沉入碗底,似筆尖直立,天鶴之飛衝。
一時間馬車裡很安靜,靜得只聽到煮茶的聲音。
明瀟暗道,這副溫潤如神祇般的皮囊還真是夠吸人魂。
聞人一鳴沏好茶,把青瓷杯推到她面前:“四姑娘請喝茶”
茶水清亮,茶香四溢,這是頂好的君山銀針,看樣子應該無毒。
明瀟未動分毫,她不渴不想喝。
“四姑娘,此茶無毒,你可以放心喝”他看出她對他的牴觸,眼眸有些無奈。
明瀟依然不動。
聞人一鳴看著她不再說話,他撐著頭,眉間微蹙,細細思量著,只是纖長的手指微曲,在茶杯旁敲了敲。
令明瀟意外的是,聞人一鳴真的是請她來用膳的。
看到她,邱依依高興的拉她的手跟她說話。
明瀟,薛玉你這狗男人還欠我銀子呢?還敢來牽我,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
她不動聲色的收回手,眼裡卻是一股涼意。
這該死的聞人一鳴還自詡君子呢?敢私下截她來丞相府,絲毫不顧忌禮儀更不在乎她的名聲,這所作所為沒有一點是君子作派。
聞人一鳴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們,在邱依依要牽她時恰如其分的提醒該用膳了。
看著一桌子的飯菜,明瀟規規矩矩的提起筷子用膳,她用膳極有禮儀,坐姿端正,脊背挺直,連一聲咳嗽都沒有。
丞相府裡也是極為講規矩的,不但聞人一鳴坐得端正,就連假扮的邱依依都坐得挺直,在飯食間可以說是寂靜無聲的;外面伺候的嬤嬤和丫鬟也是異常安靜,可以用鴉雀無聲四字形容。
丞相府的廚子不錯,做的菜好吃,尤其是那道薑汁魚片和醬香豬蹄,明瀟多夾了幾筷子。
聞人一鳴靜靜的用著膳,視線偶爾在她多夾了幾次的菜餚上停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