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氏入主中宮之後,倒是給清冷的皇宮帶來了一些煙火氣。

年紀輕輕的宋家小姐走到哪兒都奴僕成群,歡聲笑語不休。

而那皇宮旮旯一角,沈玉書卻是孤身一人,足足快一年沒有踏出過那間屋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從那夜裡服下那銀面男人給的藥後,他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了一些。

他的味覺在慢慢的恢復,偶然在屋裡活動一會也不會胸口疼的厲害。

只是這麼久都沒有曬到太陽,沈玉書的膚色開始變得有些不健康的慘白了起來。

祁澈依舊沒有見他,算算日子已經有了將近一百個日日夜夜。

或許帝王有了新歡,或許帝王又在玩什麼把戲,亦或者帝王將他拋之腦後了……沈玉書想不明白。

沈玉書快要瘋了,現在的他,處於一個理性和感性的交錯點,神志也處於一個瀕臨磨滅的懸崖邊,時而清醒,時而渾渾噩噩。

他想出去,想見見外面的藍天,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而不是整天在這陰暗潮溼的屋子裡荒度餘生。

他甚至有幾天想尋死,可他反覆嘗試過咬舌自盡,可每當那陣劇痛襲來的時候,沈玉書的腦海裡浮現是卻是父母曾經言笑晏晏的模樣還有那被抄家時血染菜市的畫面。

最讓他清醒時痛恨自己的是,他在渾渾噩噩的時候,有時候在想如果那時自己去迎合祁澈,去好好當那個宦寵,是不是現在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又有時候在想如果那夜刺殺,他沒有自作驕傲的去行那君臣之禮而是立馬補刀,祁澈會不會是另一個下場?

月上中天,晚風輕拂,沈玉書精神恍惚的蜷縮成一團,抱著被子痛哭流涕。

未央宮內。

“您又贏了。”

宋姝筱掩嘴偷笑,見祁澈眼角帶了兩分睏意,起身將茶水添滿:“臣妾這鄉野粗茶是從漢城帶回來的,雖然比不上宮裡的茶名貴,但也是有一番別樣的味道。”

“您嚐嚐。”

祁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如蘭在舌,芬芳甘冽,味道確實不錯。

這小丫頭自小隨舅舅在漢城長大,性子比起尋常世家女子來說單純了一些。

“皇上如果喜歡,可以常來臣妾這裡坐坐。”

宋姝筱輕眨了一下眼,白軟的臉頰浮現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

而祁澈卻是肉眼身子稍微挪開了點,淡淡道:“皇后有心了。”

這邊的宋姝筱似是絲毫沒有察覺帝王的疏遠,身子湊近了一些,少女軟軟的體香撲面而來:“今晚讓臣妾伺候皇上好不好?”

“噗。”

祁澈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見小皇后睜著大眼睛真誠的看著自己,剛在想怎麼拒絕合適,就看見常福招呼也不打邁著小碎步跑了進來。

“何事慌慌張張?不成體統。”

雖是罵了一句,祁澈倒也是希望宮外能有什麼事情能讓自己趕緊走,省的自己在小皇后這裡尷尬。

他本就不喜女子,立後這麼多天對於宋姝筱也是相敬如賓,一根手指都不曾碰過她。

每隔幾日來小皇后這裡坐坐,也是給足了宋家應有的臉面。

若不是宋山州那老東西在御書房一哭二鬧三上吊,祁澈倒也真沒動過立後納妃的心思。

祁澈不是知恩不報的白眼狼,自己還是那不受寵的皇子時,作為太傅的宋山州也不曾虧待和看不起過他,就連停了宮學在家養傷的那段日子,宋太傅也是偷摸著來他那裡給他補習。

宋山州對他有提攜之恩,宋家除了立後這事這麼多年又一直循規蹈矩,祁澈自然願意給宋太傅這個面子。

小皇后只要本本分分的,就會一直是西陵的一國之母。

當然,是有名無實的一國之母。

常福隱晦的看了一眼宋姝筱,支支吾吾的不出聲。

“有什麼話就說,這裡沒有外人。”

祁澈瞥了一眼宋姝筱,悠悠然開口。

看吧,不是朕不陪你,是真的有政務要處理。

“陛,陛下,那沈公子……”

“昏迷了。”

這麼點事找他幹嘛,他是皇帝又不是御醫,難道還會治病不成?

祁澈皺著眉,嘖了一聲:“昏迷了就去請……你說誰昏迷了?”

常福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陛下,沈公子吐血暈倒了,這回沈公子怕是不好了啊!”

祁澈猛地站了起來,披風都沒有顧得上,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皇后娘娘得罪了。”

常福低頭哈腰的向呆在那裡的宋姝筱行了個禮,又折回去追上了邊走邊跑的皇帝。

從未央宮到關押那人的屋子,雖然不近但也不遠。

祁澈上了御輦之後,從心裡往上絲絲泛著寒意。

他還是第一次夜晚走著這條通往那塊禁地的小路,也是今晚才發現這條路上荒草叢生,落葉遍佈,瘋長的垂柳漫過兩側高高的宮牆,壓得人透不過氣。

到了那屋子前,看著阿飛焦急的在那等待著御醫的到來,祁澈想到了自己金碧輝煌的昭辰殿,想到了小皇后雕欄玉砌的未央宮,再看看這片無人問津的角落。

他相信,就算哪天那人死在這裡,也不會有幾個人發現。

“他怎麼樣了?”

祁澈立在門外,接過常福手裡的披風隨意披上,清冷的嗓音頭一回帶了幾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