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向晏垂著頭,沒有說話,對於他來說錢確實無所謂,他不過一隻鬼而已。但前前後後用沈青山的錢數都數不清,秦向晏無話可說。

沈青山氣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話說完立刻就後悔了,秦向晏的沉默讓他害怕,他無措的攥緊了方向盤,緊張的說:“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

秦向晏養貓的興致都沒有了,他低落地問道:“那是什麼意思?”

沈青山服軟,“我只是覺得他對你太殷勤了,擔心你被騙,我才不在乎你花多少錢,真的,我氣很了才這麼說的。”

副駕的人瞭然的點頭,扯出一個極其陌生的笑,“我理解,沒關係的。”

沈青山這一刻像是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暈頭轉向。那抹不走心的假笑是他第一次在秦向晏臉上見到,看起來笑容恰到好處,但能看得出其中的冷漠。

他剋制的抓住秦向晏冰冷的手,涼意從指尖傳至全身。有些顫抖的說:“你別那樣笑好不好?我不喜歡。”

秦向晏不知道自己死前是個什麼德行,但是死之後確實沒什麼耐心,不想跟他說這些,就涼涼地說:“知道了。”

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差點讓沈青山爆炸了,他很氣,氣的手直抖,但是他不敢發脾氣。

“別這樣。”他討好的將秦向晏的手捂在自己臉上。

秦向晏一把甩開,不自在的摸了摸手腕,皺眉說道:“你不用這樣,你也沒錯,何必把姿態放這麼低。”

沈青山只是慢慢平復自己的心情,把哄好秦向晏作為首要任務。

“我錯了,我補償你行不行?”

秦向晏沒心情,靠在後背敷衍似的回答“行。”

沈青山到家的時候開始洗手做飯,準備的菜很豐盛,秦向晏抱著貓坐在客廳,時不時的捏捏小白貓的肚子。

奶聲奶氣的貓叫聲傳至沈青山的耳朵裡,他切菜的空隙總要抽出時間看客廳裡的一貓兩人。

看見那個穿著家居服坐在沙發上擼貓的沈青山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不一會兒門鈴響起,秦向晏腿上的貓敏捷的跑到角落裡。

沈青山擦了擦手打算去開門,秦向晏快他一步。

申凡手裡提著上門禮物,笑眯眯的站在門口,“你好啊先生。”

秦向晏一愣,“你好,你是......”

“他是我請來的老師,教我學風水和符術的。”沈青山走上前。

“哦,那進來吧。”秦向晏瞭然,側身讓開了路。

申凡若有若無地瞟秦向晏,然後笑著把東西放在桌子上,“沈秘書長家裡也不大嘛,倒是乾淨整齊。”

沈青山把做好的飯菜擺放在桌子上,客氣的說道:“平時只有我一個人住那麼大幹什麼?”

“喔~那倒也是啊,還以為你住的是高樓大廈。”申凡用難以捉摸的眼神在秦向晏身上徘徊。

秦向晏幫忙去端碗,試圖甩掉這種沒有由來的關注。

“你也不用叫我秘書長了,我辭職了,以後就是無業遊民一個。”沈青山坐在桌前隨口說道。

申凡拿筷子的動作一頓,眼底晦暗不明,“說起來,這位先生叫什麼?可以認識一下嗎?”

秦向晏一邊聽他們講話一邊咀嚼嘴裡的飯菜,聽到那人叫到自己,只是不冷不熱地回道:“秦向晏。”

“秦向晏......長得這麼帥,有沒有女朋友啊?”申凡手腕支著下巴,語氣曖昧的問道。

“或許沒有。”秦向晏簡潔地說。

他不喜歡這個叫申凡的人,從內心排斥,草草扒了兩口飯,抱著貓就回屋裡去了。

申凡:“......”

“怎麼就走了啊,還沒認識呢。”申凡鬱悶的夾了一口菜,“所以你說的人就是他吧。”他問沈青山。

沈青山有些擔憂的看向房間的方向,申凡看見了,輕笑“不用擔心他聽見,他是聽不見的。”

沈青山現在更多的不是擔心秦向晏能不能聽到他們講話,他更擔心秦向晏還在生氣。“你怎麼知道他聽不到?”

申凡指了指房門的位置,在空中虛虛的比劃了幾下,“他自己設下了結界,裡面是聽不到外面任何動靜的。”

“他可不是一般的鬼。”

沈青山抬眸,無言。

申凡繼續說道:“沒有正常的鬼在死後還能使用道家術法,要麼他生前就是個道士或者出馬,不然一切都說不通。”

沈青山知道秦向晏有些能力在身上,但就是從沒想過他死前還有可能是道士。

“這會有影響嗎?”

