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早上的喜鵲叫

見著她手上的雞蛋，張翠花臉色總算好了，淡淡掃向劉氏，“太陽都曬屁股了，還睡！眼裡一點兒活兒也沒有！”

大嫂劉氏捂著肚子，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滾，大姨媽來了？

“奶，你煮的糖雞蛋好吃，娟娟還想吃。”嬋娟捂著胸口憋氣咳嗽幾聲，就聽張翠花道：“成，奶給你做，你是不是風寒了，昨晚摘得姜沒用完，再加點去去寒氣。”說完刮刮她鼻子走進灶房。

嬋冒冒紅著眼看她，“姑姑，我...我又有點討厭你了。”

“娟兒別生氣，孩子說氣話。”劉氏臉白的跟鬼一樣，拉著嬋冒冒腳步虛浮走回屋。

小傢伙倒是貼心，撐著劉氏慢慢的走。

嬋娟以為糖水是白糖或者紅糖，哪知是用菜根熬得...也不知什麼根，熬出來的水倒真有股清甜味道。

“奶，你吃一個。”

嬋娟用木勺舀起個雞蛋，遞到張翠花面前，“奶不餓，娟娟兒吃，奶去菜園子看看。”

她把頭探向外面，見張翠花身影消失在牆後，劉氏正蹲在水缸邊洗東西，冒冒在一旁幫她加水。

那缸裡的水可是凍手的很！

也太不愛惜身體了。

嬋娟走過去把碗遞給劉氏，“大嫂，快吃了。”

“不，嫂子不愛吃，奶給你煮的你吃吧。”劉氏盯著雞蛋看了兩眼，移開眼盯著盆裡的水，手木木的搓著。

水是紅色的。“快吃吧，再廢話阿奶該過來了。”嬋娟把碗又遞過去，劉氏深深看她一眼接了碗，舀起個雞蛋遞到嬋冒冒嘴邊帶著哭腔道：“冒冒吃。”

小傢伙嘴抿的緊緊的，眼睛撇向一旁。

“大嫂你趕緊的。”

吃個雞蛋也能吃出瓊瑤劇的感覺，真是不易。嬋娟不怕張翠花看見，老太太對她這個孫女真真是捧在手心裡寵的，但看見了總歸傷人心。

劉氏嘴裡快速嚼著雞蛋，眼神卻是瞟向後院方向，嬋娟也瞟著那個方向，兩個雞蛋連著湯很快見底，她捧著碗眼淚珠子啪嗒啪嗒落在碗裡，“我...我都忘了雞蛋是什麼味兒。”

“好了，嫂子趕緊回屋躺著，放著大哥回來洗！”

嬋娟拿過碗推她回屋，她以前大姨媽期間暖寶寶都要用兩三包，大夏天都要貼。劉氏反手繞開嬋娟的手又要往地上蹲，“這活兒哪能讓大老爺們幹，多埋汰。”

“怎麼就埋汰了，晚上睡一個被窩怎麼不埋汰？”

拉起不情願的劉氏，“冒冒，看著你娘在床上躺著。”

房門關上，嬋娟舀水衝碗，劉氏今年27歲，有過兩個孩子，小兒子一歲的時候夭折了，在這個多子多福的年代，一個獨苗確實少了點，大伯孃明裡暗裡也讓生。

可身體差還怎麼生孩子？

二嫂王氏把嬋盼盼當眼珠子一樣，也是因他身子骨不好，四年前鬧饑荒，大嫂兒子死了，二嫂懷著生子好不容易生下來還是個病秧子...三歲多走路還不是太穩當。

饑荒，饑荒...三年一小荒，五年一大荒。

古代人口少也是有原因的，生的多死的也多。

“嬋姑娘，張阿婆在嗎？”

男人清冷嗓音響起，嬋娟哆嗦一下，她搓搓手臂轉身，宋知安正站在院門口盯著她，目光充滿探究。

這人什麼時候來的？一天到晚神出鬼沒的！

“這就是嬋姑娘啊，當真是個標誌人兒，快讓你家大人出來，有頂頂好事咧。”

婦人穿著胭脂紅上衣外罩牙白小襖，藏藍色寬腿褲，腳上穿著黑色繡花布鞋，手上還捏著塊珍珠白的帕子，眉梢眼角都是喜意...再看旁邊的宋知安沉著臉沒有半點笑模樣。

昨日他說請官媒，這就是了吧？

嬋娟撇撇嘴，要是不樂意直說就是了，也沒人求著嫁給你，何必擺這副樣子？

“哎喲喂，我就說大早的喜鵲叫，是秦妹子來啦，快進屋坐，娟兒，去燒水...叫你大嫂燒個糖水端過來。”張翠花喜氣洋洋挽著秦娘子往堂屋走，一口一個秦妹子的不知道的人定會以為是她真妹子！

嬋娟哪會真去叫劉氏，自己鑽進灶房...

宋知安在堂屋坐了會兒，張阿婆和秦娘子實在能聊，打趣的眼神直往他身上瞟，他只好找藉口出了堂屋，剛在院中站了片刻就聽見灶房傳來噼裡啪啦物什落地的聲音。

走到灶房門口，眼前一幕足以叫他終生難忘。

嬋娟臉上黑一抹灰一塊的，右手菜刀左手還潺潺滴著血，而她正在灶下蹦躂？

“你在幹什麼？”

他覺得自己聲音挺嚴厲，嬋娟卻是抬頭看救星似的看他，“宋知安，快，快救火！”

走水了？宋知安連忙走近，她那是在踩火苗啊？

真是蠢透了！這種柏樹枝幹透以後特別容易掉渣，燃起來可不是輕易能踩滅的！就說她在蹦啥，合著以為靠重量就能把火苗壓滅？

宋知安把著火的柴渣和沒著火的分開，邊把柴渣扒開邊踩，等火苗徹底熄滅他聽到耳邊舒緩的呼吸，竟覺得這丫頭有些可愛？嬋娟十指不沾陽春水在他們村兒是出了名的，要不是爹非要他來下定，他是不樂意的。

“謝謝啊，那個你幫我燒個火？”

她鼻子上有灰，眨巴著雙眼看他，宋知安也不知為什麼想起天上星星，“嗯。”她這糖水都燒了多久了，再不端上桌讓人笑話，既要與她定親就不能讓旁人笑話不是。

他剛要坐到灶下，又不小心掃到嬋娟滴血的手指...

這傻子有力沒處使怎麼不去下地，食指一截皮肉都掀開了！

指指她的手，宋知安道：“趕緊處理一下，這裡我來。”他可不想娶個身體有殘疾的女人，哪怕是名義上的也不行！

“哦哦。”嬋娟看著自己的手，嘶嘶往外走。

宋知安把柴火加好開始切甜菜根，菜刀上還有血跡...案板上切的這是什麼？甜菜要切絲煮，這嬋姑娘甜菜絲切的比手指還粗，得多久才能煮出味兒？

他爹也不知道咋想的，一聽嬋娟被退婚就鬧著讓他娶。

以前只覺得這姑娘是個傻子，現在看來不止傻還笨，而且離經叛道的很！原以為她是放不下宋文青，自己也是應付爹爹才上門提親，所謂的自由不過是面子上好聽而已，他們互不干涉，等時機成熟就合離。

宋知安把甜菜絲倒進鍋裡，事到如今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