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不是沒有關注過許一,只是都是在螢幕。
許一所有的一切都被錢行安排的人秘密拍攝下來,拿回來給他。
這個秘密不是怕許一發現,而是怕錢譯。
他害怕自己的過分關注會給許一帶來麻煩,也害怕自己的過分關注讓錢譯察覺。
所以一切都小心翼翼,連喜歡也是。
所以錢行才會有那麼多緋聞,那麼多緋聞都只為了遮住一個真相。
錢行關上了影片,躺在椅子上,深深的嘆了口氣。
“張叔”
管家上前一步“我在少爺”
“最近我爸和大哥那邊沒事吧”
管家遲疑一下,隨即開口說道:“最近沒聽說有什麼,董事長年紀大了,對以前的事……”
管家張叔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自己這麼說合適不合適。
錢行聽出來了張叔話裡的意思,臉上的面色也陰沉下來,語氣冷的嚇人的說:“對以前的事沒那麼在乎了是不是。”
張叔不敢接聲,也不敢反駁,雖然說的是實話,但他也知道,這是這個小少爺的逆鱗。
小小孩子,親眼看見自己媽媽被推下去,這樣的打擊不是一般人受的住的,小少爺那幾年在國外是怎麼過來的,沒有人比張叔更清楚。
幾歲的孩子,瞪著眼睛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覺,痴痴傻傻的,一到有樓梯的地方就瘋了一樣的尖叫,哭。那聲音聽著像是魔鬼在順著耳朵爬進來撕咬你的心和內臟一樣讓人難受,幾個人按不住他,止不住他的癲狂,最後沒有辦法,張叔帶著家裡的保姆輾轉找了很多房子,才在郊區找到一個安靜的低層小別墅,又找工匠把家裡的階梯都拆了,換成平緩的坡度,由於家裡沒有二層,再不用管怎麼去二樓,這才慢慢安置下來。
幾年的安撫調養,才慢慢恢復過來,變成正常人。
引發這一切源頭的人,現在帶著他惡魔一樣的兒子,堂而皇之的安坐在他們的寶座上,甚至好像對以前的事不那麼在乎了。
那是活生生的人,睡在他枕邊的妻子,外人再在怎麼說田雨不堪,那都是錢行的母親。
他不能接受錢程的無動於衷,和錢譯的為虎作倀。
心裡翻湧的恨像是火山噴發一樣,抑制不住的從封層裡噴射出來,一點一點蠶食錢行僅存的理智,這滔天的恨像是發動機裡的燃料,推著錢行從當年的痴傻裡活過來,也推著他這麼多年煎熬的活下去。
火山再漫長的噴發,也有沉寂的時候,恨意慢慢退下去的時候,錢行緊緊握著的拳頭慢慢鬆開。
因為太久的血液不流通,手掌握拳處的指關節已經泛白,指尖因為太用力又是充血的紅,整個手一下子紅白相間,血液從近心端到遠心端一下子通暢,不過血的手在血液流通的瞬間像是被萬隻螞蟻啃咬,手掌傳來一陣酥麻和微微的刺痛。
錢行看著自己的手,面部緊繃,沒有一點表情,好像看見一個玩物一樣反覆觀摩。
天漸漸暗了下來,錢行足足在這裡坐了一個下午,張叔在旁邊陪著他站了一個下午。
張叔年紀大了,體力漸漸撐不住。
他想偷偷活動一下的時候,腿部的關節因為僵硬輕微的響了一聲,這細微的聲響讓錢行回神,他看見天已經黑了下來,張叔還一直在一邊站著。
錢行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坐了半個下午,他伸手想扶著張叔坐下來,張叔的身體已經僵硬顫顫巍巍的挪動了很久才到錢行對面的沙發上。
張叔揉著一個腿關節,錢行伸手幫張叔揉另外一個,語氣裡帶著一些不滿和尊敬的責怪,一邊揉一邊說:“張叔,你怎麼不回去歇著,你年紀大了,站不了這麼久了,以後不要緊的事情你就吩咐其他人做,你自己多歇歇吧”
張叔活動著身上的筋骨,臉上都是慈愛,一側已經斑白的頭髮有些稀疏,隨著笑容眼角的皺紋微微蹙起,”小少爺,你不用擔心我,我只是年紀大了些,但是身子骨還算硬朗,多陪你幾年還是陪的了的。”
張叔這些年來一直陪著錢行,不是父子勝似父子,聽見他這樣說錢行心裡到底是不好受的。
“張叔,不要這麼說,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把你當成我的家人。”
“從小我看著你長大的,我最知道你的脾氣,你不是冷漠絕情的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知道你這些年心裡的難受,但是阿行,仇恨是跟不了你一輩子的,你還年輕,你還有一輩子要過,你心裡再煎熬也要站起來往前看,我們慢慢走,路總會有好的的,你千萬不能把自己陷進去,做他們那樣的人,你要謹慎呀。”張叔說的語重心長,頗有些父親的風範。
錢行也知道張叔說的都是為他好,但是那股恨憋在心裡太久了,找不到宣洩的口子,憋的他要發瘋。
他還記得,他好不容易從國外活著回來的時候,張叔帶著他回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噩夢裡的家,餐桌上的兩個人正在用飯,氣氛說不出來的詭異和諧。
桌子的斜對面就是當年錢行媽媽滾下來的地方,雖然現在地上乾乾淨淨但是那一抹鮮紅的血早就死死印在他心裡。
錢程看見自己小兒子,笑呵呵的站起來,招呼著他放下手裡的行李過來坐,拉著錢行的手,貼心的安排他坐在自己左手邊,對面就是正吃的泰然自若的錢譯。
錢程噓寒問暖的問著錢行在國外的一切,過的好不好,身體好些了沒,學業怎麼樣,在那邊是不是適應。
他一直拉著錢行的手,不肯鬆開,甚至親手站起來給自己小兒子夾菜,但盤子裡放的幾乎都不是錢行喜歡的。
對面的錢譯看著這一切直直的發笑,毫不在乎的扔下手裡的筷子,語氣裡都是遮不住的嘲諷對著錢程說:“你可真是個好父親,你兒子出去這麼久,你沒去看過一次,也沒見你打過一次電話,回來以後在這假惺惺的噓寒問暖,你以為誰都會吃你這一套,你也以為誰都這麼好騙?”
說完淡淡的撇了一眼錢行,眼神裡透著憎恨,又帶了些許憐憫,“你還敢回來,看來你是已經好了,好好養病,後面還有大禮等著你。”
一聲刺耳的拉椅子聲,錢譯眼神陰鬱的大步跨出去,發動停在院子裡的車,轟鳴的發動機聲伴隨著院子裡揚起的落葉,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