申凡目光緊盯著那個房間,彷彿能透過牆壁看見裡面有什麼場景。

“影響什麼?如果他不傷人的話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傷人的話,影響就大了,搞不好,我都降不住他。”

沈青山皺眉,他聽不得別人說降住他這種話,說起來如同一隻野獸一般,可秦向晏是人。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把他給我。”申凡一改愁容,笑嘻嘻的張口要人。

沈青山眼皮一陣陣跳,壓著嘴角,“你最好別在我面前說這種話,我明明告訴過你我找你來是幹什麼的。”

結果事情沒辦,還想讓他把秦向晏給了你?

申凡見他生氣,於是也嚴肅起來,一語道破,“我知道你是什麼心思,他長得確實好看,我見了也很難不心動。但他是鬼!”

“你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人,如果你強制違背天道,陰陽兩失調,會有不可逆轉的事情發生。”

申凡將碗筷一放,索性今天也不是來吃飯的,不如搞好業績。

沈青山同樣起身,頑固且厲色說道:“我請你來,不是為了讓你說這麼多廢話,我知道這樣做天理難容,但我就是要把他永遠永遠困在這兒。”

話音剛落,臥室的門就被開啟了,秦向晏換了一身衣服,深藍色衛衣,淺色牛仔褲,怎麼看都像是陽光大學生的裝扮。

都是沈青山給他買的,是所有衣服裡最便宜的兩件。

沈青山身體僵直,擔心剛剛說的話被秦向晏聽到,快速收斂了心緒,連忙走過去,“怎麼了?”

秦向晏手上抱著貓,那小白貓也老老實實的窩在他的臂彎,愜意的眯著眼睛。

秦向晏穿好鞋,人模人樣的打算出門,“我出去一趟。”

沈青山追上去,“去哪兒要帶著貓?”

想起來這是沈青山的八千塊錢,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放在了地上。貓從舒適的環境一下子轉換到了地上,不滿的喵叫。

秦向晏淡淡的說:“不帶了。”

沈青山意識到秦向晏可能又想錯了,他立刻也跟著穿鞋想要一同去,反而剩下申凡一個人站在一旁看鬧劇。

這時秦向晏看見,便停止了動作,“我自己去。”

“不行!”沈青山立刻反駁。“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他跌跌撞撞在門口換鞋。

沈青山感覺到他還在生氣,他現在不敢讓秦向晏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嘴上不停說等等我。

秦向晏驟然蹲下身,廉價的衣服彎起了好看的皺痕,他伸出一隻手臂幫他穩住身形,輕聲說:“沈青山。”

“今晚我不想跟你一起。”

那人手上的動作停止,額前掉下來了散亂的碎髮擋住了呆滯的目光,秦向晏知道他聽進去了,不欲多說,想要抽身離開。

沈青山快速一把拽住那抹藍色,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儘量平穩的開口,“你還回來對吧。”

秦向晏眼底複雜,自己的袖子被人死死拉著,沈青山眼中的害怕被他一覽無餘,可是這不對。

都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他說:“再說吧,今晚不一定。”

沈青山被甩開,淺色的褲子消失在他的視線,秦向晏離開的一瞬間他心裡空了好大一塊。

申凡目睹了一切,沒有說話。

原本還算和諧的房間裡只剩下靜謐,沈青山搓了搓臉,跑回秦向晏的房間翻箱倒櫃,完全不知道秦向晏把書放在哪兒了。

“他是鬼,況且據我觀察,他沒有離開只是不想離開,你困不住他。倘若確是把他囚禁起來,他會恨你吧。”

沈青山終於在他的衣櫃裡找到了戀上大叔,他鬆了口氣,只要書還在,秦向晏就跑不了。

外頭徹底黑了,樓下零零散散的亮著路燈,昏黃幽暗,沈青山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病,因為他現在瘋狂的想要把秦向晏帶回來,把他禁錮在臥室,每天都離不開他的視線。

“恨我,就恨吧。”他只是做了一件不讓自己陷入絕望的事情,他是在自救。

沈青山將戀上大叔放回了原來的位置,關上衣櫃,“見也見過了,什麼時候可以讓他永遠不離開我呢?”沈青山目光有些癲狂。

申凡目光深邃,“你想清楚了,我這邊隨時可以。”

沈青山滿意一笑,將垂下來的碎髮攏了一把,心裡的不安化成狠厲,換成微笑的面孔去收拾碗筷,“時間太晚了申先生,就不招待了。”

申凡看著廚房那個一米八幾的男人在廚房洗碗,心裡不免有些感嘆。終歸不是自己的事情,也無權過問太多,只做好分內之事就好。

客廳播放著電視的聲音,上面顯示一檔正在熱播的綜藝,嘻嘻哈哈的笑聲源源不斷的從電視裡面傳出來,沈青山嫌吵不樂意聽,於是拿過遙控器調換。

來來回回都沒有想看的電視,屁股下面跟放著針一樣,坐立不安。他最終咬著牙,紅著眼關了電視,起身跑去秦向晏的屋子裡,再次掏出戀上大叔抱在懷裡。

“你有種就永遠都別回來,你要是敢不回來我就一把火燒了乾淨。”

