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 章 五穀豐登
我在看守所與死囚對飲 九齒釘耙溜達豬 加書籤 章節報錯
有飯吃飯,無飯睡覺,就是隔離點生活最真實的寫照。
中午,我們剛吃完飯躺下,突然,一名陌生的獄警帶著五六個外協工人闖進來。他們先是把我們關回房間,然後將其餘的房門一扇扇開啟,工人進去以後,拿著手槍鑽在牆上“吱吱”的打孔,吵得我們根本沒有辦法睡。有獄警把關,犯人們又不敢罵。
晚飯的時候,工人們回去了,等我們吃完飯,他們又上來,一直幹到半夜。
電鑽聲像是鋼鋸,來回鋸動著我的神經。
第二天,他們繼續幹了一個上午。謝天謝地,將所有的房間都安裝上了床架後,他們撤離了。
不用多說,隔離點要進人。如果太多的話,洗漱上廁所都是個問題。
午後,小個子獄警進來帶人,他看到我,和藹地說:“看樣子你待得是有點厭煩了,再叫上七個人帶你們出去兜兜風。”
我高興地答應了。
我當然不會弱智到真以為他會帶我們去兜風,這肯定是要去幹活。能出去走走,不管怎麼說,都是個好差事。
我喊起胖子,我們房間有兩個人不想動,我故意到扁豆的房間去叫人,他很警覺地看著我。
“那麼多人出去幹什麼?”扁豆問我。
“你去問一下警官,我不清楚,他只是說需要八個人,你去不去?”我故意問他。
扁豆臉上游移不定,他在考慮去還是不去,最後他說:“我不去,你們去吧,沒準等下就要進人。”
“有警官在要你擔心什麼?”我搶白了他一句。
“出了事兒,這一攤還不是咱們的責任?”他用擴大責任的方式來提升自己的地位,給人感覺他重任在肩。
八個人到齊,在走廊上報了一遍人頭,小個子獄警拿出口罩,一人一個。
我們帶上口罩,像是去春遊的小學生,跟著小個子獄警蹦蹦跳跳地下了樓。這是我十多天第一次離開這間大倉庫,心情有一點小興奮。
下了樓梯,就是空曠的大廳,我仔細地掃了一遍。和第一天晚上進來時看到的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只在樓梯口的位置立了一個獄警的值班的小崗亭,窄得只能放得下一張行軍床,和小個子獄警一起值班的另一位獄警坐裡面看手機。
我關心的還是大廳中央的那座雕塑,仍然被包的嚴嚴實實,我非常的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從它圓鼓鼓的輪廓來看,並不像是人物比例的雕像,而是像是一朵大蓮花。
看小個子獄警脾氣不錯,我決定問一問:“警官,這裡麵包著啥?”
“五穀豐登。”他爽快地說。
“啥?五穀!”我沒聽懂。
“五穀豐登你不懂?大豐收。”他反問一句。
聽到他這麼說,我不敢再問了。乍一聽,我以為裡面是糧食,又一想不對,一個監獄怎麼可能就囤這麼點糧食?我突然靈光一閃,他說得是“五穀豐登”的雕塑。這就解釋得通了。至於為什麼要在這裡建這個東西,已經超出一個犯人的問話範疇。只要它不搬,我早晚會搞明白。
拉開兩扇又高又沉的黃銅色大門,一股新鮮的空氣迎面而來,空氣中有桂花的幽香。
室外已是臨近2020年的中秋,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從歷史中走出來的秦俑,不禁有點感傷。
我們走在來時的路上,僅僅相隔十幾天,兩邊的雜草不再是夏天那樣肥厚,葉梢微微有些發黃。
又走到廠區和生活區交界處。不用獄警下令,第一排的兩個人,表現相當積極,其中一個扯著嗓子喊:“報告警官,犯人進去。”另一個馬上跟了一句。
我們進去了,雖然是週六,整個操場看不到犯人,只有幾個獄警在塑膠跑道上跑步。中間足球場上依然長滿了雜草。
文化大樓的牆面被粉刷一新,掛上了金色的標語,一個字有一層樓那麼高,太陽下發出燦爛的金光。
我們像是一群善解人意的狗,即使主人沒有說話,我們從他細微的動作和表情,判讀出是去文化大樓。
和我們上次來的不一樣,這一次文化大樓的大廳敞開著,我們剛走到門口,從裡面走出一隊獄警,有十幾個人。我們急忙退到一邊。
“老孫,你帶犯人來幹什麼?”獄警中一個魁梧的獄警大著嗓門問小個子獄警,原來他姓孫。
“我來拿點東西去隔離點,怎麼樣?你們隔離十五日到了,準備上崗了?滋味好受嗎?”老孫停下腳步,話音裡滿是幸災樂禍的調侃。
“我們這些孩子都上大學的老夫老妻倒是無所謂,那些年輕人煎熬,進來先試隔離十五日,檢測後,下到分監區上班十五天,一個月進不了家門,影響夫妻感情。”
“幸虧現在大家都隔離,不然你老婆去跳廣場舞,和其他老頭眉來眼去你就有所謂了。”老孫有心刺激對方一下。
“那我就找個年輕的。那些當官的不是說麼,升官發財死老婆是人生三大幸事。”
“問題就出在你不是官,也發不了財。”
“在裡面一個月,回家又碰到老婆紅燈,人都鬱悶死。”邊上另一位年輕的獄警笑呵呵地說。
“今年整個監獄,三千多工作人員,離婚有六七對了吧。”魁梧的獄警問年輕人。
“可不是。辦手續的還有幾對,政治部在做工作。”年輕人說。
“你們這一批進了多少人?”老孫問。
“兩百多個。”
“你們就全部住在這裡?”
“三四五層的房間都開出來住人了。上午刷牙洗臉擠一起,跟個犯人一樣。”魁梧的獄警抱怨。
“吃飯怎麼辦?總不能到犯人的伙房去吃?”
“和以前一樣,外面的盒飯送進來放在門口,我們自己去接進來,這叫非接觸式傳遞。形式主義害死人。”
“不要亂說話,沒有形式哪來內容?”
三個人簡單地發了一頓牢騷,相互敬禮告別。
剛聊完天的老孫還有點興沖沖,跟我們說:“上七樓會議室,走樓梯。”
電梯留給獄警上下。我們一口氣爬到七樓,沿途看到三四樓走廊裡的衣架上,掛著獄警的衣服,沒有陽光曬過的衣服,會有一股黴味。
看到他們生活同樣狼狽,我不禁有點小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