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產後,身子可都好全了?”

“我是為白家來的,”在丈妖山,我對宋宜安開門見山,“要甩開隨從不容易。幸好最近莊德妃出宮頻繁,我才能藉機溜出來。”

“我們沒做什麼,”宋宜安一邊說著話,一邊一個一個輕輕關緊了窗戶,“我勸你,不要蹚渾水,誰都救不了白家。”

“陳廩死的蹊蹺。”

“陳廩是在熟睡中被人抹了脖子。”

看到我的吃驚,宋宜安攤開一隻手,笑著說:“非要我把撬棺的過程也講出來嗎?”

陳廩剛死,屍身就被人裝進棺內,草草下葬。顯然有人要隱瞞他的死因。明目張膽殺人卻無人敢聲張,能做到的只有錦衣衛。

“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嗎?”

“他忌憚白家,我也不喜歡白家。放任不管就好了。”

“城中流言,不是你做的吧?”

宋宜安沒藏住笑意,我對他起了疑心。

“你冤枉我了。”宋宜安有點兒無奈。

“白家倒了,對丈妖山不見得有好處。朝廷不內鬥,可就要剿匪了。”

“說來說去,你想讓我做什麼?”

“殺害同僚,按大商律法,當流放西南。我擔心,會有人在路上對白家動手。”

“白家忠心,即使被猜忌,到了西南,日後也會生事。我也欣賞白清玄,若這麼白白送命,真是可惜。”

“我自有主意。”

“好啊。”

我走到他面前:“不問點兒什麼嗎?”

“我也不是什麼都相信。”他伸手輕輕捋順了我的流蘇。那手修長,骨節分明,我看不出是殺過了多少人的。他取過一個帶細紗的斗笠,戴在我頭上:“你下山去吧。”

“城外沒人認識我。”

“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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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上山,沒見到綺靈。她下山去玩,我們剛好錯過了。宋宜安要送我下山,在路上,我們聽見了一隊人的呼喚聲。

“我去看看。”

宋宜安拉住我:“是劫匪,小心。”

我們過去時,只看見一群劫匪圍著一輛馬車,馬車已經被打散了,車邊橫七豎八躺了兩三個隨從和一位老婦人,一位小姐背靠著馬車,雙手緊緊握著一把匕首,驚恐的看著眼前持刀的劫匪。

那劫匪奸笑著用刀想挑開小姐的衣衫,宋宜安三步並作兩步,拔出佩劍,擋住了劫匪的刀,護住了身後的小姐。

劫匪大概是新來的不認識宋宜安,舉起刀就朝宋宜安刺來。

“小心!”我怕劫匪誤傷了,一把將小姐拉進自己的懷中。

宋宜安輕盈的側身,一劍就抹了劫匪的脖子。那劫匪捂著傷口,鮮血從指縫噴湧而出,搖搖晃晃倒地就死了。

其他劫匪見到了血,有那麼一絲的猶豫想跑,卻最終昏了頭,一起拿刀衝過來。

小姐在我的懷中瑟瑟發抖。我輕輕從她手裡搶過匕首,交給了她的侍女。

“已經沒事了,”我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打鬥的場面太血腥,我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已經沒事了。”她還在發抖。

她的侍女想扶起她,而她只是蜷縮著,貼著我的胸膛。我拿出帕子,為她拭淚。

也許是為了避免麻煩——身為丈妖山的大當家,殺了別的寨子的人——宋宜安每一劍都正中要害。十幾個劫匪都當場斃命,絕無生還的可能。

他收了劍,感嘆幸好穿了黑色的衣衫,不容易看出滿身鮮血。

隨從們有的在收拾行李,有的對宋宜安表示感謝,有的人認出了他,卻不敢作聲。宋宜安笑著,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姐還怔怔的雙眼空洞著出神,又想伸出手掀開我面前的細紗,看我的容顏。

“姑娘,你還好嗎?”宋宜安向小姐伸出了手。

小姐愣了一下,把那隻本要向我伸來的手,遞給了宋宜安:“多謝大俠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

“不必客氣,”宋宜安指了指我,“家妹臉上有傷,因此帶了面紗。”

我知道宋宜安怕有人誤會,於是配合他點了點頭。

“此身無以為報,僅有——”小姐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她盯著宋宜安,突然紅了臉,然後將玉佩轉身塞給了身後的我。

“這……”手裡突然多了塊玉佩,我有些不知所措。

“若無你們兄妹二人搭救,我主僕今日都將葬身於此,萬望恩公不要推辭,”小姐看到隨從都收拾好了行裝,於是向我們行禮,“在此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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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玉佩……”我想,那小姐大約對宋宜安一見傾心,只是不好意思相贈才塞給了我。但我們並非真的兄妹,這玉佩還是應該到她真正想送的人手裡。

“你拿著吧,”宋宜安推辭道,“我要這玉佩有何用?”

“是姑娘的一片心意。”我打趣他。

他大笑著,轉身離去。

有一人,衣衫浸滿鮮血,腰間一柄長劍,遊走於善惡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