他鑽進秦向晏的被窩,沉醉於獨屬於秦向晏的味道。

瘋狂的想,他不管秦向晏怎麼樣,他只在乎在他身邊的秦向晏怎麼樣。他瘋了,單向喜歡又不能把控的痛苦把沈青山撕碎。

秦向晏是一隻不會靠岸的舟,他懶是因為沈青山慣著他,沒有沈青山他依然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看起來冷漠實際上是個可以任人抓扯的藤木,總是在幫助別人。倘若有一天秦向晏因為其他原因一定要離開,他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沈青山抓著手裡的書熬到了三點多,眼淚無聲無息的打溼了枕頭,臉頰上的淚水被他擦了又擦,終是源源不斷。

就在他忍不住起身出去找秦向晏的時候,房間門被推開了。

秦向晏去找了上一家把他撿走那人的兒子,兩人在一起喝了點酒,本意不打算回來,但是想起來沈青山溼潤的目光不知怎麼就神差鬼使的回來了。

他剛推開門,看見自己床上有人,不用想就知道是沈青山。

沈青山:“你回來了。”

秦向晏黑暗中可以清楚的看見枕頭上的溼濡,半響,他彎腰坐在床上撫摸枕頭上的那一片,帶著酒意問道:“你哭什麼?很難過嗎?”

沈青山猛地抱住秦向晏的腰身,感受到那人的僵硬。

他把眼淚和鼻涕全部蹭在秦向晏身上,悶聲說:“你別走,求你了,我真的害怕。”

秦向晏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不明,轉瞬而過的情緒沒有留下印記,他托住沈青山的手臂將人托起來,哄人一般低聲說:“你哭什麼呢,一點都不像你。”

沈青山抱得更緊了,“你答應我不走我就鬆手。”

秦向晏笑了,其實他不是沒有辦法掙脫沈青山的桎梏,但他沒有掙脫,只是將沈青山柔軟的頭髮擼在腦後,沈青山不得不仰頭看他。

秦向晏:“你看好了沈青山。”然後將人放開,身體一點點破碎,變透明,像是虛無縹緲的幻影一樣,淡到幾乎看不出輪廓。

沈青山眼淚流的更兇了,手無處抓,只能無措的扯自己的褲子。“不要。”他哽咽道。

秦向晏不知何時變成了實體,抽床頭上的紙巾幫忙擦淚,“你看,你不是知道的嗎?我是鬼,不是活人,屍骨長了蛆蟲,肉體被啃咬腐蝕,是一堆白骨。沈青山,你說,我們能一直住在一起嗎?”

他溫柔的不像話,撥出的酒氣噴在沈青山的臉上,忍不住讓人想要在靠近一點。

沈青山已經不管不顧的死死摟著秦向晏,說什麼都不鬆手。

最後沒辦法了,秦向晏手掌抵住他的頭,“你先給我鬆開手,不是你不讓我花你錢嗎?嫌我花的多我就走,不礙你眼,這不是皆大歡喜?”

“狗屁皆大歡喜,你給我想都不要想。”沈青山從他身上跳起來,指著他怒罵,“你個玻璃心男,我是那個意思嗎你就自以為是,我有嫌你花的多嗎?別墅我都給你買了,你現在給我說這個?”

“你要是再動不動就離家出走,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燒了!”沈青山臉上還掛著淚,手上倒是一點都不手軟,說話之間就拿起了打火機。

沒給秦向晏反應的機會就看見火苗了,他一臉驚恐地彈起上身,“哎哎哎,別!我靠你別激動,我不走了不走了,千萬別激動。”

沈青山吸了吸鼻子,懷疑地看向他,“你說認真的?”

秦向晏眼睛緊緊盯著戀上大叔,一點都不敢忽視,嘴上保證道。“真的,你先把書給我放下來,就是讓我天天去刷馬桶也沒問題。”

在沈青山地注視下他再三保證,這才將打火機合上。

“你剛剛乾嘛去了?”沈青山問他。

秦向晏從剛剛開始就覺得對話有點問題,怎麼......有點盤問出軌丈夫一樣的感覺。

現在他沒敢作妖,就怕這傢伙一把火真給他燒了,估計閻王殿都到不了了。“我去找上一家那人的兒子了。”秦向晏說道。

沈青山從他身上翻下來,“說了什麼?”

......

秦向晏頭皮發麻,“不是,你給這兒審犯人呢?我們倆說什麼還需要......”

話沒說完,就看見慢慢抬起握著打火機的手,他趕緊話彎一轉,“我給您彙報一聲也行,就是問了問他爸是在哪兒撿到我的,我想多瞭解一下。”

“因為我總是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沈青山這才把戀上大叔放起來,跟他一起躺在床上,緊繃的精神終於得以放鬆,他問:“什麼很不好的感覺。”

秦向晏搖頭,“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