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壽宴是第一等的大事,為此,商行章將白清玄暫時收監,未革官職,待壽宴後再發落。

宋宜安勸我不要管,我想我也實在沒什麼理由幫白家。

太后壽宴,朝廷命婦皆入宮朝賀,沒想到殷柳兒也來了。大家都知道她來的目的,於是各個都關緊了大門。皇后剛送走一波官眷,轉身就將殷柳兒拒之門外。殷柳兒在坤寧宮碰了一鼻子灰,又見到乘轎輦路過的莊德妃,連忙行禮問安。莊德妃的性子誰人不知,自然不會把殷柳兒放在眼裡,只斜眼瞥了她,就頭都不回的走了。

宮裡大部分人都和白家無冤無仇,芸貴妃寬待下人,宮裡的太監宮女好多都受過恩惠。可惜牆倒眾人推,殷柳兒還未出宮,就有下人敢在路旁議論。宮內尚且如此,更休提宮外了。

也許是到處碰壁,我遇到殷柳兒時,她看起來那麼憔悴。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她身量不高,蜷縮在寬大的朝服裡,眼窩微陷,眼角有些溼潤。她向我行禮,聲音有點沙啞。

我也不會為她敞開翊坤宮的門,我與她擦肩而過,不想多停留一刻。我害怕,我怕她認為我是罪魁禍首,我怕她以為我是救命稻草。

“聽侍衛說,白夫人離開時,突然跪下,對著宮門一叩三拜,把周圍人都嚇壞了。”玲瓏給我帶回了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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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像大家一樣——芸貴妃跪在養心殿外時,大家都看著。

宋玉顏約我到她宮裡下棋,我去時,她已經將棋盤鋪好了。

“來得這樣慢,叫我好等。”

我坐下來,一邊抓棋子,一邊說道:“路上耽擱了一會——芸貴妃還跪著呢。”

“她自己想不明白,誰勸也沒用,”宋嬪漫不經心的說道,“白夫人進宮是什麼情景,如今她還來這麼一出。跪在養心殿外給皇上難堪,真是步昏棋。”

“聽說白丞相給皇上遞了奏摺,言辭傲慢,盡數白家功勳,要皇上寬恕。皇上發了好大脾氣。”

“父母愛子,受制於子,人之常情。”

“但願皇上能顧念舊情,減輕責罰。”

“少拿話套我,”宋嬪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質問我,“想問什麼就直說。”

“我有什麼可問的,不過是你惡意揣測。”

“你沒有,我可有,”宋嬪的手指在棋盤上滑動著,似乎在尋找落子的位置,在她落下黑子後,向我發問,“我問你,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獨你對白家如此關心,是為何?”

“自然是想救白家。”

“因何而救?”宋嬪又落一顆黑子,讓我陷入兩難的境地。

“白夫人無端受汙衊,我心生憐憫。”我將白子輕輕放在她的黑子旁,暫時緩解了危機。

“此招只能騙騙舒良媛,卻瞞不過我。”。

“從前不知進退,利用沒有底線,現在懺悔想要彌補,如何?”面對黑棋的步步緊逼,我只能見招拆招。

“不錯,這套說辭連你自己也快信了吧?”宋嬪笑著,將黑子落在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位置,給了我喘息的機會。

唯獨瞞不過她。

但我想她會幫我的,她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的指尖劃過棋盤,最終將白子置於棋盤的右下角。

“看破卻別說破呀,玉顏姐姐。”

宋玉顏掩面輕笑,又在棋局上放我一馬。

“顯然,棋局已經偏向你了。”

我搖搖頭,說道:“別拿我尋開心了,我又奈何不了你,贏家是誰還不是你說了算。”

“我知道你在盤算什麼,”宋嬪突然用食指關節敲了兩下桌子,“好好下棋!”

宋嬪的棋局看似完美,卻故意留了個破綻給我。

我的白棋繞過一部分黑子將她圍住時,宋嬪笑著說她輸了。

“別賣關子了,”我對她說,“你得幫我。”

“我已經幫你了,”宋嬪端起茶盞淺嗅,“這茶是南陽新進貢的,可香了。”

我猛然想起宋嬪剛剛說過的話,其中大有深意。

“你還真是——”我想了想,還是沒把“詭計多端”四個字說出口。她想出無情無義的招數,最後還不是我去做嗎?

“這就罵完了?”宋嬪端起我這一側的茶盞,遞給我,“現在可以喝我的茶了嗎?”

我被她演出來的真誠氣笑了,她看起來真的想請我來下棋喝茶。

我接過茶,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對你有什麼好處呢?”

“我不瞞你,”宋嬪笑道,“你受了殷柳兒跪拜時就這麼做的,如今你將她拒之門外,我相信你也會這麼做。”

“骨肉分離難道是好事嗎?”

“孩子能免受災禍,這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