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此時已經瘋了,他癲狂地砸掉乾清宮裡能看到的任何東西。
殿門外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只求這個主子別一個興起把他們都殺了。
等朱允炆發洩夠了,老太監才帶著寧遠侯何福走了進來。
“皇上,寧遠侯到了。”,老太監恭敬地說到。
“臣何福見過陛下!”,何福行禮說到,雖然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但聲音依然英氣十足。
朱允炆披頭散髮,跑到何福面前,抓住何福的手,說道:“寧遠侯,朕只有你了,朕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請你告訴朕,你能不能打敗朱棣。”
這種事誰也不能打包票,況且經歷白溝河之戰後,朱棣已經成了氣候,但這個情況,何福也不能直接說不行吧,他只能點頭說道:“臣一定盡全力為陛下平定燕亂!”
“好,好。”,朱允炆鬆開何福的手,怔怔地說道:“朕把皇陵護衛軍和鳳陽守衛都交給你了。”,朱允炆這次真是把所有家底都壓上了,連鳳陽守軍和朱元璋的皇陵守衛都調來了,如果這次再輸了,整個大明就再也沒有能阻擋朱棣的力量了。
何福也知道輕重,他單膝跪下,鄭重地說道:“臣必不負陛下所託。”
何福退去,朱允炆的皇后馬恩慧走了進來,這是朱元璋給他挑的太孫妃,不知道朱元璋是不是因為人家姓馬才選的人家。
馬恩慧親手幫朱允炆收拾起大殿,朱允炆頹然地靠在龍椅上,看著這個自己並不是很喜歡,但也算不上討厭的皇后一個人在殿裡忙碌。
過了好一會他才出聲說道:“慧兒,殿裡的事情就交給下面的人去收拾吧。”
馬恩慧搖搖頭說道:“沒事,這點小事就不用麻煩下面的宮女太監了。”
朱允炆嘆了口氣,沒再阻止,如果說還有什麼人能讓他感到虧欠,那就是眼前的宮裝麗人,自己因為父親朱標的事和自己的母親呂氏關係鬧得很僵,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他依然保持懷疑態度,現在身邊能說話的人也就只有自己的皇后。
馬恩慧簡單的收拾好乾清宮殿內的東西,剩餘的也只能交給專業人士了,她蓮步輕移,來到朱允炆身後,撿起地上的龍冠,替其紮好頭髮。
朱允炆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說道:“慧兒,幸好還有你在朕身邊。”
馬恩慧輕輕地笑道:“皇上若是累了就去看看奎兒和圭兒,皇兒們都很想你。”
朱允炆掐了掐眉心,站起身來,牽起馬恩慧的手,說道:“那今天晚上我就陪你和皇兒吧。”
馬恩慧點點頭,笑道:“那臣妾就讓人去準備今天晚上的飯菜了。”
朱允炆這時也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道:“好,那今天我們一家人就一起吃上一頓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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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
此時朱棣可以說是意氣風發,朱允炆的大軍在白溝河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短時間內再也沒有能力做出反擊,只能被動防守。
現在可以說是攻守易型了,寇可往吾亦可往。
朱棣由此在北平犒賞三軍,這次可以說整個燕軍對朱棣都有了一種謎一樣的相信,他們相信自己效忠的主君能帶領他們靖難成功。
眾將和有大功計程車兵都聚集在燕王府開展宴會。
燕王府的主殿外,足足擺了有近兩百桌,允許眾將帶上家人前來,連主殿內都擺了近五十桌。
徐平安坐在朱棣他們那桌,但他對於酒桌文化真是不喜,不過這麼多天的征戰,他也急需宿醉一場,高度緊繃的精神也需要緩一下,所以也是喝多了。
徐平安感覺有些不適便提前離場了。
李念月不喜這種場合便沒有來,徐平安此時已經醉醺醺的了,便晃晃悠悠地走到一處不知道什麼的地方,看起來個花園的地方放起水來,花園裡有個湖,徐平安就直接撒裡面了。
“哎,哎,哎,你幹什麼呢?”,這時一名女子的聲音將徐平安從迷糊狀態喚醒。
徐平安趕快收起小兄弟,回頭一看,“徐妙雲”正站在身後,一陣寒風吹過,徐平安酒醒了一點,趕忙見禮道:“見過王妃!”
“徐妙雲”噗嗤一笑,夾著聲音說道:“你剛剛在幹嘛?”
徐平安尷尬得老臉一紅,總不能直接說我在你家池塘裡尿尿了吧,徐平安只能躬身說道:“沒什麼,王府池塘裡的魚肥了,我想著捉幾條回去給月兒補補身體。”
“徐妙雲”一臉壞笑地盯著徐平安看了許久,說道:“我不信,你一定幹了什麼壞事。”
徐平安無奈地笑道:“王妃儘管發話,我都願意受罰。”
“徐妙雲”雙手環抱於胸前,想了想,說道:“那你告訴我,這世界上有佛嗎?”
