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懸,金燦燦的陽光投在宮殿最頂端的金黃琉璃瓦,折射出耀目光輝。

寬敞的御道上,數名小內監抬著頂拓黃轎輦往千秋宮方向而去。

兩個刻鐘後,轎輦緩緩停在千秋宮門口。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魏胤珩緩緩從轎輦下來,抬手免禮,大步上了漢白玉臺階往宮門內走去。

守在宮內的小太監立馬疾走進去通報。

魏胤珩腿長,腳程快,鄭皇后的陪嫁芳華姑姑剛走出正殿大門,迎面便遇到他了,“奴婢請太子殿下安。”

“姑姑快快請起,無需多禮。”魏胤珩上前虛扶芳華姑姑一把,隨即頷首以示回禮,“姑姑安好。”

芳華一邊笑盈盈應聲,一邊將人領進去,“今兒上晌 娘娘還唸叨著殿下,方才聽聞殿下來了可高興了。”

“阿孃身子如何了?新改的藥方可有效?”

鄭皇后前幾年曾為皇帝擋了一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劍傷了元氣,近幾年身子一直不大好。

尤其從今年開始,身子狀況愈發差。

魏胤珩前兩日進宮特意命尚藥局的奉御(御醫)當著他的面給鄭皇后把脈,又讓兩位奉御重新調整了藥方。

鄭皇后的身子是傷了根本,治了好幾年都不見痊癒,其實換不換藥方都差不多。

芳華正欲開口寬慰魏胤珩,魏胤珩卻很熟知她的話術,面容肅然開口道:“姑姑,你可得與孤說實話。”

芳華微微搖頭,輕嘆道:“娘娘還是老樣子。”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東偏殿,殿內角落處放了幾個冰鑑,兩人一進去陣陣涼意撲面迎來。

天下安定數載,國庫空虛,鄭皇后崇儉,殿內裝飾頗為風雅精緻,擺設大多數都是一些瓷器字畫,她身子不好,屋內只擺了些鮮花、鮮果來調香。

上首的羅漢床榻上坐著一位身著雪青色長裙的婦人,削肩素腰,頸若蝤蠐。

即便絕豔動人的面容上描著精緻的妝容,卻仍難掩臉上的憔悴與疲憊。

魏胤珩掀起前裾,跪下行稽首大禮,“兒子給阿孃敬請康安。”

皇后擺手免禮,讓人賜座,憔悴的面容上顯出一抹溫柔笑容:

“珩兒,阿孃換了新藥,身子好多了,你公務繁忙無需經常往阿孃宮裡跑,免得耽誤了公務。”

魏胤珩前兩日剛來一趟,眼下又來一趟,皇后不想聽到有人非議,日理萬機的太子丟下政務只顧往後宮跑,這才出言相勸。

魏胤珩沒有揭穿皇后的善意謊言,語氣溫柔地哄著她:

“阿孃,您患病多年,兒子不能常在您榻前侍疾已是不孝,兒子抽空過來探望您,您就莫要說兒子了。”

“我大魏以孝治國,兒子身為儲君,理應勤探阿孃,給天下臣民做榜樣才是。”

皇后聽了他的長篇大論,失笑搖頭,“成,阿孃說不過滿腹經綸的太子殿下,你說什麼便是什麼罷。”

母子倆又聊了一會兒閒話,魏胤珩叮囑鄭皇后記得多出去走動散散步,好好歇息,好好吃藥。

鄭皇后則叮囑他勤政務,飲食要規律些,多與太子妃親近親近,魏胤珩一一應好。

鄭皇后話鋒一轉,說起蕭綰妤的事兒。

“對了,聽說你去京兆府把蕭二帶出來了?”

魏胤珩微微頷首應是。

“你阿耶那邊可有說什麼?”

那日蕭老夫人進宮,鄭皇后已讓人傳信給孃家人,她兄長鄭泰本想出面保人,皇帝卻說此事交與京兆府查明。

她本想另想法子周旋,只是她還沒想到法子,兒子就把人從牢裡撈了出來。

“兒子與二皇兄談妥了此事,父皇並未說什麼。”魏胤珩突然面容肅然開口,“阿孃,兒子欲讓蕭二入東宮。”

“什麼?”鄭皇后愣愣地看著他,詫異問道:“你,你要讓蕭二入東宮?”

