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南知坐在妝奩邊梳妝,歪著頭問道:“嬤嬤,我們手中現存的銀子能拿出多少來?”

餘嬤嬤爽利回道:“宋相派人接您回京城的時候,與宗正寺的官員交接完,大長公主還有二十萬兩銀子留給您,存進了京城最大的錢莊裡。”

“光銀子就有這麼多?”這幾天她連那些田產鋪子的賬本都還翻完,已經覺得夠多了,沒想到手上銀子還有這麼多。

剛好是她心中算好的數字,本以為要拿回同豐酒坊,須得變賣鋪子才是。

“姑娘,你要知道大長公主光食邑就有三千戶呢,還是在富庶之地的江南。”餘嬤嬤笑眯眯道。

“我不是指這個。”她重生以前沒在意過這些事務,過了幾年平民的日子,才知道外祖母生活有多奢侈,卻還能富餘這麼多銀子留給她。

“那姑娘是指什麼?”餘嬤嬤不解,她是看慣了皇家奢侈的,自然沒往這方面想。

“沒事。”宋南知坐正身子,梳頭的丫鬟將她的髮髻梳好,自覺退出房去,她才問:“那現在交子在夫人那裡嗎?”

這樣的話,要她拿出來,還需要費點力氣。

餘嬤嬤嗤笑:“怎麼可能,她連有多少銀子都不知道,當時宋相確實說給夫人保管,等您出嫁時再拿出來,但是這麼多銀子進了夫人那,又豈是那麼容易拿出來的,所以去錢莊都是我親自跑的,現在交子壓在您的櫃子裡呢。”

“嬤嬤你怎麼說的,居然能讓她放手。”宋南知有些好奇,要知道如果她拿出宰相夫人的架子,幫女兒保管嫁妝,也還是無可指摘。

餘嬤嬤揮揮手,清了清嗓子,學著當時的語氣:“我就說,夫人搭把手是可以的,只是姑娘大了,您也該放手了,讓姑娘自己學學管家,否則到了夫家,別說打理中饋,怕是連自己的嫁妝也會被人奪走,豈不是夫人您的罪過。”

“哈哈……”一旁的葉籟笑得彎腰扶門,“那夫人的臉色肯定難看。”

宋南知跟著輕笑,幽幽提醒:“別忘了,我孃的嫁妝還在她手上呢。”

“呃……”葉籟還沒樂完,就失了聲,與花韻面面相覷,“那還能拿回來嗎?”

宋南知給自己選了個典雅的髮釵帶上,道:“先不想這個了,花韻你去將交子全部找出來,我送去給父親。”

“姑娘你要將嫁妝交給宋相嗎?”花韻睜大眼睛問。

“不是,我拿回同豐酒坊而已,透過他是最好的了。”總要給他這個父親一點面子。

花韻和餘嬤嬤開啟她房間最裡面的大衣櫃,拖出一個金絲楠木的箱子來。

開啟箱子,將箱子表面的衣服拿出來,再掀開一個夾層,又從夾層裡拿出一個書本大小的箱子。

花韻遞給她:“姑娘,就在這裡。”

宋南知開啟,數了數果然是二十萬兩。

她將交子放進去合上,道:“嬤嬤,你拿著賬本跟我一起去找父親吧。”

“姑娘現在就去嗎?宋相恐怕還沒回府吧。”餘嬤嬤抱起賬本。

宋南知抬眼,望著門外:“所以我們直接去皇城找他。”

“可是皇城我們進不去呀?”沒有聖旨宣召,她們又不是朝中大臣,怕不是還沒接近宮門,就被抓起來了。

宋南知站起身,胸有成竹:“放心吧,凡事總有例外,這個時候,他們怕是在等著我去呢。”

陛下和朝中大臣肯定也在猜,自己能拿出多少銀子,來做買朝廷釀酒權的表率。

準備好一切,宋南知出宋府角門,正準備上馬車時,被人喊住。

“餘嬤嬤,請姑娘上這輛馬車,有人在等她呢。”一個護衛過來道。

宋南知朝馬車望去,黃色車簾,親王形制,是景王。

她走過去,上馬車撥開簾子,卻大驚失色:“太子殿下。”

蕭予文坐在馬車中間,微微一笑:“嚇到你了!”

“殿下是來見妹妹的嗎?”宋南知退開一步,恢復冷靜。

蕭予文揮手,旁邊的護衛退得老遠,他才道:“不是,特意來見你的。”

宋南知低下頭:“殿下見臣女有何事?”

蕭予文打量著她,眼神複雜:“孤從來沒想過,孤也有羨慕景王的時候,方才隔著簾子看著你走過來,孤竟然對景王生出一種羨慕。”

“臣女不知殿下何意?”宋南知裝傻。

“孤想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書法的嗎?”那時的主動接近,可有半分真心。

“臣女確實喜歡書法。”真心不重要。

“真心呢?”蕭予文卻要追問到底。

宋南知抬頭笑道:“殿下問得奇怪!喜歡哪分真心和假意。”

她分明知道他問的什麼,卻不正面回答。

蕭予文心像昨日入喉的酒一樣,苦中帶澀。

他揮手讓她離開。

在她下了馬車後,他在簾子後面,用她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宋南知,孤有些恨你了。”

宋南知讓開,他的護衛過來,驅車離開。

她站在後面,看著他的馬車向前行了一段,停在了相府大門口,宋南話從裡面走出來,向太子行禮,然後上了他的馬車。

她抱著小箱子站在那裡良久,才上了自己的馬車,吩咐道:“走吧。”

果然到了皇城那裡,守衛計程車兵等她自報家門,沒有為難她,喊出一個小太監,帶著她和餘嬤嬤進了宮門。

小太監直接將她帶到政事堂外面,一個側殿裡等著。

此處很安靜,風有些大,宋南知緊了緊斗篷。

陛下和大臣還在崇政殿上朝。

等了快兩個時辰,才有人過來。

卻不是宋治方,而是負責同豐酒坊案件的御史中丞,很後面還跟著兩個穿綠色官服的官員。

御史中丞雖然冷著臉,對她卻很是禮遇。

宋南知也不說別的,只示意餘嬤嬤將賬本給他們。

並道:“這是關於同豐酒坊關於施粥用米的進出記錄,可以對照刑部搜出發黴的米做對照,我相信能還衛掌櫃一個公道。”

御史中丞摸摸鬍子,他身後其中一個綠衣官員將賬本接過去。

在幾位轉身準備離開之際,宋南知才喊住他們,道:“還請中丞再幫我一個忙,幫我轉交這個小箱子。”

她也不說裡面是什麼,也不說轉交給誰,直接將箱子遞給他。

眼神審視她半晌,御史中丞才點點頭,親自將小箱子接過去,道:“姑娘若無事,便可以回去了。”

她進宮一趟,等了許久,說了幾句話,再出來,已是巳時三刻了。

她感覺有些飢寒交迫了,心情卻很輕鬆。

向身後望了望,她想,這裡的視野,比起後宮的高牆,廣闊多了。

那小太監又帶著她走到永安門前時,正好有一架馬車等在那裡。

有前車之鑑,宋南知當做沒看見,向小太監道謝之後,準備去找自己的馬車。

阿復及時上前攔住她,還未成婚,阿復不能叫她王妃,只說道:“宋姑娘,屬下是景王殿下的護衛,殿下正在那邊等您,請跟我來。”

猶豫再三,她還是跟過去,站在馬車下面問:“請問殿下有事要說嗎?”

“沒有,我從集賢院出來,與你順路罷了。”能感覺到馬車裡面的人,聲音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