徐平安奇怪,王妃怎麼問這種問題,仔細看了看這人好像不是王妃,於是他點點頭說道:“有佛,當然有,還有歡喜禪呢。”
“徐妙雲”疑惑地問道:“歡喜禪是什麼?”
於是徐平安便讓她靠近,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這個“徐妙雲”的臉立馬紅了起來。
“你,你無恥!”,這個“徐妙雲”羞憤地一把將徐平安推到水裡。
徐平安嗆了幾口趕緊遊開些,不然得自產自銷了。
徐平安浮在水面上,見這個冒牌“徐妙雲”還準備拿石頭砸自己,趕忙說道:“哎,哎,哎,夠了啊,你別太過分啊,你耍我一次,我耍你一次,很公平啊。”
“徐妙雲”聞言果然放下了石頭。
徐平安見勢心中大定,游到岸邊爬上來說道:“心中有佛,那世上自然有佛,心中無佛,世上便沒有佛,姑娘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吧。”
“徐妙雲”聞言點點頭,表情還是一臉不善。
徐平安又說道:“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他知道此女應該是就是徐妙雲的妹妹徐妙錦無疑了,但他卻不想扯上然後關係,畢竟自己好像到了朱棣的後宅,得趕緊跑出去,不過他倒是疑惑怎麼也沒個太監攔住自己。
徐妙錦扯住徐平安的衣服,說道:“喂,你這就走了啊。”
徐平安突然記起了那句“名言”,說道:“第一,我現在很憤怒;第二,我不叫喂,我叫楚雨,呸,我叫徐平安。”
徐妙錦冷冷地說道:“那徐平安,徐先生,那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佛?”
徐平安無語了,腦子有病是吧,於是他也語氣不善地說道:“那你跟我過來。”
接著徐平安便帶她走出了後宅,眾人見徐平安帶了個漂亮女子出來,皆是感到奇怪,但徐平安是朱棣的近臣,位置高得很,倒是沒什麼下級軍官敢上前與他搭話。
姜小五倒是個例外,姜小五旁邊跟著個小屁孩,見徐平安走近了,笑著問道:“公子,你有去哪勾搭的姑娘?”
“去去去,滾你吖的,你家公子是那種人嗎?”,徐平安被氣笑著說到。
姜小五給了徐平安一個白眼,心裡暗自腹誹:難道你不是嗎?
徐平安見姜小五旁邊的小屁孩呆呆地看著自己,問道:“小五,這是?”
姜小五拉過旁邊的小屁孩,說道:“這是犬子。”
“你啥時候有孩子了?”,徐平安滿頭問號說到。
姜小五笑著說道:“屬下娶妻都快十年了,公子。”
徐平安這才恍然大悟,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來著,自己還說讓人給補上份禮物來著,怎麼忘了。
徐平安摘下朱棣賞賜的一塊玉佩,遞到小屁孩手上,說道:“這是伯伯送你的。”
“這可使不得,這是殿下賞賜公子的,我豈能拿。”,姜小五趕緊搶過玉佩,就要塞還給徐平安說到。
徐平安說道:“沒關係,殿下賞了我一大堆,不妨事,話說,若是我的孩子也還在的話,應該比他還稍微大上兩三歲,倒是可以讓他們結為兄弟。”
姜小五表情暗淡地說道:“是啊,若是青兒姐姐還活著的話。”
徐平安聞言也是沉默了。
徐妙錦很識趣的沒有打擾這兩個追憶過去的男人。
過了好一會徐平安才說道:“以後有機會再談吧。”
姜小五倒是好奇地問道:“公子要帶徐小姐去哪?”,姜小五從小長於燕王府自然見過徐妙錦,所以能喊出徐小姐倒也不奇怪。
徐平安無語地說道:“帶某個大小姐去見佛。”,接著便帶人離開。
來到燕王府外,守門的一名老太監見到徐妙錦出來,原本還想說什麼天色太晚,不能出去的話,但卻被徐妙錦一個眼神給堵了回去。
老太監還想再勸勸,說道:“徐小姐,這......”