知子莫若娘,魏胤珩看著溫雅,可鄭皇后知道他除了她這個親孃,與誰都親近不起來。

東宮裡有五六個女人,那些用來拉攏人心的妾室暫且不提,就是太子妃這個正妻,他也親近不起來。

他看著對那些女子不錯,可鄭皇后卻看得很明白,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女子。

如今驟然聽聞他主動要納人進東宮,鄭皇后這才覺得稀奇。

魏胤珩沒有解釋過多解釋,恭敬回道:“阿孃,兒子已許她良娣之位,還請阿孃下旨賜婚。”

鄭皇后挑了挑眉,這速度還挺快的,居然還私下說好了。

“阿孃知曉了,此事阿孃與你阿耶商量商量,問題不大。”

日暮西山時分,處理完政務的皇帝擺駕千秋宮陪皇后用膳。

用完晚膳,帝后喝著茶嘮著家常,皇帝問起今日太子來千秋宮一事。

“六郎就是不問,妾也是要與你商量的。”皇后溫柔地笑了笑,“珩兒是來向妾求賜婚懿旨的,他想納蕭家二娘子為良娣。”

皇帝齒序六,鄭皇后與他是年少夫妻,兩人私下相處猶如平常夫妻一般。

皇帝正用茶蓋颳著茶沫,聞言動作微微一滯,“蕭家二娘子?她不是正與翟五郎議親麼?”

蕭家能進宮的人都進宮鬧了兩輪,他想不知道這事兒都難。

“你要將她賜入東宮?這傳出去不是說咱們三郎與臣子搶妻麼?”

“六郎這叫什麼話?”皇后嗔了他一眼,“蕭二娘子可沒與翟五郎議親,你可莫要胡說壞了蕭二娘子的名聲。”

看到鄭皇后幽怨的眼神,皇帝嘶了一聲,很是頭疼地勸道:

“話是這麼說,可是他們兩人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的,你賜婚這不是有損三郎名聲麼?”

“不若這樣,朕給三郎在世家中挑個賢良淑德的嫡女賜進東宮,如何?”

皇帝俊朗的面容上顯出一抹尷尬之色,溫聲勸著鄭皇后:

“朕也不瞞你,貴妃求到朕面前,說他們兩個年輕人生了些誤會,不忍他們因此錯失良緣,求著朕給他們賜婚呢。”

話音墜地,鄭皇后眼中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晦暗之色。

幾息間,她斂好神色,正色道:

“六郎,這門婚事是珩兒親自向妾開口求來的,他從未求過妾,他就跟妾求過這麼一個女子,你說妾怎麼忍心讓咱們珩兒失望呢?”

“你也說兩個年輕人鬧得滿城風雨,翟家還請京兆府出面將蕭二娘子送入京兆獄,六郎真的認為蕭家能毫無芥蒂地將女兒嫁過去嗎?”

“至於蕭二娘子的品行,妾自幼看著她長大,妾敢斷言她的品行斷不是外邊傳言的那般不堪,陛下,您還是如了珩兒的願罷。”

皇帝不是不知道蕭翟兩家鬧得這般僵硬,只是貴妃求到他面前他不好不答應。

賜婚聖旨早兩日就擬好了,他是看兩家鬧得如此僵硬,才想著等蕭翟兩家關係緩和些再頒下聖旨。

誰知臨門一腳,太子居然跟著搶人。

太子的脾性皇帝是知道的,他從不做無用之功,既然能主動開口求娶,那他定是有十足把握的。

指不定連人家小娘子都已經哄好了,就等著皇后的懿旨籌辦婚禮了。

罷了,與其做壞人給蕭翟二家賜婚,倒不如成人之美。

侄兒總歸不如兒子親。

身在蕭家的蕭綰妤還不知道皇帝已經同意了賜婚的事兒,此時的她正在應付她的好繼母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