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明瀟沒想到,她不去收拾陸夕,陸夕卻聯合公主找人教訓她。

丞相府,聞人一鳴手中拿著卷宗站在窗前。

如墨的長髮高高紮起,一襲月牙白的長袍勾勒著頎長的身軀,銀帶緊緊附著於腰際,垂下的荷包宛若白蛇吐著信子。

加上那深邃的眉眼,任誰看了不說一句丞相大人彷彿落入凡塵的謫仙。

稍傾,他忽地笑了,狹長的丹鳳眼裡藏著玩味:

“原來是一顆有底氣的棋子啊”

他一直都知道正德帝年輕時酷愛遊歷,他帶著寧皇后四處遊山玩水,賞大好風光;只是不知道月夕居然是正德帝和寧皇后養大的,他們認作妹妹實當親生女兒般養著;在正德帝做了皇帝后就毒殺了所有知道月夕身份的人。

月夕從宮中離開後行走江湖並以孤女的身份嫁給了明廷逸。

月夕的身份被正德帝捂得死死的無人知曉,現在他又故意透露給自己不就是怕自己殺了那小姑娘嗎?他在告誡自己,四姑娘與之前的棋子不一樣。

想到明瀟,聞人一鳴笑了,眼裡帶著點興奮。

侍衛龍一推門:“公子”

“什麼事”?聞人一鳴轉身盯著他。

書劍微微一愣,望著公子逐漸陰鷙的鳳眸,他打了個哆嗦開口:

“之前安王府上的小廝手中有密函”

聞人一鳴轉頭半晌,手一揚,吐出一個字:“殺”

不管什麼密函都已經失去了價值,那人也該走了。

書劍應聲退出去,嚇死了,公子剛才的眼神好可怕。

汴京城朱雀大街

6月中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傍晚比較涼快。

熱鬧的大街,人聲鼎沸,小商小販在叫賣,賣胭脂水粉的,賣字畫的,耍雜技的好不熱鬧。

明瀟搖著清玉扇帶著青竹和花月瑤走在大街上。

“姑娘,我們去西門橋看看”,青竹建議。

“西門橋,什麼地方?”明瀟對京中不熟。

花月瑤一臉鄙夷道:“姑娘,你連西門橋都不知道啊”

明瀟敲了敲她的頭:“我應該知道嗎?”

花月瑤抱著頭逃了,青竹捂著嘴笑了。

她拉了拉自家姑娘的衣袖:

“姑娘,西門橋上有一座不大的橋叫做姻緣橋,又叫橋中橋;兩個有緣人從對面同時上橋,若有緣定能在橋中相遇,還有水幕相迎”

明瀟收起清玉扇:“笑話,我和你也能在橋中相遇,你我有緣,你能嫁我嗎?”

青竹嘟著嘴:“姑娘有所不知,那姻緣橋不是隨便兩人都能相遇的;聽清楚了,一定是兩個男女同時上橋,若無緣,在橋中就算碰到了也沒有水幕相迎”

明瀟,這麼奇特,那她定要去看看。

西門橋就是一座很大很長的橋,而姻緣橋在西門橋上,是為橋中橋,它只有西門橋的三分之一長,雖不是特別長,但也有些距離。

此時天已經有些暗了,四下無人,只有高懸的月亮散發著柔和的月光。

明瀟走過西門橋,當她拎起裙襬正準備上姻緣橋時,看到對面冒出一個人頭。

哈哈!她樂了,那不是少卿大人嗎?雖著然天色有些暗,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他也信這玩意,看來他是真娶不了妻了才來這裡的。

她大步上橋,今天她非要捉弄這個要她自重的少卿大人不可。

看到明瀟,陌寒淵心中一喜,他本是出來閒逛卻被景離拉到了這姻緣橋。

他根本不信這些,可當他看到對面出現的四姑娘時;他信了,他突然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恩賜。

他快步走向橋中。

聞人一鳴站在西門橋下,抬眼看著上橋的陌寒淵心中暗自嗤笑,他也信這些。

忽然他看到對面上來一個人影。

定睛一看,是明四姑娘!他臉色一時有些難看,目光也有些陰晴不定。

轉身,輕功直上,他落在姻緣橋上,陌寒淵身後。

陌寒淵感覺到了身後有人,可此時他什麼都顧不上了,只悶頭往前直衝。

景離站在西門橋前望著橋上勇往直前的大人,張大了嘴巴,心中感嘆不已,動了心的人怎麼都拉不回來。

明瀟看到聞人一鳴居然落在陌寒淵身後,她驚愕的停住了腳步,真是討厭的人,到哪都能遇上,晦氣!

