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碧姑姑將她扶起,替她更換衣裳,柔聲勸她,“娘娘不必擔憂,趙公公說陛下方才醒來喝藥,覺得精神好了些,想起幾日未見娘娘,未免娘娘擔憂這才召娘娘前去。”

“想必是陛下幾日未見娘娘,想您緊了。”

趙公公是延宸殿的副總管,也是陛下面前的紅人。

翟貴妃臉上露出一抹沉思,“真,真的嗎?”

“娘娘不必擔憂。”縹碧姑姑朝她溫柔一笑,加快手上的動作。

一刻鐘後,穿戴整齊的翟貴妃跟隨趙公公上了轎輦。

夜風習習,路上雖偶爾遇到行走的宮人以及守衛的御林軍,可翟貴妃總覺得今晚的皇宮似乎十分安靜,安靜得有些可怕。

就在她一路思緒繁雜間,轎輦緩緩停在延宸宮宮門,她下了轎輦隨著趙公公走進去。

燈火通明的延宸殿寢室內,黃忠從小太監呈盤上捧起新熬好的藥,恭敬道:“啟稟陛下,奉御與殿中監都檢查過藥,也都嘗過了,陛下可以用藥了。”

皇帝應了一聲,接過溫度恰好的藥,仰頭將藥一飲而盡。

黃忠給皇帝遞了茶水漱口,又拿起錦帕替皇帝擦拭嘴角的水漬。

此時,一道嬌滴滴的聲音從門口遞了進來,“陛下——”

話音未消,翟貴妃扭動風雨猶存的身子走了進來。

“愛妃怎麼會在這裡?”皇帝微眯眼眸,語氣毫無情緒詢問道。

夤夜時分,宮門已閉,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還不經通傳直接闖了進來?

外面的宮人都是幹什麼吃的?

就任由她這麼闖進來了?

翟貴妃腳步一頓,神色茫然反問:“不是陛下傳召妾身麼?妾身都睡下了,陛下還讓趙公公去傳召妾身過來。”

皇帝反問她,“朕何時讓小趙子去傳召你了?”

他正等著那不孝子上門,哪裡有空理她!

“是本宮讓趙公公去的!”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鄭皇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皇后?”皇帝與翟貴妃不明所以地望著突然出現的鄭皇后,還未等兩人開口詢問,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隨著她一同進入殿內。

來人是被埋祭壇之下生死不明的太子!

他一身光明鎧甲,面目肅然走進了進來。

看到太子毫髮無損地站在這裡,翟貴妃錯愕地張大嘴,驚撥出聲,“你,你沒死?”

“你怎麼會在這裡?”

“錚”的一聲輕響,寒光驟現,翟貴妃頸間橫出一把劍,隨行進來的侍衛拿劍抵著她,冷聲警告她,“貴妃娘娘還是閉嘴的好,否則屬下不能保證不會手抖。”

皇帝驟然冷笑一聲,渾濁的眸子寒光驟放,恨道:“好啊,原來你們才是朕要等的人。”

“太子果然好手段!”

恆山假死,利用晉王逼宮做煙霧彈,讓自個防著晉王,他卻是黃雀在後。

果然是他設下的局,真真手段了得!

“兒臣與父皇比,是小巫見大巫了。”

魏胤珩俊美的臉上顯出一抹明顯的譏笑,“父皇是自欺欺人,還是奢望您寵愛有加的兒子能進宮護駕?”

“若孤沒猜錯,您的寶貝兒子正在召集人馬準備入宮謀逆了。”

皇帝“病重”,太子出事,此時是奪位的最好時機,皇帝再自欺欺人也改變不了晉王確實籌謀今晚逼宮的事實。

皇帝臉色陰沉到極致,他也沒打算喊人,皇后能將翟貴妃誆來,應遠在恆山的太子一身鎧甲的出現在他的寢宮,他們定是把控了他的寢宮,喊也沒用。

他將希望寄託在鄭皇后身上,“芷娘,你我年少夫妻,一路扶持至今,三郎本就是儲君,如今就幾個月的時間你們也等不得了嗎?”

“你非要讓三郎揹負上弒父弒君的罵名嗎?”

他臉上寫滿悲痛、失望之色,出口的聲音猶如砂石在地上碾磨般沙啞。

他知道她最疼愛兒子,她定會捨不得兒子背上這樣的罵名。

他這孽障兒子也是最敬重她,最聽她的話。

話落,鄭皇后似乎聽到什麼可笑至極的言論,突然仰頭大笑了起來,“哈哈哈……”

直至眼尾笑出了眼淚才止住笑聲,抬手抹去眼尾的淚珠,臉色驟然一冷,出口的話斷絕了皇帝的念想:

“年少夫妻,一路扶持?”

“陛下登基大賞時,可曾想起出資助你攻打天下的鄭家,可曾想起我父兄多次為你出生入死?”

“你僅用一個不能襲爵的魏國公便打發了他們,你奪我父兄兵權,打壓我母族兄弟侄兒的實權,對翟氏一族加官晉爵時,可曾想過我們年少夫妻,一路扶持?”

“我為你擋劍,你恩將仇報對我下毒時,可曾想過我們年少夫妻,一路扶持?”

皇帝瞳孔驟縮,震驚得說不出話,她,她都知道了?

是的,鄭皇后時常身子不好,不是因為替皇帝擋劍落下病根,而是他稱帝后想要將心愛的翟貴妃捧上後位,對鄭皇后下慢性毒.藥,鄭皇后的身子才愈發不好。

鄭皇后出身百年士族,賢良淑德,孕育皇嗣有功,翟貴妃鬥不過皇后,皇帝又不願意讓自個揹負任何罵名,才利用毒打算慢慢熬死鄭皇后。

後來是魏胤珩查出真相,暗中讓周侍醫解毒,當時鄭皇后震驚不已,久久不敢相信他的夫君居然會對她下毒!

後來毒已解,可終究還是損害了鄭皇后體內元氣,也是這兩年才調理得稍微好了些。

皇帝正欲移動手臂,卻發現他身子僵硬得動也動不了。

魏胤珩察覺到他的動作,冷笑道:“父皇是想按下機關躲入暗道中逃離?”

“你—— ”皇帝詫異地望著他,隨即目光猛地投向站在一旁的黃忠,以及小案上擺放的空藥碗,憤怒罵道:“你竟然敢背叛朕!”

他寢宮中有通向外面的暗道只有為數幾人知曉,黃忠是其中之一。

鄭氏母子進來已久,並未處置黃忠,除了黃忠背叛他還能作何解釋!

黃忠一聲不吭,沒有回答他。

魏胤珩目光掃了一眼對面牆上懸掛著的皇帝畫像,黃總身子動了起來,皇察覺到他意圖的帝大呼大叫,“黃忠,你要做什麼?”

黃忠走向一旁的木架,轉動其中一個擺放的瓷瓶,“咔咔咔”的聲音響起,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開啟。

他掀開畫像,從裡面的暗格中捧出一個娟黃布的長條錦盒,雙手呈遞給魏胤珩。

魏胤珩開啟盒子,從裡面取出一卷娟黃卷軸,他緩緩走到暖爐旁,隨手將聖旨丟進正燃燒的炭堆中。

“二皇兄子憑母貴,在父皇的心中無人能比,父皇還真是愛子心切啊,知曉自個命不久矣,便早早給二皇兄留下了傳位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