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君臣夜話

御書房的燭火在夜風中搖曳，將三個人的影子投在雕花窗欞上，忽長忽短。朱元璋揹著手站在北方沙盤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盯著那些代表敵軍的小旗。王保保——現在應該稱他為王文龍——站在沙盤另一側，手指點在雁門關的位置上。馬皇后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手中捧著一盞熱茶，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

“高麗與倭寇......“朱元璋的聲音低沉如悶雷，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沙盤邊緣，“王將軍，此事非同小可。若真如你所說，我大明將腹背受敵。“

王文龍拱手道：“陛下明鑑。末將也是三日前才從一名瓦剌俘虜口中得知此事。那俘虜原是脫歡的親衛，因醉酒誤事被罰，心懷怨恨才吐露實情。“

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閃：“此人現在何處？“

“已安置在秘密處所。“王文龍從懷中取出一份口供，“這是他的畫押供詞。據他所說，脫歡派了使者走海路前往高麗，又透過高麗聯絡倭寇。約定在秋收時節，趁我朝軍隊北上抗敵之際，從東南沿海登陸襲擾。“

馬皇后放下茶盞，絲綢衣袖拂過案几，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陛下，若東南沿海真有倭寇來犯，百姓將遭塗炭。“

朱元璋沒有立即回應。他走到窗前，推開雕花木窗。初春的夜風帶著寒意湧入御書房，吹動了他的龍袍下襬。南京城的燈火在夜色中閃爍，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

“王保保。“朱元璋突然直呼其名，聲音冷峻，“你可知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御書房內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馬皇后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顫，幾滴茶水濺在紫檀木案几上。王文龍卻面不改色，只是腰桿挺得更直。

“末將知道。“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末將更知道，元朝已亡，天下歸明。末將今日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甘受凌遲之刑。“

朱元璋轉身，目光如刀般刺向王文龍：“你曾是擴廓帖木兒麾下大將，在太原之戰中殺我多少將士？如今卻來為朕效力，叫朕如何信你？“

燭火噼啪作響，映照出王文龍左頰上那道傷疤。他緩緩抬起右手，解開衣領，露出胸膛上一道猙獰的箭傷。

“這一箭，是徐達大將軍在太原城外所射。“王文龍的聲音低沉，“當時末將本可率親兵突圍，卻故意中箭落馬，讓部下潰散。徐將軍明白末將心意，暗中派人救治，才有了今日的王文龍。“

朱元璋走近幾步，仔細審視那道傷疤，又看向王文龍的眼睛。兩人目光相接，彷彿刀劍相交。

“徐達臨終前，可曾向你交代什麼？“朱元璋突然問道。

王文龍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徐將軍給末將此物，說若有一日面見陛下，出示此玉，陛下自會明白。“

朱元璋接過玉佩，在燭光下仔細端詳。那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玉，正面雕著一條盤龍，背面刻著“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八個字。朱元璋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刻字，眼神漸漸柔和。

“這是朕當年賜給徐達的......“朱元璋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說要傳給最得力的部下。“

馬皇后適時起身，走到朱元璋身旁：“陛下，徐大哥一向慧眼識人。他既將此玉贈予王將軍，必有深意。“

朱元璋將玉佩還給王文龍，長嘆一聲：“徐達啊徐達，你給朕出了道難題。“他走回沙盤前，手指點在大同的位置，“王將軍，說說你的全盤計劃。“

王文龍眼中閃過一絲釋然，迅速調整狀態，指向沙盤：“陛下請看。瓦剌主力目前駐紮在河套地區，韃靼則在漠北按兵不動。兩部落雖已結盟，但彼此猜忌甚深。“

他從袖中取出幾面紅色小旗，插在沙盤上：“末將建議，先派精銳騎兵偽裝成商隊，攜帶重金前往河套，假意與瓦剌貿易，實則散佈韃靼已暗中與我朝議和的謠言。“

“反間計？“朱元璋微微頷首。

“正是。“王文龍又取出幾面藍色小旗，“同時，可令大同守軍故意示弱，放少量瓦剌騎兵入關，然後圍而殲之。脫歡性格暴躁，必會以為韃靼背盟，與我軍合謀害他。“

馬皇后若有所思：“如此一來，瓦剌與韃靼的聯盟不攻自破。“

“娘娘明鑑。“王文龍拱手道，“待二虜互相猜忌，我軍可集中兵力，先破瓦剌，再伐韃靼。“

朱元璋在御書房內來回踱步，龍袍下襬掃過青石地面。突然，他停在王文龍面前：“朕若命你親自前往河套實施此計，你可敢去？“

王文龍毫不猶豫：“末將願往！“

“你不怕脫歡認出你？“朱元璋眯起眼睛，“你當年在北方，可是威名赫赫。“

王文龍嘴角微揚：“正因如此，末將更易取信於脫歡。他可想不到，昔日的元將會為大明效力。“

朱元璋突然大笑，笑聲在御書房內迴盪：“好！有膽識！“他轉向馬皇后，“皇后，取朕的寶劍來。“

馬皇后從內室取出一柄裝飾華麗的寶劍。朱元璋接過，拔劍出鞘。劍身在燭光下泛著寒芒。

“此劍名為'定國'，乃朕登基時所鑄。“朱元璋將劍遞給王文龍，“今日朕賜予你，望你為大明定國安邦。“

王文龍單膝跪地，雙手接過寶劍：“末將定不負陛下厚望！“

朱元璋扶起他：“即日起，你以徵虜副將軍身份，全權負責北方軍務。朕會下密旨給邊關諸將，命他們配合你行動。“

“謝陛下！“王文龍深深一拜，“末將還有一事相求。“

“講。“

“請陛下准許末將挑選五十名精銳，組成特別行動隊。“王文龍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這些人需精通蒙語，熟悉北方地形，最好曾是元朝降兵。“

朱元璋眉頭一皺：“為何要用降兵？“

“因為他們最瞭解韃靼和瓦剌的作戰方式。“王文龍解釋道，“而且由末將統領，他們不敢有二心。“

馬皇后輕聲道：“陛下，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

朱元璋沉思片刻，終於點頭：“準了。但這些人必須嚴格篩選，若有異動，朕唯你是問。“

“末將明白。“王文龍肅然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