她不去了,轉身正要撤回。

一個油頭粉面的男子向她衝來,身後跟著一個蒙面人。

她定住轉身側開,突然一把劍飛了過來,與此同時,橋中間竄出一個黑衣人,人未到劍先到,速度之快。

兩把劍同時從前後兩個位置飛來。

明瀟感覺到了,她迅速往後側翻,抬手之際,一把劍從她眼前飛過正中那油頭粉面的男子脖頸,另一把劍也同時架在了她脖頸上。

她低頭,死去的男子死不瞑目的瞪著天空。

陌寒淵和聞人一鳴同時飛奔過來,可是他們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營救。

花月瑤站在西門橋上,她離得更遠。

眼見明瀟被劫持,她不敢相信,使展輕功飛了過來。

青竹睜大眼睛,眼淚啪啪啪的往下掉;她一邊哭一邊跑向橋中。

黑衣人劍身架著明瀟,看著地上死去的男子,有些傻眼;他要殺的是地上的人,怎麼就變成了這位姑娘。

可看到已經奔過來的眾人,他不知道逃走,傻傻的將錯就錯,劫著這位姑娘不停後退。

另一個蒙面人在看到搞錯了時趁亂逃走。

等眾人到達時,明瀟已隨著黑衣人的腳步退到橋中間。

看著被劫持的四姑娘,陌寒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劍尖再挪動一下,四姑娘就沒命了。

他厲喝一聲:“大膽,竟敢劫持官家姑娘,還不快放人”

聞人一鳴看著黑衣人,幽深的眼神投射過來,那裡面泛著的冷意讓黑衣人打了個寒顫。

幾個侍衛奔過來,書劍提著劍來到聞人一鳴身旁,當他看到黑衣人時臉都黑了,這是個什麼人啊?這麼傻的?

黑衣人不放,他劍比著明瀟脖頸將錯就錯道:“你們都讓開,否則我殺了她”

陌寒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怒視黑衣人:“你有什麼條件?”

柔和清亮的月光透過橋身傾瀉過來,剛好照到明瀟身上。

她本就白皙的肌膚呈現一種幾乎夢幻的透明狀態。

她似乎累了,扭動了一下脖子。

聞人一鳴微眯了眯眸子,他突然發覺,小丫頭的脖頸修長白皙,他若咬上一口讓血流滿整個脖頸,一定很悽美也很驚豔,若是能一手握住……

男人原本鬆弛的身體一下子緊繃起來。

他舔了下唇,體內的血液似乎在興奮,整個人微微顫動。

短短几秒鐘腦子裡湧上無數齷齪的念頭。

以前怎麼就沒注意沒發現呢……

花月瑤推開眾人上前,手指黑衣人:“我問你,你收多少錢買我家姑娘的命”

黑衣人懵了,他出錯了呀!不是要劫這位姑娘的。

他掃了一眼全場,見大家都盯著他,只得硬著頭皮道:“一千兩銀子”

明瀟……

花月瑤笑了,她扶著腰枝笑得花枝招展,差點直不起腰來。

她對明瀟道:

“姑娘,你就值一千兩,銀子”

說話間她還故意把銀子拉長了音調。

眾人都看著笑傻的花月瑤,這丫鬟有病吧,主子被劫持她還能笑得出來。

青竹淚眼汪汪的對黑衣人道:“你放了我家姑娘,多少錢我們都給你”

看著笑得猖狂的花月瑤,明瀟鬱悶死了,她才值一千兩,莫離那狗男人都值三萬兩。

隱藏在遠處的莫離看著這一切直打濆涕,不用猜他都知道這不正經的月神又在罵他了。

明瀟不甘心的問黑衣人:“是不是一千兩黃金啊?”

啊?黑衣人更懵了,你能值一千兩黃金。

他把劍比得更近了:“是一千兩銀子”

看著貼近脖頸的劍,明瀟毫不在乎,她不慌不忙對花月瑤招手:

“花月瑤,告訴這位劫匪,本姑娘的命值多少錢”?

聽了明瀟的話,眾人被逗樂了,陌寒淵緊繃的心也放了下來。

聞人一鳴安靜的站在旁邊,面上毫無怒色,神色舒緩平靜,無人知道他正在極力壓制內心那蠢蠢欲動的齷齪心思。

花月瑤捂著嘴:“我家姑娘的命少說也值這麼多”

她比劃著三根手指頭,再語出驚人道:“三萬兩,黃金”

眾人噓了口氣,三萬兩黃金,這丫鬟真敢說。

明瀟氣笑了,她值三萬兩黃金,她是無價的好不好?