徐妙錦板著俏臉說道:“本小姐做事不用你管,況且有徐先生在旁邊你怕什麼。”
老太監也認識徐平安,見徐平安確實在旁邊,兩人似乎要去什麼地方,只好說道:“徐先生,還望您照顧我徐小姐。”
徐平安微微地點點頭,說道:“公公放心,我自曉得。”
接著徐平安便讓門口的衛兵牽來自己的老黃馬,並讓其多牽一匹馬過來給徐妙錦用,但沒想到徐妙錦竟然不會騎馬。
“你不會騎馬?”,徐平安驚訝到,你姐當年在紫荊關騎馬的英姿可是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裡啊。
徐妙錦俏臉一紅,說道:“難道人人都要會騎馬嗎?”,接著徐妙錦小聲的嘟囔道:“還不是姐姐當年嫁給姐夫時非要與他比武,結果打得姐夫喊救命,所以爹爹才不讓我習武。”
徐平安這才瞭解,於是他伸出手到徐妙錦面前,正當徐妙錦疑惑之際,徐平安一把將其拉上馬,坐在自己前面。
“喂,你......”,徐妙錦還想說什麼,但徐平安一下子就駕馬而去。
徐妙錦被嚇得一下子靠在徐平安胸前,但她一想到自己靠在一個男人懷裡就臉紅髮熱。
雖然美人在懷,但徐平安毛感受都沒有,大冬天穿這麼厚誰感受得出什麼啊,況且剛剛自己掉水了,這娘們也不嫌自己身上溼。
就這樣徐平安帶著徐妙錦一路出了內城,內城城門開著,到不用他出示身份證明的令牌。
徐平安帶著徐妙錦來到外城,此時的北平外城雖然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修復,但還是顯得一片狼藉,許多百姓都只能待在簡單搭好的棚子裡,生著火一群人聚在一起取暖。
徐平安帶著徐妙錦一路穿梭在這些“棚戶區”裡,過了一會,徐平安問道:“他們的心中有佛嗎?”
徐妙錦立馬回道:“那自然是有的。”
徐平安笑道:“那他們這個冬天為什麼吃不飽,穿不暖,沒地方住呢?”
“還不是因為你們和朝廷打仗。”,徐妙錦沒好氣地說到。
徐平安說道:“那佛為什麼沒有出現阻止你姐夫發動靖難呢?或者說直接讓朱允炆滾下龍椅換你姐夫去當皇帝,早點結束百姓的苦難呢?”
徐妙錦不說話。
徐平安帶著她來到一個棚子旁邊,對一名還未入睡的老漢問道:“老人家,這麼晚你怎麼還沒睡?”
老漢抬起頭迷迷糊糊地看著馬上兩人,剛想罵人,老子好不容易都快睡著了,但見兩人衣著華麗,於是恭敬地說道:“太冷了,很難睡得著。”
徐平安又問道:“老人家,你相信有佛嗎?”
老漢無語,感情你倆有病是吧,大半夜問這種問題,但他又不敢不答,於是有點怨氣地說道:“信個雞子啊我信,誰給我吃的喝的住的我就信誰。”
事實上老香港還有所謂的“奶粉教”,教堂每月送奶粉給貧困居民,於是一些人就信了基督耶穌,無他,有奶就是娘,在那個吃不飽的年代,信啥都行,只要能有吃的。
徐平安帶她穿過這片“棚戶區”,此時還有燕王府的屬官正帶著士兵加班加點地幫百姓搭著棚子,沒辦法朱棣掠奪過來的人太多了,你把人從家裡千里迢迢弄到北平這來,本就滿腹怨氣,你再不給個住的地方,人家分分鐘鬧給你看。
徐妙錦就這樣呆呆地靠在徐平安懷裡不講話,徐平安笑道:“佛確實無處不在,它更像是一種面對人生的態度,佛學亦是如此,如果你非要執著於佛這個東西的具體形象化,那反而是把事情弄複雜了,我們信佛,尊佛,但不是信仰某個人,某個具體的形象。”
“沒有必要因為一個人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就對那個人推崇備至,也許人家更希望的是你能記住他所流傳於世的著,而不單單只是他這個人,特別是那個人還活著,那更不能信了。”,徐平安繼續說到。
徐平安最後說道:“對於人來說,信了自然就有,不信自然就沒有,信與不信,完全取決於對個人而言是否有利,對天下無利,而卻逼著天下人相信,實則是一種剝削而已。”
徐平安帶著徐妙錦回到燕王府,送到後宅門口,徐妙錦一言不發自己走了進去。
按照歷史上猜測的說法,徐妙錦後來是出家了,所以徐平安也是想讓她見識見識人間疾苦,別老是有事沒事想著遁入空門。
徐妙雲見徐妙錦悶悶不樂地回來,關切地問道:“怎麼了這是?”
徐妙錦趴到桌上不說話,接著便是嚎啕大哭。
徐妙雲趕緊找來值班的太監挨個詢問怎麼了,這才知道這丫頭是被徐平安帶出門了。
一時間各種猜測都湧上徐妙雲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