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女菩薩……多謝女菩薩……”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用手中破碗接過宋南知舀給他的白粥,不停點頭道謝。

這幾天幸虧有這位女菩薩的施捨,自己一家老小才不致餓死。

“老人家,去那邊,已經準備了厚實的棉衣,可以去領取。”

花韻指著不遠處餘嬤嬤站的棚子下,叮囑那老人道。

老人家拄著棍子,顫抖著手,又是天花亂墜的道謝。

“姑娘,進去休息下吧。”

花韻好不容易脫身,回到宋南知面前。

她心疼自家姑娘,大麼大冷的天,站這麼久給他們施粥。

宋南知抬起頭,動了動脖子,笑道:“確實有點冷了。”

將勺子遞給旁邊的婆子,讓開了位子。

還不忘吩咐幫忙的僕人:“看見穿得單薄的,記得提醒他們去那邊領衣服。”

她經驗少,沒有萬全準備,粥夠了,衣服卻準備得慢。

費了一番心力,今天才準備好棉布衣服,發給衣不蔽體的人。

“姑娘,要不然多發一點米給他們,您也不用天天過來挨凍了。”花韻扶著宋南知進去,提議道。

宋南知接過葉籟遞來的手爐,耐心跟她們解釋:“天寒地凍的,他們自己做飯,總得起火燒柴,有的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又哪裡有多餘的木柴。”

“哦,還是姑娘你考慮的周全。”花韻恍然大悟,點點頭,“可是,姑娘你怎麼懂得這麼多的?”

姑娘從小養尊處優,是從哪裡知道這些的?

宋南知只一笑,不想再解釋。

她抱著手爐,在酒坊大門口抬頭仰望,道:“瞧這天色,應是又要下雪了吧。”

“那姑娘我們回去吧,您今天也站了兩三個時辰了,免得下起雪來,路滑難行。”

說起下雪,花韻擔心她凍壞,催促她回去。

“也罷,明天再來吧。”宋南知點頭應允。

花韻連忙喚來馬車,扶宋南知上去。

宋南知還沒坐穩,突聽得外面有人一聲“哎呦”,便倒地不起。

有人圍過去,四周嘈雜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跟上馬車的葉籟聽見響動,出來問。

一個膽子大的,上去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

“不好啦!死人了!死人了!”

瞬間,一片混亂。

·

“殿下,宋姑娘那邊有事發生。”

阿復腳步匆忙來到書房,向蕭予章報告。

“何事?”蕭予章從書中抬起頭,眼神銳利。

嚇得阿復心驚,他穩了穩氣息,迅速道:“聽說是同豐酒坊施粥,用的是發了黴的米,導致有人吃了,中毒身亡,還有許多人鬧肚子,京兆府衙門捕快來得迅速,從酒坊搜出剩餘的黴米,京兆尹說涉及南陵大長公主,已將案件交由刑部處理了。”

“她這幾天都會去同豐酒坊嗎?”蕭予章將手中的書蓋上。

“是的,事發時,宋姑娘正在現場,只是同豐酒坊的掌櫃被刑部綁走了,倒沒有為難姑娘。”

蕭予章收回目光,臉色緩了幾分。

“殿下,這是衝著什麼來的呢?”阿復忍不住多嘴問了句,他擔心連累殿下。

低頭又將書翻開,卻沒看進去,蕭予章沉吟半晌,才慢慢道:“她除了近期去同豐酒坊施粥,沒接觸過其他事,還影響不到她,頂多……”

這種手法像是衝著酒坊本身來的,他眉頭微皺,吩咐阿復:“你讓人注意宮中的反應。”

不管是誰出手,倒是給了陛下名正言順收回同豐酒坊的機會。

朝廷現在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陛下怕是會放任底下的人,圖謀南陵大長公主剩下的財富。

這樣,只怕不會讓她輕易過關。

“等等。”

他蕭予章喊住已經快出院子阿復。

“順便送一封信給她。”

“是。”

·

停風院異常安靜,宋南知在房內默不作聲,望著炭火已發呆了幾個時辰。

她不知是哪個地方出了岔子。

回想當時,接連幾個人倒下去,仵作還沒檢查,就被斷定是食物中毒。

官兵不由分說帶走了衛掌櫃的。

沒法從人的身上查,要證明不是同豐酒坊的問題,那隻能從米的方向查。

像聽鵲樓的茶一樣,不知道同豐酒坊釀酒的米,有沒有特殊的說法。

這樣還需要再見衛掌櫃的一面,問他才是。

沉思間,葉籟拿著一封信,走進來道:“姑娘,景王殿下派人送信來了。”

宋南知接過,拆開信,上面不過寫了幾個字:

風停,雪化,需看天色。

“看天色……”宋南知喃喃重複。

她把紙往桌上一拍,站起身。

“姑娘,怎麼了?”葉籟嚇一跳。

宋南知徑直往外走:“我去見父親。”

·

書房門“砰”一下被推開,宋南知帶著寒氣走進來。

宋治方見是大女兒,咳了一聲,扭過臉去:“誰叫你連通報都沒有,就闖進來的。”

宋南知語氣僵硬,臉上帶著一絲笑:“女兒有急事,來不及等,想必父親是有空見我的。”

“你有什麼事?”

“我要去刑部大牢見衛掌櫃的。”她開門見山。

宋治方站起身,怒斥她:“胡鬧,你一個姑娘家去那種晦氣地方做什麼。”

宋南知冷笑,出言威脅:“你不讓我去,我就直接去見陛下。”

“陛下豈是你想見就見的!”宋治方抖了抖鬍鬚,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過幾天,柳貴妃千秋節,我還是有資格去參加的。”這點把握,她還是有的。

“逆女,逆女,誰把你教成這個樣子的!”宋治方捂著胸口坐下來,順過氣來。

將主意打到自己女兒身上,他不是不心虛的,只得放柔語氣:“同豐酒坊的事,陛下十分看重,已安排三司會審,也不會冤枉了誰,更加不會怪到你身上,你搗什麼亂。”

不過是以退為進,宋南知豈又不會:“所以還請父親安排我去看下衛掌櫃,他是外祖母的心腹,也是我乳母的夫君,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罪。”

宋治方以為她不知世事,隨意敷衍:“只要他認罪,很快就會放了,哪會受罪。”

“那麼容易就放人,哪需要三司會審,我只是去見一見人,父親又何須阻攔,難道這事跟你有關!”

被踩到痛腳,宋治方臉色大變:“放肆,這也是胡說的,你也太沒規矩了,我看你別出院子了,好好在家學學規矩。”

“別出院子也罷,學規矩也行,只是陛下已指了婚,不如父親上書請罪,自家女兒配不上天家皇子,免了這場婚事,以防我日後衝撞陛下,連累全家。”

言語之間表明,不讓她如願,她就鬧到底。

氣得宋治方手指著她:“好好好……”連道幾聲,說不出其他的來。

“那就多謝了,還請父親費心安排。”

宋南知哪管這麼多,權當他答應了。

福身行禮,從容告退。