她正要動手反鉗制,突然一陣歡呼聲響起。

她側眼一看,一股巨大的水幕從河下噴出躍入姻緣橋中間。

水幕噴灑較遠,噴射到黑衣人整個後背,無形中替她擋了水災。

大家爭相後退,黑衣人愣在當場。

趁此機會,明瀟脖頸一側,手腳同時擊向黑衣人。

黑衣人被水幕淋了個滿背,呆愣之下被明瀟偷襲踢中。

還沒爬起來,幾把劍同時架住了他。

饒是明瀟反應夠快,但脖頸依然被劍刮出一條血痕。

她摸了一把脖頸,有血痕。

“真是晦氣”

她一邊走一邊罵。

青竹上前心疼的扶著她:

“姑娘,晦氣就晦氣,沒事就好”

她正要從口袋裡掏出絲帕卻見姑娘走向丞相大人。

她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跟上前。

明瀟走到聞人一鳴面前行禮:

“先生,這人可否讓學生打一頓出出氣”

聞人一鳴視線定在她脖頸上的血痕上,眼神晦黯不明;沒人知道,他想咬開那層雪白的肌膚想看更多的血流出來,想讓上面印滿自己的痕跡。

明瀟見他半天不說話,轉身就走。

剛轉身,聞人一鳴遞過來一方絲帕:“擦擦吧”

雪白的絲帕上鏽著幾株蒼翠的綠竹,鬱鬱蔥蔥,上面還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味。

明瀟盯著絲帕不動,這人安的什麼心?不會絲帕上有毒吧!

“啊!謝謝丞相大人”,青竹替她接過絲帕壓在她脖頸上。

陌寒淵看著丫鬟接過手帕,剛才看到水幕的欣喜瞬間蕩然無存;心中一嘆,他縮回了手,掌下也是一方絲帕。

書劍押著黑衣人,抬頭就看到四姑娘正向他走來,不由心中一跳,他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明瀟擦了擦脖頸,看著上面的血跡對黑衣人陰陰一笑。

黑衣人抬頭,這姑娘哪像官家姑娘,能在劫持之下面不改色還問自己值多少錢?這膽子大得很。

明瀟把帕子丟在腳下,走近黑衣人對著他一陣左右開弓,拳打腳踢。

她一邊打一邊往男人最脆弱的部位踢過去。

“啊”,黑衣人夾緊雙腿連連後退。

書劍和龍一看到明瀟踢的位置後驚得一跳。

兩人架著黑衣人連連後退,劍都差點拿不穩。

黑衣人左躲右閃在書劍和龍一的幫助下居然沒被踢中。

看著被當垃圾丟下的絲帕,聞人一鳴臉色有些黑,再看到她的動作,他臉更黑了,目不轉睛的盯著打人的明瀟一言不發。

陌寒淵一直沉著臉,捏緊手上的帕子,但在看到明瀟丟下那方竹絲帕時,心中稍微有些平衡。

躲在姻緣橋下觀戰的景離差點從橋上跌了下去,這是什麼姑娘啊!怎麼能踢男人那個位置呢?這太生猛了。

明瀟打累了不打了,臨走前她還狠狠踹了黑衣人一腳,邊走邊揉著紅腫的手掌罵罵咧咧:

“真疼,手都紅了,應該直接剁了”

書劍不忍的看了看黑衣人。

這一看驚呆了,黑衣人的臉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了,兩邊臉頰高高腫起,而且兩邊腫得出其一樣高,這手法是該死的熟悉。

他轉頭對上公子的視線,見他正盯著四姑娘,似乎他也覺得熟悉。

聞人一鳴目不轉睛地盯著明瀟,臉色沉沉,似是要把她看穿。

看明瀟回來,花月瑤狗腿的跑上前:“姑娘,威武”

明瀟輕輕掐了一把她的臉:

“本姑娘給你三萬兩黃金,限你一個月內取我的命”

眾人都懵了,這對主僕真是奇葩,三萬兩黃金什麼概念。

花月瑤,啊!別說三萬兩,給她金山銀山她都不敢殺月神啊!她不要命了呀?

她哭喪著臉跟上前去:

“姑娘,奴婢錯了,你價值金山銀山,你是無價之寶”

這拍馬屁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什麼金山銀山,這姑娘哪來的臉大放厥詞,還真是狂妄!

青竹聽的雲裡霧裡,她轉頭正對上龍一的視線。

龍一和書劍都是當笑話聽的,只是當他迴轉視線時正碰上青竹的目光。

青竹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什麼看,沒有金山銀山別想娶我家姑娘”

說完也跟著跑走了。

龍一……

眾人……

人群在散去,陌寒淵帶著景離也離開了。

書劍帶人押走了黑衣人。

龍一上前:“公子,我們走吧!”

聞人一鳴盯著地上的絲帕未動分毫。

龍一隨著他的視線看到地上的帕子。

他上前撿起,絲帕很乾淨未沾到水,只有一殷紅的血跡。

聞人一鳴接過絲帕疊好走了。

龍一心中疑惑不已,公子何時這麼節省了,一條帕子而已;同時他也覺得這四姑娘真是沒規矩,用了帕子也不知道洗洗歸還,還當垃圾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